后面事情基本就是众人共同经历的。
张三通出动了所有手下协助运送银锭。
他的第二重身份,刘宗敏在大明京城的内线,起了关键作用。
再加上李过的令牌,这支足足近二百匹骡马的车队,顺利通过了三道关卡。
由于路远等人在永王府的坚持给他们争取到了近四个时辰,等到侦作营出动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进山了。
其间,张三通再次展现了他的神通。
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他召集了几乎所有村民,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手下家眷居住的地方。
他们把事先准备好的牲畜和车辆装满石头,赶着这些牲畜走上了另一条路。
这边,大家抓紧赶着车辆进了山,后面还有几个人一路清扫牲畜的粪便和车痕……。
赵子路不疾不徐地讲完了所有谋划和实施的情况,即便是参与此事的众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吴李两位太子师傅以及赵大虎等蓝衣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路远。
在这次的谋划中,无论是让太子发病的药物,还是迷住李过的神药,以及产生天大威力的火药,都源自于他,而他,都能当药神了,还自称农家孤儿?!
路远知道,虽然比在座的人多四百多年见识,也不能把他们都当傻子。在这个只有约百分之十五人口识字的明末,一个农家孤儿是没可能掌握这些的。
“三位殿下,以及各位大人,一定疑惑我一个山野之人,怎会懂得如此多的奇术。
实不相瞒,小人虽来自山西五台,却非出自农家。
自小确为孤儿,被师父收养,传授我各种技艺。
子路兄提及的药物,以及汤神父和尔爵兄做的火药,都是传自师父。
但我师化外高人,从不曾提及身世,只是自号无虞和尚。”
路远决定把无虞塑造成自己的恩师,彻底把身世问题遮掩过去,否则“路三奇”早晚不仅仅是玩笑话,也会成为众人心中一根刺。
“师父虽自称和尚,却不忌荤腥烈酒,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说,而今天下大乱,必有男儿用武之地,平日便督促我学习各种技艺。
只是我本愚钝,无论是习武,还是谋略,都难登堂入室。
倒是这奇巧之术,由于喜欢,了解较多。
去年深秋一日,师父忽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封书信,言道大明有难,让我来京城,看看能不能有所作为。
因此事决难令人相信,所以未对任何人提起,正巧刘大人家眷在五台山还愿,便随着来到京城。
本想一点一点施展所学,能够对大明有所裨益。
但人微言轻,且才能有限,那日只来得及救下长平公主,却无法劝说先皇放弃京城,保留万金之体,率四海忠勇之士重振大明!”
说到这里,路远忽觉有些悲伤。
想起那日崇祯,不像一言九鼎、天下至尊的皇帝,而只是一位不舍爱女的落魄父亲。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为了妹妹,半条胳膊已经没了,却还是无法相认。
听路远越说越沉重,眼眶里已有泪水,长平和三位殿下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也曾努力劝说父皇带着他们一起逃出京城,可是父皇还是谨守“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的祖训,在煤山自缢了。
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悲戚,见此情景,吴伟业劝解道:
“太子殿下,先皇谨守圣祖训导而不负社稷,如今几位殿下得脱险境,是一件大喜事,先皇地下有知,也会为此欣然。
当下,太子应犒赏各位大人和一众壮士,我等从即日起,一起为匡扶大明而万死不辞。”
说罢,面向太子跪下,众人见了,也都齐齐跪下,再次高呼:“匡扶大明,万死不辞!”
路远虽然很不习惯下跪,但这个场合,他也情不自禁地和其他人一起振臂高呼起来。
是夜,众人欢聚于秦家老宅。
得益于当初为接待刘启德,秦家平整了一处宽敞的院子。用以招待太子和长公主,确实颇显粗陋。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劫后余生的太子和初战告捷的众人,都毫不在意。
何况,虽然没有御膳房的山珍海味,行事周到的张三通也安排了不错的厨娘,备下了美酒和一顿还算丰盛的膳食。
太子、长平和两位小殿下,自然是宴席主人。
定王和永王年纪尚小,以茶代酒,敬了众人。
太子则一直饮酒陪着众人;就连长平,也取了一个鸡缸杯敬酒众人,几杯下去,面如桃花,泛起潮红,更添千娇百媚。
路远的酒量众人皆知,今天包括十位蓝衣人也频频向他举杯,他依然来者不拒,杯杯皆干。
别看场所简陋,菜肴也因材质限制,多为家常,可是这鸡缸杯却是成化年间传下来的御用饮酒器物。
宪宗皇帝擅画,因为他的年号成化元年是鸡年,又取鸡与吉同音,所以令官窑把自己画的群鸡图用斗彩的技法烧制在酒杯上,得名“鸡缸杯”。
由于工艺精湛,且只留顶级成品,所以只在皇宫传用。
朝野重臣,如能得赏一对,都是极大的荣耀。
这些路远并不懂,但他一看这小巧精致的酒杯,不由得心下感叹,要是老爹有这样几只酒杯……。
众人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所见的只是他的豪爽。
心思缜密的赵子路忍不住和刘冠清嘀咕:
“冠清兄弟,你说路大人如此海量,不会是有什么千杯不醉的秘方吧?”
刘冠清一听,深以为然。
路远的秘方在这次营救中的作用,不说举足轻重,也是绝不可少的。
能把酒当白水一样喝,即便是嗜酒的姚千仞和赵大虎,都略有不及。
二人商定,酒席之后,必须找路远问问,如有秘方,不惜代价也要求来。
对于某些沙场武人而言,庆功宴上的千杯不醉,比之家里经宿的龙精虎猛,更加令他们骄傲。
其实,路远已经有些醉意了,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模糊,而那惊天爆炸后无尽的哀嚎和四处乱飞的残肢断臂,不断地向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