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李庭芝率两万兵士,护着十余万百姓,出扬州东门!
大小舰船两千多艘,载着临安献城后规模最大的一支大宋军兵,扬帆启航,经泰兴、通州、海门出海南下!
李峤三人昼夜奔驰,终于在船队入海时追上了大军。
银发钢髯的李庭芝站在船头,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得知文天祥历经艰险见到了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又身染重疾,他与苗再成都是喜忧参半。
船队已是离弦之箭,二人只能默默地为文天祥祈福,大宋,很需要如文天祥这样的文人。
作为武将,他们见惯了文臣趾高气扬,在崇文抑武的大宋,习武之人仿佛生来低人一等。
当初的岳武穆,豪气干云,一样被秦桧等文臣陷害。而文天祥,身为文臣,能在危难之际,毁家为国,并看重武人,不让他们无谓送命,确实难能可贵。
三月二十日,被照顾得面庞红润的文大人看见吕卿卿之外众人都一副哭丧脸,觉得不能再沉醉温柔乡了。
“算时日,李帅大军已接近海门,我们肯定追不上。
我意不如就走陆路,既可以了解元军在各地部署,也可以尝试收拢一些军卒。”
文天祥的提议大家都非常赞同,在船上的日子总不如在陆上自在。
一番计划之后,文天祥和吕卿卿扮作回乡夫妇,方笑夫妇充作管家,呼延达、关飞虎和张大江便是随从。
即便如此,为了避免麻烦,众人也专拣乡野小路。除了文天祥和张大江,众人武艺都不错,碰上一般盗匪,完全可以自保;但若在官道上碰上大股元军或汉军,就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绕过建康城,众人这一日行到了长江西岸的乌江镇。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拂面春风,依依绿柳;远山如黛,青翠欲滴;江面上几只白鹭翩翩起舞,令人如痴如醉。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文天祥看着乌江亭内镌刻的晚唐杜牧诗句,不禁深有感触:
“如今我等就当是包羞忍耻啦。”
“小女子还是更爱我朝易安居士这首: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人生一世,就当如项王那样力拔山兮气盖世!”
“照卿卿说法,那我等就该冲出去找元军拼命了?”
文天祥有些揶揄地说道。
“那倒也不是,总之比起刘邦,小女子还是喜欢项王的气概,哪怕是输了,也一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卿卿姐,你是说文大人不够英雄吗?”
张大江不知道哪根弦没调好,忽然冒出一句。
呼延达和关飞虎的表情中充满着同情,眼见张大江被惊鸿般迅捷的吕卿卿赶着跳入了江水中!
众人正在难得的惬意时,忽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还伴着呼喝声:“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呼延达和关飞虎护在文天祥身侧,只见两匹马快冲到众人二十步之处时,一阵箭雨袭来,马悲鸣,人痛呼,全都栽倒路边。
方笑和吕卿卿拨开两支偏向他们的箭矢,怒目而视。
几息之后,十几匹马疾驰而来,围在了中箭者四周。
两名中箭者均伤在腿部,对方并未针对要害,二人坐在地上,恨恨地看着马上之人。
“是夏贵的汉军。”呼延达从来者军服看出所属,低声对文天祥说道。
夏贵本来也是南宋名将,此时已年近八十,却晚节不保,于半月前率部投降了蒙元。
吕卿卿低声看向文天祥,文天祥摇摇头,示意众人先不要妄动,看看情势再定。
“你兄弟二人这是嫌活得太久吗?若不是大帅爱惜你们才能,刚才那几支箭,哪里还有命在?”
马上众人中一个都头制服的大汉嗤笑着对地上二人说道。
“我们就是死,也是大宋臣民,绝不会和你等一样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二人中年岁稍大一人吼道。
“卖主求荣,那也要看主人值不值得去保。如今大宋气数已没,连太皇太后和小皇帝都投降了,你二人为谁尽忠?
今日杀了你等,明日我说你二人是为了向大元进献乃祖的《守城录》和《造枪纪要》而互相斫杀而亡,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忠臣?”
大汉的笑声猖狂而恣意,直气得地上两人目眦欲裂。
“交出《守城录》和《造枪纪要》,还可享受荣华富贵,否则今日此地就是你二人丧命之处。”
“大丈夫生而无欢,死又何惧?可惜看不到你等奸贼枭首之时,实为遗憾!”
那兄长用情过猛,箭伤处血流如注!
马上都头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道:
“既然不知死活,那就送你二人去阴曹地府!”
他取下挂在马鞍处的长枪,挺枪就刺!
“啊”地一声,他的右臂上插了一支袖箭!
早已忍不住的吕卿卿等人在文天祥的示意下,冲向夏贵手下。
那都头其实看见了不远处的众人,不过他跋扈惯了,并没将这几人看在眼里。
在那都头心中,更是想在两个漂亮小娘子面前显露一番威风,再去寻他们的麻烦。
都头一看势头不对,拨马就逃,吕卿卿又是一抬手,袖箭扎在右股,他惨叫一声,逃得更快了!
文天祥等人马匹并不在眼前,等把剩下的士卒劈砍下马,那都头和两三个随从早逃得远了。
地上兄弟二人本来以为必死,却见骤变之下,汉军死伤殆尽,劫后余生的他们赶忙向众人致谢。
“二位不必多礼,适才我等已听到壮士所言。
我大宋臣民若都能如此,何致有今日之祸?
二位请受文天祥一拜!”
说着文天祥非常认真地向二人施了一礼。
“文天祥?莫非是我朝丞相文大人?”
“正是文某。”
“苍天有眼!让我兄弟得见大人!”
“二位莫动,尽快处理创伤为好。
贼酋逃走,恐还有带兵追来,如二位还能骑马,待处理好伤口,我等一边走,一边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