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近摇头：“并无异常。石小姐似是十分听从大小姐之言，不曾再做出其他的求救之举。”
孟仁平沉默下来。
此番沉默，令他越发觉得要帮孟十三杜绝了李寿的心思，当真是甚为艰难。
这般武能踢人挥鞭，文能智取周全的女娘，实在是东宫太子妃的上上之选。
除了，大堂妹还未好全的身子。
孟仁平突然想到：“今晚的余小太医来过……”
高近刚回来，尚不知余明路今晚竟来过孟府之事，遂无法作答。
捧着两坛子杜康的高远跨进淼渺堂，正好来回答这个问题：“大小姐没让余小太医诊脉，说是无碍，不必了。”
孟仁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莫非……”
大堂妹是想用病弱的身体不易为皇家绵延子嗣的理由，来作为明年东宫选定大堂妹为太子妃的最大障碍？
此倒是个法子。
毕竟殿下可以不在意，陛下却是不可能不在意的。
陛下早便御口亲开，言道明年东宫迎娶太子妃之后，还要为殿下选上两名太子侧妃，要殿下早些开枝散叶，儿女双全。
如此之下，大堂妹此法子倒是一个极有用的法子，只是此法，有些自损八百了。
罢，既是大堂妹不愿，勉强只怕会闹出更多更大的麻烦来。
再者，如若殿下将来登基，大堂妹要是成为中宫之主，那还有佳丽三千，后宫自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之地，为大堂妹计，也确实是最好不要嫁进东宫为妙。
孟仁平释开皱成川字的眉头：“……嗯。”
高远高近不知自家公子在心里把未来之事给捋了一遍，只见着公子要么沉思皱眉，要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两个他们完全没听懂的词语，彼此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迷茫。
翌日一早，孟仁平顶着两个昨夜未眠而生生熬出来的黑眼圈，到詹事府点卯。
后到东宫的时候，李寿已去了文华殿，日常看折子批折子，他便也跟着找了去。
去到文华殿，见过李寿言语几句之后，他把季宽给拉出文华殿，到殿下的月台上，凭栏站着迟迟未语。
季宽的耐性不比孟仁平好，站在月台上站了一刻余钟，也没等到孟仁平开口，他转身就要回殿内。
孟仁平一把拉住他。
季宽没好气儿道：“想说什么就说，还没想好就等想好了再找我！”
“想好了。”孟仁平自知自己今儿个是有些婆婆妈妈了，但接下来要说的话儿烫嘴，他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那说吧。”季宽站回凭栏处。
“……夭夭身子不太好。”孟仁平终是憋出这一句。
季宽自是知晓这件事情：“还有呢？”
孟仁平看了挚友一眼：“不能忙碌，不能思虑，不能动怒，不能郁抑……”
“停！”季宽听了半晌的不能不能，他是听不下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夭夭的身子打小病弱，甚少出门，也就今年及笄，她方愿意踏出府门，不管是何等缘由，我是十分高兴的。”孟仁平含着无限叹息，语调里尽是愁，“但我家大妹妹实在是太出色了，往前不出府门便罢，如今一出府门，无意之中惹得各方觊觎，我……我甚是忧怀啊。”
季宽好似有些听懂了，又好似没完全听懂：“你是不想孟大小姐太早出嫁？还是因着孟大小姐身子病弱，而不愿孟大小姐出嫁，想养你家大妹妹一辈子？”
他打的两个问号，实则都是孟仁平言下之意。
孟仁平见季宽难得能听懂他所要表达的表面意思，虽则这意思只是表面，尚达不到他真正想要表达的内里，一张俊脸对着季宽，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儿。
季宽顿时被这口气儿给吓到了，面色凝重地问孟仁平：“孟大小姐可是身子又不好了？比以往都要严重？治不好的那种？”
他是东宫侍卫首领，他家殿下要了解的事情，大半都是通过他之手去了解到的。
昨日孟府大小姐归府之时，下车之际连站都站不稳，事后殿下命常青又往孟府里送了一大车的药材，此事儿他是知晓的。
而今儿个挚友竟是这般语重心长地来同他言，可见孟大小姐昨日的身子已然是很不好了，怪不得听闻余明路那家伙进了孟府之后，却是无功而返了。
原不是无功而返，而是孟大小姐的病情已然严重到无从下手！
季宽还在放任思绪在脑海里狂奔，把臆测发挥到极致，脑门突然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他愣愣地问莫名打他的挚友：“你打我作何？”
挚友一脸铁青：“你少胡说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何止打你这般简单！”
季宽被孟仁平连说带吼地喷了一脸口水，他抬手一把抹掉，回想一下刚才自己说的，又想了一下挚友刚刚说的，他一脸无辜：“那不是你说的……”
“我何曾说过是那个意思！”孟仁平气极败坏地又吼了季宽一脸口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说了！”
季宽觉得孟仁平真是不可理喻，有话儿不会好好说，他没听明白问一下都不行，还吼他两脸口水，当真是不讲卫生，脏极了！
孟仁平觉得季宽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能想到找季宽说说，意图通过挚友找到突破口，继而从侧面把他真正之意吹到李寿耳里去，当真是他病急乱投医，蠢极了！
虽非东宫之地，可李寿久居文华殿观政摄事，殿里殿外不说尽是他的人，也至少有一半是他的人。
于是乎，两大心腹近臣在殿下月台上，文臣拍了武臣一脑门之事，须叟之间，他便知晓了。
还是常青附在他耳边上禀的。
他听后想到了两个点。
第一点，是大表妹身子较之以往是好上许多，可要达到足以成为他太子妃此标准的康健，差的还有些远。
第二点，是他的心腹文臣一反最初的表态，于大表妹嫁给他这件事情上，池南已然有了改变主意的迹象，而缘由就是第一点。
李寿瞬时心烦意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