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楼后,春苑叽叽咋咋个没完。一会儿说恪靖怎么这么厉害,只用了一根筷子就让那胖子摔跤;一会儿埋怨秋棠那么不讲义气,有那么厉害的武功也不传授她几招,然后死命缠着她非要拜她为师。
秋棠自始至终都板着张脸,不答应也不拒绝。春苑见软硬都不行,最后转向了恪靖。虽然那么难的招式她未必学得会,不过能有三层掌握,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学不难啊,这个就算是小孩子都可以学会。”
一听恪靖这么说,春苑就来劲了。小孩子都能学会何况她一个大人?
“你每天跟本宫一起挑水、拣豆子、打木桩就好了。”
就……就这样?春苑的眼里显然写满了不信。光这样就可以的话,那敢情那些武林高手都是瞎糊弄人的!
见春苑那张吃了屎一样的黑脸,恪靖无比舒爽,“信不信由你。”
接下来的一路上,她们又玩了好多地方,恪靖买了些字画,还和摊主闲聊了会儿,直到掌握自己所要的消息,她才离开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娘娘要进这里?”见恪靖走了进一家医馆,春苑靠近秋棠咬耳朵,“难道宫里没有好的太医吗?非要来这边看病。”
秋棠只稍看了她一眼,就让她乖乖闭上了嘴。春苑觉得秋棠某些时候的神情跟元妃挺像的,特别是那种光看着人不说话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鄙夷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视即感。
春苑悻悻地跟了上去,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不说就不说嘛,干嘛拿那种看傻瓜的眼神看她,她还不是关心自家主子。
馆子里人挺多,队伍也排的长长的,排在队尾的人都翘首以盼,期盼着能快点临到自己。
给病人看病的是一对姐妹花,相同的两张脸,却是一个笑容甜美,一个冷若冰霜。
望闻听切,这些医书上所写的招数全部都展现,看完病诊断出病因的病人,便由梳着双刀髻的家仆带领去柜台边配药。抓药的是个蓄山羊须的老人,布满皱纹的脚上漾着和蔼亲切的笑容,整个药馆呈现的是平和的景象。
轮到恪靖时,突然进来个抱着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孩子的母亲,她焦急地呼唤着大夫,面色如纸。
恪靖后退了步,示意这位母亲先行,妇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忙抱着孩子进前。后面排队的人因这突如其来的插队有了怨言,恪靖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众人的抱怨给堵了回去。
孩子是食物中毒,吃了山上摘的毒蘑菇,幸亏送来的及时,姐妹俩替他进行了催吐洗胃,让他脱离生命的危险。
妇人抱着已经平安的孩子,跪下来连连对恪靖和其他的病人道谢,而病人们因为救回一条年轻的生命,也回以和善的笑容。
等到恪靖看病的时候,药店里就只她还几个病人了。
“这位公子,请把手伸出来。”给恪靖看病的是冷漠的那女子,叫水姒心,本是个美人胚子,却因不苟言笑,硬生生让人有种被拒千里之外的感觉。
恪靖把手放在桌上,水姒心轻搭着她的手腕,才一会儿,神情就凝重起来。
“若公子不嫌弃,请随我去内室。”
恪靖站起身摇着纸扇,说:“姑娘先请。”
秋棠见状,也跟了过去,发现春苑没跟上,返身去叫,才发现她坐在椅子上支着脑袋睡着了。
药铺的内室,是陈列着竹匾的药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另外还有几个家仆在一旁捣药。药铺有一处被一方布帘隔着,水姒心示意恪靖和她一起进去。
“姑娘不怕在下对你图谋不轨吗?”进到里边后,恪靖扇了几下纸扇,笑得不怀好意。
水姒心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心情说笑?”
笑容僵在脸上,恪靖觉得这是她第一次那么的尴尬,也是第一次让人这般嘲讽,以前不管是海蚌公主还是大清六皇女的时候,都是她打趣别人。
然后,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被人打趣的滋味,不好受。
虽然是莫名其妙地突然穿过好几个朝代来到大隋,但既然上天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权利,她也不会轻易放弃,不然也不会放着宫里的太医不要,偏偏跑到外头来找郎中了。
她不是不相信宫里的太监,而是不相信里面隐藏的人,在把自己关在房里的那三天,她就发现这具身子中了毒,而且是一种慢性毒,只是不敢确定那毒是否就是她所认为的那个。
若有人敢下毒,还是在太子妃的,对方不是太厉害就是元氏身边的人被收买了,也因此,恪靖才决定出来,找老百姓嘴里最信任的药馆。
“小女子就直说吧,姑娘中的是红颜笑,”水姒心停顿了下,见恪靖由原来的惊讶转为平静,知晓她明白自己如何辨出她的真实身份来,也就继续说下去,“这红颜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鹤顶红,相信姑娘对这名字不陌生。”
“大量的鹤顶红确实能制人于死地,并且死状可怖,但是少量的鹤顶红却有调养身体、永葆青春等功效,却不可常用,偶尔用一次即可,若常用,使用者会慢慢中毒而死,却依然能保持他原来的样子,又因为死后看不出是中剧毒的惨状,故有红颜笑之称。”
恪靖对这三个字当然不陌生,以前清宫里的大臣或者妃嫔,就经常与这东西接触,加上在医书上的了解,然而对其了解也只在外层而已,也即是剧毒的症状,殊不知鹤顶红用得好,还能救人用。
她自然也就猜出几分,有人这么费尽心机让她去死,不,为了元氏去死,这当中的缘由。
放在原来,元氏是必死无疑,而如今很不凑巧的是,她不是元氏,任人宰割的现象只能是她对别人这么做。
春苑进来时就听见自家娘娘中毒的信息,当场膝盖一软,差点跌跤,若不是身后的秋棠扶着她,她真的会很没面子地摔倒的。
“不过还有一点,姑娘也未必是全中红颜笑的毒,似乎还有其他未知因素存在,只是我资质尚浅,还不能查出原因。若是……”
还没等水姒心讲完,恪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麻烦水姑娘看看,我虽不比姑娘很懂药材,但早些年时接触过,也略知一二。”
水姒心疑惑地接过那纸,越往下看神情就越凝重。她点点头,算是心里有数,看着恪靖说:“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姑娘现在所喝的那药,绝对不能再喝了,我想明天去姑娘那边看看那药,不知方便否?”
恪靖笑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眉眼都舒展开,“当然方便,明日的这个时候,我会让车夫来接水姑娘。”她站起身,拱手作楫谢道,“那先谢过了。”
“叫我水姒心即可。”
恪靖再拜曰:“那谢过水姑娘。”
回到东宫,恪靖一句话也没问秋棠,关于她不凡的身手,关于她更深层的事情,都没有提,只让她帮忙重新竖发而已。
但秋棠知道,即便什么话也没说,那双眼也已经洞悉了一切。
换回原来的装束后,恪靖半靠在软榻小憩。出去了半天,这身子早已撑不住乏,累得她要死,之前秋棠在给她梳头时,她就止不住地瞌睡连连。即便这几天有在锻炼,也还是九牛一毛的起色,有时还会有心口泛疼的病状。
既然想要干一番大事,养好身体是目前唯一的也是重大的事。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夏花进来传报。
恪靖嗯了声,只是休息她的。虽说对于杨勇主动过来找她有着意外,不过想来顶多也是为了琐碎家事,身为太子妃掌管东宫一切的内务,早上众妃嫔来见她时又是那般一闹,估计谁在背后告状了吧。
“太子殿下先留步,娘娘身子乏,正在休息,还望太子殿下先在一旁等一等。”
阻止杨勇进来的是春苑,恪靖挑了挑唇,这丫头虽没有秋棠的七窍玲珑心,但是个实实在在护主的丫鬟。
“闪开!本太子要见人,还有拦人的不成?”
软榻上的女子钩唇冷笑,还真是个爱护妻子的好丈夫。
“太子殿下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恪靖拖着摇曳的长裙,走出屏风外,“好歹元儿也是太子殿下的正妃,太子您对元儿的婢女这般粗鲁,也就是对元儿的粗鲁,这事若传出去,太子您还会落个嫌弃原配,过分宠妾室的罪名,到时有人在皇上面前弹劾您一下,岂不是……”
恪靖的话字字戳中杨勇的弱点,他的脾气瞬时软下来了几分。
杨勇是因为祖父立功才能坐上太子之位,也深知他的几个弟弟比他有勇有谋,才因此乖乖做他的大哥,只是本性在,他再怎么努力,皇帝父亲再怎么邀请他参与一些政事,还是能从那张逐渐苍老的脸上瞥到淡淡的愁容和失望。
享受被人尊敬的滋味,又害怕谈政事,这就是他的矛盾点。
“那么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你拿王良媛出气了?”
恪靖笑了,好像听了件很了不得的事,“太子您都说是听说了,还来问我干嘛呢?”
“本宫这不是想确认吗?!是还是不是?”
恪靖盈盈坐在椅子上,仰看着杨勇,说:“只怕太子殿下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了吧,若已经有答案,为何还要来问我?不会觉得是多此一举还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