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她的脸颊摩擦他身上的锦缎,渐渐起热。两具身躯靠得极尽,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不留一丝的空隙。她和他面对面坐着,骏马的颠簸让她明显感觉到擦着大腿内侧的那根火热。
抱着她的男子,气息越来越不稳,也越来越粗哑,热气熏着她的脸,让她觉得燥热而难受。
“别动!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要了你?”杨勇的话带着威慑,配着他低哑的嗓音,拂过恪靖心头。
乖乖坐直身子,她规规矩矩放好自己的手脚,再也不敢乱动。
见她如此乖顺的样子,薄唇挑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杨勇驾着马继续奔驰。也不知奔了多久,等马儿停下来时,恪靖已被带到偏僻无人的地方。
秋棠早已被甩开,这地方的树特别多,草也丛生,之前还能听到其他的马蹄声,现在都听不见了,只有树枝上鸟儿的叫声,提醒着她他们还在围场之内。
恪靖垂着头,不愿去看他,偶尔有风吹过或者几声鸟叫,之后也都化为宁静。
“你比之前更瘦了。”杨勇圈着她不赢一握的腰,语气里带着责备,“都不好好吃饭吗?”
“殿下何时有心关心起臣妾来了?”她挺起了背,以嘲讽的语气说,“殿下那么忙,臣妾的事臣妾会顾好,不劳殿下您分一点心思在臣妾身上,何况,您还跟二殿下打赌了呢,若是输了,代价很大吧?”
明明是冷嘲热讽、酸溜溜的语气,杨勇听着却有点小开心,他常听父皇说,女人最爱说反话,所以当一个女子说反话的时候,最好的对策就是脸皮厚一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招父皇对付母后是百试不爽。
如今,他也拿来试试,看看是否如此。
“本宫只是讲了一句,你怎么回那么多句?不会是在赌气吧?”
像是被揪出了心底郁闷的原因所在,恪靖只觉得心尖被一枚尖锐的东西刺了下,浑身的异样。
见她不说话,杨勇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怀里的小女子果然是在赌气。他还以为这几天就只有他独自一个人生闷气呢,原来她也在生气。
嗯嗯……看来他故意不去找她,还是有点果效的嘛,早知道再沉住气等几天,搞不好效果会更好呢!
“殿下说什么呢?臣妾怎么会赌气呢?殿下日理万机,臣妾也忙里忙外,还哪里来的闲置时间赌气呢?殿下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没有吗?没有你干嘛不敢看着本宫说话?”
“有关系?”
“有!你不敢看本宫的眼睛,说明你在心虚,怕被看出什么,你也知道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阿媛,我们都不生气了好不好?”
杨勇突然放软的语气让恪靖的心底蓦地一软,她抬起头,见他眼里带着恳求。
“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本宫是怎么捱过来的,想到你那里去最后都强制自己不过去,就怕看到你冰冷的面孔不理人,最后还闹个自讨没趣,你看你,现在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生气了好不好?”
“来,笑一个,来嘛来嘛!我家阿媛笑起来最好看了!”
恪靖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杨勇索性软泡硬磨,扮起鬼脸来。最后还是她的一句“殿下请自重”,气得他直蹂躏她的脑袋。
“女人,你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强硬地抱住她娇小的身子,他无可奈何道。
气急败坏的话和依然温柔的动作,透过他的肩膀望着头顶的天空,恪靖微微扬起了唇。
这个傻子……
不远处的林子里,刺眼的光芒闪烁,紧跟着有什么东西破风而出,朝杨勇的后背过来。恪靖的心中警铃大作,她喊了声“殿下小心”,带着他一起滚落马背。而同样有所警觉的杨勇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脑袋,不让她磕在石头上,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殿……”话还未出口,杨勇就按着她的脑袋伏低了身子,第二支箭矢飞了过来,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去,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抓刺客——”
闻讯赶来的秋棠听见声音,带着她的隐卫,以黑布蒙上脸俯冲过去。恪靖被杨勇带离到一棵树的背后,她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鼻息间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掌心是一滩殷虹的鲜血,她抬头看他,见他眉宇紧蹙,额头布满一层密密的汗珠,却极力忍着伤口的痛。
她还注意到,他有些变形的左腿,那是他为了保护她,翻下马背时摔伤的。
打斗声逐渐变激烈,杨勇探出脑袋去看,见那刺客因为一抵三的缘故开始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黑衣人活捉,凌空另外飞来几支箭矢,刺客趁混乱间踢中两个人,拉住从前头赶来的蒙面男子的手,用力一蹬跳上马背,和他一起离开。
杨勇从箭囊中抽出箭,拉圆了弓,对准那人射了出去。箭刺入此刻的后背,而那马已越跑越远。官兵是在那二人走了后才赶来的,杨勇气得边骂他们废物边用拳头砸身旁的树干,砸得手背都血岑岑的。
杨坚见受了重伤的大儿子和惊魂未定的儿媳,眼眸暗了暗,让兵丁护送他们二人回去,也不多说什么。
东宫杨勇的寝殿,丫鬟端着一脸盆红色的血水从里面出来,恪靖坐在主厅的椅子上,等着太医的出来。
太医进去快半个时辰了,丫鬟端出来的水接连也有三四盆,当时她没有看到他后背的伤,直觉很严重,因为当他护着她时,她是第一次听到那么隐忍的低鸣。而那些被端出去的血水,就更证明他的伤势惨重,可偏偏在回来的路上,他还一个劲儿地安慰她没什么事。而等回到东宫时,他惨白着张脸倒在她怀中。
红唇被她抿成一条线,指骨一下下敲击着椅子把手,外面的日头西斜,太医还没出来。
当留着花白胡子的太医带着疲惫的神色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恪靖连忙迎了上去,“太医,殿下他……”
“回娘娘的话,殿下后背的伤口很深,不过血已经止住,就等着伤势痊愈,这些天还需要娘娘多担待,不能让殿下碰水,伤口碰水就容易感染。”
恪靖谢过太医,让冬梅带着他下去领赏,她进到杨勇的寝殿,见到脸色还很苍白的他,心头涌出浓浓的疼惜。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那个时候,她本可以将他推开的,但她却自私地选择了让他来替她挡箭,因为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绝对会保护她的。
然后,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就跟她所想的那样,将她保护在身下。
所以她想,倘若他有个什么意外,那么即使不死也是半残,那个时候,她反而有更大的空间更大的心力放在夺权上。即使她是女子的身份还不允许,但高良娣腹中的孩子,就足能成为她未来夺权的筹码。
杨坚那块,完全不成问题,她有的是等待的时间,养精蓄锐、韬光养晦,等到足有与晋王杨广对抗的时间,她的目的就达成。
然而,杨勇却成了她计划中的变异因素,他对她的讨好,他对她别扭的喜欢,他对她毫无保留的关怀,甚至是危险中不顾性命的保护……
她坐在床头,手指点着他紧皱的眉宇,抚平上头深深的折痕,长长叹了口气,“你是……傻子么?”
傻子,只有傻子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保护他人的生命在先。
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啊……
云昭训一听杨勇出事,就让马夫快马加鞭地赶回东宫,独孤伽罗和她其余的几个儿子也一起前往东宫去看杨勇。当他们进到杨勇所住的寝殿时,看到的就是恪靖跪趴在床边,和杨勇头靠着头睡在一起。
夕阳光从木窗的格子里照射了进来,笼罩了那两人一身暖金色的光彩,安谧的氛围任谁都不愿去打破,生怕一点的声响就破坏这极致和谐的画面。
独孤伽罗以眼神示意他们离去,把这空间让给这两个恩爱的年轻人。
“王良媛呢?”出到外面后,独孤伽罗见杨勇的姬妾中独独少了王良媛,皱着眉不悦地质问云昭训,“太子出了这样的事,她这个做妾的也不知道待在太子身边照顾服侍吗?什么事都要太子妃一个人来面对承担,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的?”
“母后,二皇兄也不在。”杨俊突然开口道,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
从杨勇出事到他们聚集到这里,都没见到杨广,而他们都知道,独孤伽罗很宠这个二儿子,因为他极讨她的欢心,也就格外的受到她的偏爱,因此即使知道他不在,也没有人愿意去说,却只有杨俊道出来了。他是性格耿直的人,对于看不惯的人从来不会故意表现出多大的好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明知独孤伽罗偏爱杨广,他也直言不讳地揪出杨广的错误。
“广儿的事,做母后的自然会教训他。”
还没等她说完,杨广就带着一脸的歉意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见他到来,独孤伽罗早已忘了之前说的要教训他的话,只是责备他过来晚了点而已。杨广边道歉着边看向杨俊,后者只是从鼻尖冷哼了声,暗地里骂了句“虚伪”,扭过头不去看他。
“你也不要去打扰勇儿他们了,元儿正在照顾着,待会儿等勇儿醒了你再进去表示下关怀也好的。”
杨广点点头,和独孤伽罗他们一起出去,临走前对着寝居后望了眼,等独孤伽罗喊他的名字,他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