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京东巷
阳光普照,夏日早晨,仍有一丝清凉。
谢清云在阳光下对着小灯笼自说自话,长工和祝隐则趴在陈小猫的窗前偷偷察看卧房内的情况。
陈小猫一个人呆在房中已经两天了,不吃饭,不疗伤,白天晚上都不肯点灯。
祝隐冲进去过一次,看到她像小刺猬一样蜷缩在床头,睁着眼发呆。
祝隐刚要开口,就看她眼泪簌簌地落下。
随后,它就被各种枕头、被单砸出了房间。
祝隐摇摇头,对长工道:“还是充满了战斗力,不能惹,不能惹。”
长工愁眉紧锁,担忧道:“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谢大人那边怎么样了?能让他过来看看她么?”
祝隐声音更加低沉了些:“据说,现在整个京城的医官都去了紫霄阁,但是,没有起色。”
“你的龙珠也不行么?”
“龙珠对巫术和冬铁伤害的治疗能力都有限。”
长工眼中担忧更重了:“如果他死了……小猫怎么办?”
房中,陈小猫轻轻摩挲着从四郎那里要回的丝绦,看到上面沾染的暗黑色血渍,不禁失神。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而且还是在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以后。
诚王说,他看到四郎眼眶都红了,那个时候,他该有多无助呢?可自己竟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回想过往种种,四郎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哪怕被自己误伤,他也没有怨过自己一句。
他总是默默地将那些难过的情绪一个人消化掉,可自己好像并不是那样对他的……
她开始后悔了:如果再也看不到他,如果他的伤再也治不好,带着遗憾离世,那都是自己的错……悲伤与恐惧缠得她几近窒息,泪水在腮边缓缓流淌。
午间,祝隐、长工和谢清云在正堂内吃饭,忽然听陈小猫的卧房开了一下。
三人面面相觑,出来看时,早已不见陈小猫踪影。
长工不解:“她会去哪里啊?”
“紫霄阁?”
……
尧京西.出云山
陈小猫站在山下,望着高耸入云的灵山,心中开始犯愁。
紫霄阁馆阁上百处,就算自己上得去,没有人指引,她也找不到四郎。
那些长老都不让自己靠近四郎,怎么可能告诉自己他在哪里。
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应该选一两位紫霄阁弟子打好关系,此刻就不会这样棘手。
但不管怎样,她是不会放弃的,她要找到他,告诉他: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她悄悄潜入紫霄阁,在云海中低调游走,很快来到一座高大恢弘的六角方阁前。
远远便看到几名弟子手里拿着长长的奠纱,正在往宽阔的门楣上搭。
这是……
陈小猫躲到一旁,隐约听到他们低沉地提到“尊主”二字,顿时觉得心脏一沉。
她想冲出去找那几名弟子问个清楚,却蓦地感到一阵眩晕,嘴角又流出一丝鲜血。
她失魂落魄,将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眼泪默默地落下。
这时,一名中年长老走进奠堂,几名弟子忙过来问:
“辛长老,奠堂搭成了,要不要再问下尊主?”
辛长老想了一下,道:“不用了,他现在时醒时昏,说话都很艰难,不能让他再操心了。”
所以,四郎没有死?但情况还是很不好?
她心中光芒一闪,刚才的伤心顿时消散,只是想到他的伤势,又觉心疼着急。
那这奠堂?
这次尧京之战,紫霄阁死了数千修士,这是为他们搭建的。
她表情顿时肃穆,悄悄退了两步,鞠了两躬。
随后,她又漫无目的地在云雾之间到处游荡,心中庆幸,还好自己在红莲天城学会了飞,否则在这座云中之城寸步难行。
一路从藏书阁追到法器殿,耗费了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但四郎的居所仍然没有找到。
她还去过先前自己和四郎住过几天的小院,也是空无人影。
毕竟四郎是被长老们带回来的,他们怎么会让四郎去住自己住过的地方呢?
她辛酸地笑一笑,瞬间又湿了眼眶。
这时,院门忽然打开,一名修士带着几个僮儿进来,道:“这一处要打扫干净,重新布置,好让几位重伤的修士好好养伤。”
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是……叶英?
对的,当初自己被谢清云从明州抓到紫霄阁藏起来,私下负责看守自己的,就是他。
那时候……叶英也是被自己整得有些惨的,想来他也不会帮自己。
不过,叶英会灵枢术,应该是医官之类的人吧?如果跟着他,也许能找到丹房,四郎他……现在应该还需要丹药疗伤吧。
一路跟踪,她果然在西面的一座阁楼中看到了丹炉和丹库。
她趁着无人,悄悄在丹库中转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神丹之类的“好玩意儿”,下回好回敬谢清云——当然要等他恢复记忆之后。
还有,要把那个让人忘记一切的劳什子丹药,全部倒掉,最好连材料、丹方一并倒掉。
想到这里,她斗志勃发,忽然就没那么消沉了。
不过,自己到这里,好像并不是为了找麻烦的?算了,下回吧。
片刻之后,果然有一名弟子来为四郎取丹药。
她一路跟随,来到一处云霞滚涌的空旷天际,
那名子弟略施玄术,竟然打开一个结界,结界中另有园林馆阁。
趁结界开口还未关闭,她以极快速度闪了进去。
“谁?”
她本想悄悄找一处藏身,待无人之时,再潜行去看四郎,谁料刚一落地,便听到有人喝问。
抬头,一柄法剑已经喂到眼前。
这人白须轻髯,颇有仙风道骨。陈小猫记得,他应该是十二司之一的洛长老。
洛长老见了她,收了剑,面色略冷:“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小猫抿了嘴唇,低声道:“我……想见他。”
洛长老有些不悦:“姑娘,尊主的伤情很不好,你若是为他着想,便不应该再来生事。”
“我不是来生事的……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她一开口,不知为眼眶又红了。
洛长老毕竟是一老者,见陈小猫有些可怜,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另一名年轻些的孙长老正好打开结界进来,见到陈小猫,立刻拉下脸道:“姑娘,现在不去诚王府,却来缠我们尊主做什么?”
陈小猫被他一顿嘲讽,不明究里,反问道:“我去不去诚王府,跟来不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孙长老冷冷一笑:“姑娘在那么多人面前,拉着诚王的手臂不放,现在又全部忘记了?莫非是吃了什么健忘的丹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