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色达天,在浮度语中,意指红莲天城城主,在万劫之前被尊称为佛祖。
在浮度梵院,有五条关于拉色达天现世的征兆。
第一兆:金莲重聚。
第二兆:身怀幻光。
第三兆:圣身御龙
……
千万年来,世上从未有完全满足前三兆之人出现。如今陈小猫满足了第一兆和第三兆,第二兆在重聚金莲时,也短暂显现,虽然陈小猫觉得那只是金莲在灵识幻境凝成的佛光,但乾渊却不知晓。他因此一口断定陈小猫就是传说中的拉色达天入世化身。
根据活佛临终之言,既然是拉色达天将二位明妃的黄金镣铐打开,自然不算是不尊佛旨。而且,这件事对两位明妃来说,意味着与活佛重聚的时日已近。
两位明妃擦干眼泪,面带喜悦上前向陈小猫行礼。二女伏地行完五体投地大礼,又跪行到她膝盖前,低首亲吻她的足尖。
陈小猫本能地想要闪避,但四郎在身旁轻轻拍了下她的背,示意她要尽量镇定一些。
陈小猫明白四郎的意思,此时暂不否认,不要将场面弄得不可收拾,引发两国争端。其余的事,再慢慢补救。反正所谓的拉色达天现世,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只要无人从中作梗,一时也不会被揭穿。
陈小猫让二位明妃起身,乾渊又让僧团众人前来参拜,还说要回浮度禀明宗主,迎陈小猫去浮度国。
陈小猫一时没有明白,自己好好的在徽国过着小日子,为什么要去那种蛮荒之地?
魏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忽然开口道:“你们的拉色达天已经嫁给了谢阁主,怎么可能再去浮度。大和尚还是死了这条心。”
陈小猫觉得这魏王虽然十分可恶,此刻却说了人话,莫非转性了?
四郎面色却顿时严峻。他从小修习玄术,深知天下玄术宗派的各种常识:
拉色达天现世的第四兆,是贞洁善男或善女,不曾嫁娶。若行过男女之事,便不再有梵性加身,泯然众人。
方才乾渊见陈小猫一副少女容貌与情态,并未想到她已经嫁人。但魏王的话一出口,浮度僧众立刻脸色骤变。
陈小猫只想着等国宴收场,就与四郎尽快回家,根本未注意到浮度人的态度已经急转直下。
“四郎……”
她转身对四郎甜美一笑,正要去拉他的衣袖,却见四郎一脸震惊,大袖一挥将她护在肘下。
她惊觉背后有两股强大的灵力交撞,激起的气浪将她都压得无法将腰挺起来。
下一刻,他看到四郎嘴角带血,向虚空中退却了数丈。
她飞身上前,将身形有些摇晃的四郎扶住,与他一起缓缓落地,才一脸震怒望向对面。
出掌偷袭的,是其中一个刚才还亲吻过她脚尖的明妃。那女人还想上前再战,却被乾渊抬手拦住。
乾渊看了四郎和陈小猫一眼,跟那女人用浮度话叽里呱啦了一通。那女人嘴角浮起一丝快意冷笑,又恨恨地望了四郎和陈小猫一眼,才退入僧团。
陈小猫拔出红玉弯刀要去找那女人算账,却被四郎拉住。
一场国宴至此不欢而散,待浮度僧俗众人退下后,沈稷和皇后也扫兴退场。
陈小猫牵着四郎刚迈出三和殿,忽然感觉到四郎的双手在剧烈颤抖。
她想扶他,却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跪倚在门槛边。
陈小猫见四郎面色如土,额间渗出豆大汗珠,心中顿时慌乱。
四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好像中毒了。”
陈小猫想起先前浮度明妃阴谲的笑容,立刻检看四郎接招的那只手掌,果然见他手心有一个暗红印记,像诡异阴毒的笑脸,恶狠狠地盯着陈小猫。
“小猫……你看看我后颈窝,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印记。”
陈小猫轻轻撩开四郎的衣领,果然在他脖颈上发现了那个诡异笑脸。
“是……浮度阎魔咒。”
四郎说完,失去意识倒在陈小猫怀中。
“祝隐,找医官……快……”
陈小猫带着哭腔呼唤,大红龙闻声腾空而去。
路过的内侍们围上来问长问短,陈小猫已经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一刻她只感到锥心刺骨的后悔:
这人间,原来并不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就可以率性而为。这一切,都是她浮躁轻狂的代价,可为什么付出代价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是四郎?
……
浮度人消失得比想象中快,两位长老去他们的聚居地,只找到一张咒语,上面用浮度语写着:
辱没梵主不可谅解,阎魔地狱邀汝同往。
洛长老告诉陈小猫,所谓浮度阎魔咒,是一种介于毒药与咒术之间的恶毒术法。
在浮度,修梵法的僧人或明妃,若遇到修行被毁这种大仇恨,会采取一种极端的报复方法:用自己的灵魂与阎魔地狱中的恶鬼做交易,诅咒那个迫害自己的人。
这种诅咒以施咒人的血液为引,必须通过肌肤接触才能将咒术种到对方身上。
中咒者的灵魂将被地狱万鬼咬噬,度过七天生不如死的炼狱生涯后,最后形神枯竭而亡。
陈小猫跪在四郎床前,紧紧握着四郎冰冷僵硬的手,低声问:
“怎样才能解咒?”
“活佛未圆寂时,可以圣血驱走万鬼。但现在,已经无药可解。”
陈小猫听到“无药可解”四字,眼神微微凝滞了一下。她忽然起身,向静庐外走去。
“小猫,你去哪儿?”
祝隐带着长工和谢清云走进来,看到魂不守舍的陈小猫正往外闯,急忙堵住门口。
“我去……我去找那个明妃,让她把咒语转到我身上。她们不能这样对四郎……”
陈小猫眼中憋着泪水,却没有往下流。她似乎真的觉得,只要自己找到浮度人,四郎就还有希望。
“没有用……”
洛长老听到祝隐阻拦陈小猫的声音,从四郎的房间走出来,低沉地劝诫道:
“这种咒语,施咒者与被施咒者一样痛苦,他们自己解不了。”
他冷冷地看了陈小猫一眼,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明显带着责备之意。
陈小猫呆呆立在庭院中,泪水簌然而下。
片刻后,四郎房间传来一阵指甲抠木几的“咔咔”钝响。
四郎醒了?
她冲到门边,却听房门“砰”一声被四郎关了起来。
房间内忽然传来十分细微的叫声——是那种隐忍到无法继续忍下去,才迫不得已发出的低嚎。偶尔还有满地翻滚和东西被撞落的声音。
每一声细微响动击打在陈小猫的耳膜上,都让她情不自禁地颤抖一下。
四郎历经战阵,受伤流血本是常事。与陈小猫在一起后,她从未听到过他呻吟一声。
她不知道怎样的痛苦,才会将他折磨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