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猫封闭与祝隐的心灵感应,一路御空而行,过往回忆在脑中不断浮现。
星曜山庄的灭门惨祸让她愤怒不已,但与四郎相处的幸福记忆交织其中,更让她百感交集。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感到体内元力混乱流窜,精力似乎在快速流逝。
她降落在一处山谷中,步履维艰地来到一条小溪边,喉中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灵海如火灼烧,脏腑如被千万支细针刮擦,但相较回忆的剧痛,身体的难受已是微不足道。
她时而怒不可遏,想将天下生灵斩杀殆尽,时而又悲伤难抑,想拔刀自刎。
渐渐的,她觉得眼前的光越来弱,脑中的疯狂念头越来多。她按住疼痛已极的脑袋,倒在了溪水中。
再次醒来时,陈小猫发现自己漂在一片陌生的河流中。河水光芒四溢,像流动的金子。她的身体却觉得寒冷刺骨如在冰窟之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流金河?陈小猫艰难地从河水中站起来,只觉身体极其沉重,双腿在不停打颤。
她知道自己的心念太过繁杂,再不调整内息就会走火入魔,随即在岸边寻了一处干燥的山洞,打坐凝神。
内视肺腑,她发现元力在灵海中如一团漩涡不断纠结飞旋。她在紫霄阁藏书楼了解过,这是入魔的先兆。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这部分接近魔化的元力封存排出,然后从万物生灵中重新吸纳元力。
调息几次后,混浊魔化的元力尽数排除体内,陈小猫开始进入灵识界搜寻身边可接触到的万物元力。
很快,灵识界中微微一亮,她漂游过去,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小蘑菇。
没什么用,这样小一朵蘑菇提供不了多少元力。
有一点算一点吧!
她准备攫取元力后继续搜寻,但那朵小蘑菇散发出来的元力竟然源源不绝。
她感到诧异,细细留意这颗小蘑菇,她发现蘑菇根部有一丝丝的荧光菌丝,微不可察地向四面舒展,织成一张无边大网,无数小蘑菇缀在网中。
菌丝无限扩展,覆盖地域无穷无尽,她的灵识视野也随之变得无比开阔——只要与这些蘑菇中的任何一朵共情,她就能接触到整个凤麟洲上的万物动态。
这种感觉,就像拥有全知之力的大天神,让她既觉得兴奋,又觉得有点可怕。
她的灵识沿着流金河岸的菌丝向前追溯,很快便对所过之处有了事无巨细的了解,连哪只鸟生了几只蛋,哪枝灌木抽了几片新叶都一清二楚。
几个时辰后,她体内又充满了精纯的天地元力,先前的苦楚渐渐缓解。
灵识界中只有一处让她特别好奇,那里一片阴暗沉寂,连菌丝都无法进入。她的灵识游过去时,隐隐看到一团黑雾包裹着几根枝条。
她努力想拨开黑雾,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她尝试与黑雾中的枝条共情,几次之后,终于断断续续听到那枝条的心声:
“若木……我是若木……”
如果你是若木,天理道尊他们身边的又是谁?
陈小猫愕然。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近日来的点点滴滴,忽然灵光一现:原来是这样。
陈小猫本能地想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四朗,刚走出山洞,忽然又想起,现在她与他已经是仇人了,不,从来就是仇人。
但祝隐和谢悟空还跟他们在一起,虽然祝隐这条龙脑子非常笨非常讨厌,但她总不能坐视不管。
她解除心灵封印,在心中召唤祝隐。
祝隐感应到陈小猫的呼唤,第一句话便是:“小猫你去哪里了?四郎他不见了。”
听到四郎二字,陈小猫的情绪又有点混乱,她默了片刻,才道:“以后不要对我提这两个字,我找你是因为其他事情。”
祝隐好似完全没有听到陈小猫的话,急切道:
“你消失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担心你碰上难缠的妖兽,出来寻你。本来他留了一张传音符给我,现在七八个时辰过去,传音符也毫无反应。你还好吧?要不,我带上谢悟空去……”
祝隐还没说完,她就烦躁地将心灵感应再次掐断。
思来想去,她觉得跟祝隐商量也未必能起到任何效果,不如自己先去求证清楚,再想办法。
她沿河御空飞行,按照灵识界中捕捉到的位置进行搜寻,果然见到流金河上游有一株红色树干、碧色树叶的巨树。
她用去魅术察看,那树木上方环绕着一团氤氲黑气,像一团黑云,不断向树荫浇灌着丝状黑烟。
果然是魔气。
她又细细探看若木的根基,发现整株巨树表面都已经布满了层层黑烟,像一团黑色的浓茧。但那黑气并不伤害若木的灵核,只是困住若木的灵魂。
这么强的魔气,连若木大妖都难以摆脱,自己贸然行事肯定也是送死而已。她悄悄退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析了一遍,终于想出了最简单易行的办法。
……
二月十三,春风吹过凤麟洲。
曦辉永照的天际,划过一丝亮光。
身材颀长,容貌高华的句芒神驾着龙车如期而至。他轻挥碧色天衣,两头黄龙便飞向曦照之原上繁花最盛之处采集花露。
它们并不知道,两个时辰前,有几人专程到此,将弱水河中的水一点点浇灌到花蕊之中。
句芒神独自立于山巅,听着山下传来麒麟清音,露出一丝神性的微笑。忽然,他忽然觉察到一丝异样。
谁?
雨师现身,向句芒谦逊地拂心行礼,道:“句芒大人,雨师来此是有事相告。”
句芒神翡翠般的眸中微微闪光,他抬起下颌,带着一丝高傲道:“说吧。”
雨师附耳细说,随后又恭敬退下。
片刻后,双龙采来花露,煎好春茶,奉到句芒神面前。
句芒神看着茶水映出的盈盈天光,轻轻嗅了一下茶香,一饮而尽。
天理道尊、玉叶和若木都伏于山下,静观变化。
此时,祝隐已经幻化为一只小鸟飞上山巅。
它先是围绕句芒神的头顶绕了两圈,句芒神似乎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看来,句芒神的灵力果然被削弱了。
祝隐有了底气,一点点靠近句芒神,鸟尾一甩,喷出一团黑色鸟屎。
句芒神低头看着被污染的项链,脸上露出厌恶之情。
他立刻摘掉项链,扔到一旁。
若木见时机成熟,纵身跃上桃山之巅。
玉叶纳闷道:“若木这样大张旗鼓,不像是要偷东西的样子。就算此刻句芒神打不过我们,若是暴露了身份,她不怕以后被句芒神报复吗?”
天理道尊也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两人正疑惑时,若木妖忽然化为一道黑气,直袭句芒神双眼。
句芒神淡淡瞥了一眼那道黑气,瞳孔微微收缩,时间仿佛就此静止。
那道黑气陡然凝在半空,毫无动弹之力。
句芒神依然保持着神性微笑,从空中摘下那道黑气,轻瞄了一眼道:
“一只小木魔,竟然想替代本尊的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