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尧京皇宫有黑衣人出没。
一众宫廷修士紧随其后,却最终跟丢。
黑衣人的玄术极其怪异,连幻雨仙子一时都摸不清来头。
待她率众玄修来到紫极殿,发现殿中的烛火已经大亮。
窗棂上,映出魏王、大食巫师和灰衣人的身影。
魏王道:“外面的人会陆续察觉沈稷患病有异,这不是好事。”
他转头望向大食巫师。
大食巫师仍然坚持:“如果现在杀了他,天劫马上就会降到皇宫。不但你我躲不掉,而且还会给宫外的人留下话柄。”
灰衣人只轻描淡写道:“如今徽国尽归大王掌握,就算沈稷的事情暴露,你又担心什么?怕谢清澜,还是……”
他嘴角弯起诡异的笑容,竟然让魏王一时无语。
灰衣人又道:
“紫霄阁只不过是沈稷手中的武器,如今武器的主人都已躺在这里,谢清澜再厉害也翻不起风浪。
我给早给大王说过,不要把你的注意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你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那个小修士。”
魏王在灰衣人面前,气势收敛了许多,只道:“可我始终不放心。”
灰衣人胸有成竹一笑:“那好,我便让你放心。”
三人相继出来时,幻雨仙子立刻躬身行礼。
待那灰衣人走过幻雨仙子身旁,她忍不住抬头望了眼他。
却不想那人也正从高高的纱制围脖中转头,对上她的目光。
不知为何,幻雨仙子顿时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寒冷而窒息。
那人欣赏着她恐惧的表情,眼中露出无限轻蔑。
直到他离开许久,幻雨仙子才从那种恶寒状态中恢复过来。
……
两日后,皇城
东来宫是皇城东面最大的一座宴乐宫殿。
此殿因为漏雨已经长久闲置不用,直到魏王摄政后才被重新修葺。
拾级而上,来到御座前,魏王的眼神忽然有些悠远。
二十年前,这里办过最后一场国宴。
坐在主位上招待外邦来宾的,是先皇和殷淑妃。
那时他仅有六岁,却至今记得那场宴会的盛况:
广阔大殿上钟吕悦耳,数不清的姬人轻歌曼舞,满座皆是粉侯冠盖。
而御座之侧的妇人,那样温婉美好,她颔首一笑,世间所有的光华似乎都萦绕不绝。
殷淑妃——他的母妃,也是这世上唯一愿意无条件给予他爱的人,那么善良美好。
可后来……沈稷竟然撺掇自己指证她蛊毒后宫。
他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玩笑,过两天再找父亲说清楚就是。
直到母亲头上盖着白布被人抬出寝殿,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此刻,记忆的灼痛让他唇齿颤颤。
他猛然扣住金色的扶手,双眼盈满晶莹,却又咯咯发笑。
今时今日,这宫殿终于归了他。
他要向沈稷讨回所有欠债,如果沈稷还不了,就让他的妻子、女儿和亲近他的人来还……
内侍低首禀告:“秉摄政王,席桌已经备好,所有宾客都已经到了。”
“那便……开席吧。”
吴国使节、仓罗圣女等使团成员鱼贯而入,列于大殿左侧。
徽国十王、紫霄阁主夫妇、众文武官员则于右侧落座。
魏王沈秫则堂而皇之坐了东来殿的御座。
陈小猫和四郎远远便望见,美艳干练的仓罗圣女身旁有一轻纱蒙面的锦衣男子,在众人见礼时,唯独他不起身。
魏王的目光也同时落到他身上。
仓罗圣女忙向魏王禀告:“这是我们的苏衡国师。因有腿疾,起身不便,请摄政王见谅。”
魏王冰冷的表情上挤出一丝笑意,算是宽容了此事。
他与吴国使节又寒喧一阵,便与众人把酒共盏。
四郎从始至终没有正视魏王一眼,魏王的目光无意掠过夫妇二人,又定在陈小猫身上。
陈小猫当然记得,上次见到魏王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陈萦怀,还意图挑拨四郎与自己的关系。
此刻,魏王以袖掩着酒盏,双眼却始终看着表情淡然的陈小猫。
一盏饮毕,他不经意间又望向陈小猫,竟然暗暗对她暧昧一笑。
对陈小猫来说,有郑吕克的事例在前,魏王这点小伎俩实在有些浅薄。
但……她依然红了脸,尴尬低首,似乎被他撩得不知如何应对。
四郎转头看着陈小猫,懵然不知地对她温和微笑,暗通款曲的氛围顿时被驱散。
大殿中央几名舞姬跳得平庸,看得众人十分无趣。
又动了几筷,四郎和陈小猫抬眼,同时看见大殿对面的苏衡正微微低头,目光却分明落在他们身上。
夫妇二人被他看得如芒在背,双双侧身避开他的凝视。
此时,苏衡却身后的吴国使团侍从低语了几声。
不出一刻钟,场上的舞姬纷纷退场。
穹顶之上降下一个白纱覆面、丝绦环指的舞姬。
这神妃仙子般的出场顿时惊艳众人。
本以为她会献上轻歌曼舞,那女子长袖一抖,却从背上抽出两柄宝剑。
众人立刻变了脸色,梁柱后的千牛卫也纷纷警戒起来。
忽然四面战鼓大作,女子竟然随着鼓点表演了一段破阵乐。
东来殿上,刚柔并济的乐舞犹若傲凰展羽、清光掠波,时不时激起众人的掌声。
连四郎都看得惊叹,唯有陈小猫心中大惑:
这身姿她熟悉无比……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一曲之后,舞姬向四方恭敬行礼,然后静立大殿中央。
不少人看了她的绝妙舞姿,也想知道那白纱下覆盖了怎样的绝世容颜。
魏王蜻蜓点水般鼓掌,赞道:
“先前苏国师让人进言说你们吴国有风华绝代的舞姬,孤还不太相信。方才一见,所言非虚。”
苏衡淡淡一笑,开口道:“说起来,它习得这样的妙舞,还要靠谢阁主夫妇。”
在场的徽国官员皆知魏王与谢清澜不和,纷纷不语。
气氛变得微妙,众人面色平静,却都在观察局势发展。
四郎和陈小猫也不解地望着对面那浮现莫测笑容的男人。
苏衡扫了众人一眼,只手掐诀。
大殿中忽然卷起一股微风,将那舞姬的白纱卷起。
刹那间众声哗然。
那白纱下罩着的绝世舞姬,竟然是一只机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