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罪上加的罪看着十分沉重,压得雷鸣差点抬不起头,他紧紧咬着牙,再三问小程大人:“知府大人,我的好友和赖豆儿,当真都死了?”
小程大人尚未回答,楚云田便皱着眉道:“死便是死了,难道我还会诓你不成?”
楚云田这番抢答,很是赖皮,他诓人的时候多了去了,而且他回答这一句的时候,用的称呼是“我”,并非是“本师爷”亦或者是任何有关开封府的称呼,要是之后雷鸣发现上当追究,他反正一副厚脸皮,也不用怕什么。
雷鸣听罢,笑的一个轻松:“都死了......既然都死了,大人哪里来的证据说我有罪呢?——人罪的是惠明,寻了短见的是赖豆儿,讲到底我也就算是被赖豆儿的花言巧语蒙蔽,一时贪图了她的美色和钱财,可是,学生若是一口咬定我并不知道她的勾当,大人也拿不出证据吧?”
在这点上,雷鸣确实是胸有成竹的,他笃定赖豆儿对他情深义重,宁愿死,宁愿出卖惠明,都不会把他拖下水,甚至会为了他尽力开脱。
这一点上,想要说雷鸣自恋,还真的说不出口。
雷鸣那边看小程大人一时半会并没有任何反应,懒洋洋道:“所以大人,什么无辜不无辜的,可别冤枉了学生,学生好歹还是有功名在身的,即便大人贵为开封府府尹,也不能随意污蔑天子门生。”
小程大人冷笑一声:“我这个开封府府尹不能够随意污蔑天子门生,你这个天子门生倒是敢明目张胆的去控诉天子恩师了?”
山南先生地位崇高,不光是君侯赵南星,新帝赵京墨也都是一直以老师尊称,所以说一句山南先生是天下人的老师也不为过的。
雷鸣作为天子门生,自然知道这样以下犯上是多么大不敬,但是他一改刚刚的惨淡颜面,笑嘻嘻道:“我还以为府尹大人故意避开这事不肯谈了呢,倒是学生错怪大人,大人果然青天在世,刚正不阿。”
小程大人皱眉。
......
后头的许粥粥也皱眉,她确定刚刚小程大人提到的无辜者就是自己,虽然在这里的表现中,惠明和红豆都已经属于是“死无对证”,但是她没死啊!她可以马上上堂去对峙,试试看到底谁的牙口流利!
结果现在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又把话题给绕回去了?
许粥粥急的不行,根本见不得形式又被雷鸣掌握,不知不觉,又往公堂方向挪了一步,她刚想要再迈一步的时候,忽然就觉察自己浑身都麻了,真的麻,是那种感觉蹲了太久忽然起身,或者是睡觉姿势不对压了一条手臂太久,忽然回血的时候整个手臂的那种麻,类似于千万只蚂蚁在骨头上爬。类似的经历只有部分身体,现在是整个腿脚都没法动,麻的厉害。
起初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到箫枣枣面带歉意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她被点穴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办法说什么了,麻痹的感觉已经逐渐从手脚上升到了舌头,她的舌头也麻痹的厉害,很难让她发出准确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点穴.......”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借着想的就是:“原来点穴如此难受,并不是如影视剧拍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没法动,而是让人全身麻痹反应迟钝......”
紧接着她就大怒:“好小子,竟然敢随便点我的穴道!”
她试图瞪他,希望箫枣枣能够通过她的眼神看出她的情绪,读懂她眼神中透漏的信息,比如谴责,比如生气,比如“你能不能别再擅自做主坏事情”的苦口婆心......
但是这些情绪,箫枣枣似乎一个都看不到。
他上前两步,停在了距离许粥粥很近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许粥粥已经开始下意识想要后退的程度——如果她能动的话。这个距离,绝对不是异性之间的安全距离范围。许粥粥心中警铃大作,冒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这小孩子不会早恋吧?”
十七八岁的小男孩,会喜欢上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吗?
许粥粥本能觉得荒唐。
许粥粥头没法动,原主的个子也矮,所以她的目光所聚只能看到箫枣枣的蓝白圆领的袍子,他的袍子很素净,但是布料看着就相当的扎实,针脚细密,上面还绣着乔木的暗纹,胸口处的位置还有一个圆圆的图腾样式的绣纹。
这个时候许粥粥不知道,这是乔氏的图腾,能够穿的了绣着乔氏图腾衣服的,就相当于是乔府的人,所以箫枣枣才可以不用任何通行令牌也可以无声无息的出入各个地方,包括闻家,包括将军府,也包括开封府。
许粥粥看不到箫枣枣的脸,也说不了话,她只能盯着那个图腾绣纹发呆,就在她已经发呆到觉得那个图腾上的一个蜥蜴模样的小东西仿佛会动的时候,她错过了箫枣枣落在她发丝上的一滴泪。
箫枣枣从未如今近距离的打量她,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虽然闻瑟瑟如今年纪还小,可是她已经明显露出美人的样子来,都说美人坯子美人坯子,原本箫枣枣并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曾经随着小乔大人去别的府中,也听过一些女眷夸谁家新生的女孩子大小是个美人坯子,他以为就是一个好话奉承话,一个小孩子,刚刚出身眼睛都没睁开的,怎么看出来好看不好的?
但是从第一眼看到闻瑟瑟,他就知道,她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惊天动地的小美人。
小乔大人知道他贪玩,心思虽然在仕途上,却又容易被别的事物给牵着走,他虽然责骂箫宇骂的痛快,实际上到了自己身上,不也会为了闻瑟瑟心虚大乱?谁又比谁冷静呢?
她在他面前,就像一朵柔弱的鲜花,那样的弱小那样的白皙,就像夏日夜晚的茉莉,禁不住一点点的烈日,也禁不住一点点干渴,她怎么可以遭受这样的惊吓?
箫枣枣在心里说道:“我会尽我的一切,护你平安如意。”
许粥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没有听到箫枣枣的心声,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整个扛起来,如一个面粉袋子一样被带离后堂,一步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开。然后逐渐听不到公堂上的动静,最后一声,还是小程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也不知道雷鸣又说了什么,让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小程大人那样生气。
箫枣枣当然不会就这样扛着自己走在大街上,而是刚刚走到开封府的侧门,就雇了一顶小轿把她塞了进去,这一回箫枣枣说话了:“回闻府。”
箫枣枣要把她带回去闻府。
许粥粥都急了:现在带她回去有什么意义?只要陆佰常没有除掉,他还是会警惕自己,万一陆佰常逼急了,跑去闻府下手,伤到了闻府的人怎么办?伤到了闻玉屏怎么办?这岂不是事情会越来越乱?
她不肯回去,其中一个缘故就是她只要一天不回去,闻府一天就是安全的,虽然闻玉屏会担心,会焦虑,可是安全。
若是她一回去,事情的走向就难以控制了。
她的耳朵原本也有点麻,对于声音的听力也有些迟缓,等到了轿子走了一段之后,她首先恢复的就是听力,耳边渐渐嘈杂,各种声音都有,而且从轿子的行动缓慢可以看出来,如今正好在塞车。
看来是走到了闹市区。
她记得,闻府所在地段,距离闹市区并不远,若是轿子顺利,也就是一个小时的功夫。她需要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克服麻痹,然后逃走。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对的,她尚未回去闻府,自己待的这个小轿子就已经岌岌可危,如同海浪翻涌之上的小船——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人群的脚步也在忽然之间变得凌乱,夹杂了哭声、叫骂,似乎,是出了变故。
是真的出了变故,前头有个轿夫尖叫:“是惊马!”
若是这个时候许粥粥还能动,掀开轿帘她就会看到,她的轿子正前方,有一匹高头大马,拖着沉重的马车直直冲着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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