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台,却被告知,王爷和王妃刚刚搬去新府邸了。现在这里是新上任的大人住的。于是气冲冲的贤王又带着人奔向在梅林城燕王府。这次前来西北,本来就是以贤王为主的,他非要找贺兰辰熙理论,其他人自然也不能休息,只得跟着一起去了撄。
燕王府坐落在梅林城东南,城中的管道上。自然比不上京城的熙王府面积庞大气势恢宏,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改建,却也颇具规模。相比京城的繁华,西北更显得几分简朴和豪迈,更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大门上,简简单单的燕王府三个字,飞龙走风气势磅礴。贤王气得手发抖,“放肆!太放肆了,贺兰辰熙他想干什么?”身边众人默然不语,贤王只是愤怒的想要发泄脾气,并不是真的想要人回答。
不多时,就有人出来请一行人入内。同时贤王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了,贺兰辰熙没到城外相迎也就罢了,就连府门口都没有出来。他身后其他人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却不是因为面子的问题,而是熙王这样的做派,是表明了不打算给朝廷面子了,这样一来,他们这次的差事只怕...是不好办。
安培木着脸,将一行人领进了王府,太过年轻的脸让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管理一府事务的总管。当然,事实上他也不是,只不过他没张峰躲得快,才被王爷抓来暂任总管之职。
侧首看了一眼跟在一边悠闲自得的墨倾城,安培默默在心中赞同他的看法。总管这个职位,乍一听起来就很德高望重,实在是不适合他们这样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啊。听人叫自己一声卫总管,安培就觉得有点淡淡的蛋疼。
大厅里,贺兰辰熙正坐着和季瑶池说话,看到安培领着人进来也不客气,淡淡笑道:“贤王,各位大人,请坐。”
看到贺兰辰熙一头银发随意的挽起,眉眼带笑的模样,分明比从前在京城的温雅疏离,多了几分暖意,但让人感受不到有亲近之感。反而更加的让人觉得心惊。
之前贺兰辰熙一直掩人耳目,即使贺兰帝设法在梅林布下了不少的探子,京城里却依然没人知道贺兰辰熙一夜白发的事情。如今乍然一见倒是吓了一跳。
贤王斜着眼,冷哼一声道:“离开京城有段日子,连礼数的忘了么?看来皇上说你目中无人,果然是没有说错!”
贺兰辰熙玩味的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贤王,礼数?是想要让他行礼么偿?
在贤王看来,贺兰辰熙如今不过是被皇帝夺取爵位的庶人,按理说是该向他行礼,更何况,他还是个长辈。
不过很可惜,从贤王进入梅林城开始,就注定了他要一直憋闷下去了。
“目中无人?本王怎么记得,陛下说的是叛国谋逆来着?嗯?倾城?”贺兰辰熙言语带淡淡的笑,一双眼眸却是透露出丝丝寒意。
墨倾城摇着扇子慵懒的笑道:“回王爷的话,陛下的圣旨确实是这么说的。”
“大胆贺兰辰熙!你...你”贤王被两人这么一番抢白,勃然大怒。
“啪。”一声脆响奇异的盖过了贤王的怒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贺兰辰熙手中握着的白玉茶杯瞬间破碎再一握,慢慢的摊开手,白色的粉末从掌心滑落,飘撒落地。
贤王的嗓子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张了张嘴,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听贺兰辰熙笑道:“贤王,小声一点。若是吓到本王的爱妃和孩儿,你不是要让本王为难吗。”
对上贺兰辰熙冷冽的双眼,贤王不由得心中一颤,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七千被贺兰辰熙斩杀的将士。愣了半天,贤王终究还是不敢再说什么,一张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变幻不定。
李瞿看看大厅中众人,陪笑道:“贤王爷一路远来,难免火气有些大,还望熙王见谅。”
贺兰辰熙扫了他一眼,淡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无妨,天气炎热,难免火气重。西北又比不得京城繁华,回头本王吩咐人为贤王多准备一些降火的吃食就是了。”
李瞿笑脸有些僵硬,但是该说的话,却还是不能不说。他算是看出来了,让这么脾气本就不好的贤王来说的话,指不定惹怒了贺兰辰熙他们,那谁也别想活着回去了,“西北冬冷夏热,熙王出征多时,如今西北早已平定,何不早日班师回朝?也免了王妃和小王子在此受苦?”
“班师回朝?”贺兰辰熙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扬眉看着李瞿。这些朝中大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每日都见涨啊,皇帝都下旨夺了他的爵,削了他的兵权,还有那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的谋逆叛国。现在他们居然跑来告诉他,该班师回朝了?是李瞿自己脑子出问题了,还是大家的脑子都出问题了?
李瞿的脑子没问题,是他上面的人脑子有问题!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李瞿在心中骂了无数遍。别说贺兰辰熙终于忍不了他了,也不提他亲太子都反他了,再这么下去,他都想辞官不干了。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起来,季瑶池沉静的目光淡淡的从众人身上扫过,轻声道:“几位远道而来,想必已经乏了。何不先歇息梳洗一番,有什么事晚上再谈?”
进退两难的李瞿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笑道:“王妃说的是,是下官唐突了。”
季瑶池开口,贺兰辰熙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关切的看着季瑶池问道:“可是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理会大厅里还坐着的客人,扶着季瑶池起身,朝墨倾城和安培丢下一句,招待好客人,便带着季瑶池扬长而去了。
看着贺兰辰熙和季瑶池在门口消失,贤王这才顺过气来。指着门口,黑着脸气喘吁吁的指着道:“他...他这是什么态度?”想他到哪里不是受到尊敬跟款待,到这等地方,还在小辈的面子,竟是如此的受气。
李瞿苦笑,安抚住贤王,劝说道:“想必是熙王妃头一次有了身孕,又刚刚历劫而归,熙王紧张些也是难免的,王爷何必动怒呢?”皇上此次派他们前来西北,原意虽没有说明,但是大家都知道,觉得派个王爷来显得更有诚意,更有说服力一些,没想竟是到了如此情势。
贤王哼了一声,端起旁边的茶猛灌了一口,才勉强将怒意压了下去,他恨不得立马回京,让皇兄派兵端了整个西北,让贺兰辰熙没有了倚仗,杀杀他的锐气,他就不信了,贺兰除了他贺兰辰熙,就没有善战的将帅了,何必来劝归。
墨倾城挑了挑眉笑道:“王爷,原本我们王爷住在府台中,那地方实在是狭小,所以才将各位下榻的地点安排在客栈,如今碰巧王爷王妃搬到了新府邸来,就请王爷和两位大人在府中歇息吧。”
贤王翻了个白眼给他,他当然不可能去住客栈。身为皇帝的胞弟又兼着钦差之职,若是被扔到客栈去住,他回京城还不给人笑死?还有何脸面在朝臣面前行走?哼...
安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众人,转身吩咐人安排住所去了,这个总管真的不适合他,就是连代理总管也不适合,他情愿回培英基地去训练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比这总管要轻松,想想邓叔真的是伟大,实在是太伟大了,安培在心里由衷的敬佩着邓叔。
夜晚,整个梅林城里灯火通明。与早前去城门口迎接的寥寥几人有所不同,接风宴的城楼上,彩灯,花卉摆放得格外的隆重喜庆。
梅林关所有的文官武将,还有本地的士绅望族,通通出席在今晚的夜宴。虽然熙王入驻梅林城已经有半年的光景了,但是城中的百姓平时都极少有机会见到熙王。至于熙王妃,更是可以说从未在外面露过面。
一身白色锦袍,袍角均烫紫金边,一头银色的华发往脑后束起,额前落下几缕,在风吹的时候调皮的飞动着,气势超然的贺兰辰熙,牵着一个身怀六甲,虽是素颜,但容颜的超凡脱俗,一身粉紫衣衬托出女子更加的气度雍容,高贵而清丽。
二人走上城楼宴席时,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住了。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竟显得无比的和谐而自然,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仙侣一般。
贺兰辰熙扶着季瑶池小心翼翼的坐下。底下在座的许多将士,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贺兰辰熙了,更有之前跟随季瑶池的将士更是分外激动,齐声高呼,“属下等参见王爷王妃!”
受到他们的感召,另一边的文官们也纷纷起身参拜,“属下等参见王爷王妃!”
贺兰辰熙此时心情颇佳,一挥手道:“诸位免礼。”
同时,城楼上的声响也影响到了下面的玩乐的百姓,只见城楼下原本嬉闹游玩的百姓们,纷纷转身向着城楼的方向跪下,有人带头喊道:“恭祝王爷王妃千岁安康,恭喜王妃平安归来!”有人带头,后面的百姓自然也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声音几乎穿透了整个梅林城。
贺兰辰熙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看着城下的百姓高声道:“免礼,今晚官民同乐,大家随意。本王敬诸位一杯。”带着内力的声音向着四周远远的传开。城下的百姓们也都站起身来,齐声欢呼着,气氛比方才更加热闹起来。
宴席上,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酒杯道:“多谢王爷,王妃。”
饮过一杯,贺兰辰熙坐了下来道:“诸位随意,不必拘束。”
歌舞丝竹重新响起,城楼上一边和乐融融。只坐在前面宾客位置的贤王却是脸色难看之极。实在没想到,在朝廷极力破坏熙王名誉的时候,仅仅半年时间,贺兰辰熙竟能让整个梅林城的官民百姓,依然对他如此爱戴臣服。说是接风宴,倒不如说贺兰辰熙想要给他们和朝廷一个响亮的耳光跟警醒。
“贤王这是怎么了?本王看贤王气色不佳,可是哪里怠慢了?”倚坐在主位上,贺兰辰熙一手扶着季瑶池,一手握着酒杯,神态谦和的看着下首脸色发青的贤王。
贤王一哽,应该说自从进了梅林城,他哪里都被怠慢了。虽然,今晚这个接风宴摆得确实热闹欢腾,但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接风只是顺便,真正为熙王妃的归来和未来的小王子即将出生贺喜才是真的。
贤王冷淡道:“不敢,本王岂敢怪熙王怠慢?”
贺兰辰熙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贤王话里的意思,朗声笑道:“没有就好。贤王一路辛苦了,今晚何不开怀畅饮?”
旁边的高峰见贤王又要变色,连忙暗中伸手拉住了他,低声道:“王爷,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众怒莫犯。”然后才朗声笑道:“王爷,熙王说的是这一路您辛苦了,下官敬王爷一杯。”
贺兰辰熙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两人,淡淡一笑,也不再理会他们,侧过头去与底下的将领和官员们说笑去了。
高峰费力的安抚住要发怒的贤王,苦着脸低声道:“王爷,息怒。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
贤王愤然,不屑道:“那又如何?难道他还敢杀了本王不成?”
那可说不准。高峰心中暗道,对着贤王低声道:“王爷,如今西北是熙王的地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谁也不能拿他如何啊。你可还记得,当初熙王妃的事,那七千人马...贺兰辰熙可是眼也不眨的说杀就杀了。但是皇上又能拿他如何?”
了不起就是发了几道圣旨,斥责贺兰辰熙如何残暴,如何滥杀无辜。但是那有什么用?皇帝敢出兵讨伐贺兰辰熙么?几道圣旨在西北这个地方,只怕还没有几张如厕用的纸张管用。
贺兰兆的心病之重,而贤王还能深得皇帝看重,也绝对不会是草包。只不过,他身为王叔,连皇帝平时也对他挺客气的,这么多年,也当真没有和贺兰辰熙正面对上过。
潜意识里,总觉得贺兰辰熙应该敬着自己几分,何况他天性就是个自恃身份好面子的人,所以被贺兰辰熙这么冷落着他,他才显得格外的不冷静。
此时听了高峰的劝告,看看城楼上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这梅林城的文武官员分明对贺兰辰熙是言听计从的,眼里哪有他们这些皇帝派来的钦差?
城头上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贤王浑身一抖,心中顿时清明了许多,也吓出了一声冷汗。
坐在上面的季瑶池自然也看到了贤王和高峰之间的互动,看着贤王阴沉着脸,自斟自饮的喝起酒来,虽然不知道高峰说了些什么,却也看得出来是在劝贤王。心中给高峰打上了一个颇有心计的标签。
“池儿在看什么?”贺兰辰低头含笑看着季瑶池。
季瑶池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你今天是故意的吧?”故意这样刻意的怠慢贤王,若不是高峰跟李瞿拦着,只怕贤王早就发火了。
贺兰辰熙轻哼一声,淡淡道:“贤王这个人,年纪越大越不会做人了,不先晾晾他,他能把鼻孔翘到天上去。本王素来不喜欢被别人俯视。”
季瑶池也不反对贺兰辰熙的做法。
贺兰辰熙轻声道:“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咱们就先回去。”
季瑶池摇摇头道:“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先退席了会不会说不过去啊?”
贺兰辰熙低头笑道:“这种宴会哪里需要咱们一直待在这里?他们只怕是恨不得咱们早些走了才敢尽兴呢。”
季瑶池闻言,望了一眼下面的众人,文官也就罢了,就连那些武将,也是规规矩矩的坐着饮酒赏乐。季瑶池可是见识过这些武将的,平时喝起酒来从来都没有客气的。果然是碍于他们在这里拘束了呢。
扶着季瑶池起身,台下众人将王爷王妃站起身来也都停下来,恭敬的望着上面。
贺兰辰熙笑道:“本王和王妃留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本王在再敬诸位一杯,然后大家就随意吧。”说罢端起酒杯朝底下众人敬了下一仰头一饮而尽。
季瑶池站在贺兰辰熙身边,同样端起跟前的酒杯浅笑道:“本妃也敬诸位一杯,诸位随意。”
众人齐声谢过,特别是曾经跟过季瑶池打仗的将领,更是兴奋不已。远远地季瑶池都看到周宇涨红了一张年轻的俊脸,大声称谢。
挥挥手让众人随意,贺兰辰熙便扶着季瑶池一起退席离去了。留下众人继续宴饮,听上去果然更加热闹非凡。
下了城楼,贺兰辰熙挥退了随身的侍卫,和服侍的丫头,扶着季瑶池漫步在街道上。接到两旁的灯火辉煌,百姓们都是居家而出,成群结队的玩闹着。
新上任的许志文办事显然十分的周到,街上不仅仅有供人们观赏晚了的彩灯,还有各种表演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若不是贺兰辰熙那一头白发实在是太显眼了,只怕他们两人走在这欢乐的人潮中也不会有人发现。见到两人的百姓们,先是惊讶,然后纷纷上前行礼。
贺兰辰熙连忙示意众人不必声张,牵着季瑶池退到了人少的地方,无奈的低头看着胸前的白发道:“果然还是太过引人瞩目了,竟连陪你到街上走走也不行。”
季瑶池笑道:“这也说明你受百姓爱戴啊。城中百姓极少见到你,一时之间自然好奇的很,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习惯了。”
若是一出门,到处都有人下拜,那他们也不用出门了。在京城的时候,达官贵人遍地,百姓们若是见到就拜,只怕也拜不过来。
贺兰辰熙看着季瑶池笑道:“既然赏不成灯会,咱们慢慢走回去吧。”燕王府离这边也不算太远,两人手牵手,往没什么人的街道一路慢行。今晚城中百姓大都聚集到灯会上去了,倒是显得其他的街道格外的冷清寂静。
清风微微吹过,漫天的星星,在月色下,一对妙人并肩而行,季瑶池轻声问道:“贤王他们,你可有什么打算?”
贺兰辰熙漫不经心的笑道:“这些人翻不出什么浪来的,明天看看他们怎么说吧。贺兰帝将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么?现在派人来劝本王班师回朝,呵呵,真是个好父皇啊。”
贺兰兆难道会不知道自从他当初斩杀那七千将士,占据梅林之后,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现在他留在西北,朝堂上还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旦他真的回去了,等待他和熙王军的,就只有数不尽的弹劾折子,以及死路一条了。
可惜,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死,贺兰帝若是想得开的话,就不该再来招惹他。贺兰帝那样的算计,在贺兰辰熙眼中,其实并不算什么。如果贺兰帝以为杀害了母妃,还对他赶尽杀绝,他还贴上去叫父皇,为了做一个所谓孝子而搭上池儿跟孩子的命,那皇帝真的就大错特错了。
察觉到贺兰辰熙身上传来的孤寂的寒意,季瑶池抬头,就看到他茫然中带着一丝绝望的神色。季瑶池心中一疼,连忙将他的手捧在心前,柔声道:“好了,别想太多了,凡事我们一起解决,我在你身边。”
贺兰辰熙将眼前的人儿揽着怀中,深深地吸了口气,闻着熟悉而清幽的馨香,原本阴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喜欢池儿什么都顺着他的模样。
轻轻在季瑶池的发丝间蹭了蹭,贺兰辰熙轻声笑道:“我知道池儿是为了我,不过,池儿不能太累了,万事有我。”他当然知道,池儿是为了他。他们原本就是四处树敌,如今隐隐和朝廷闹翻,更是可以说这世间只要掌权的,都会拿他们当仇敌。在这种情况下,面临的是何等的艰巨,也只有深爱的人不离不弃才能让他感到还有拼搏的动力跟生活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