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回到燕王府,刚刚入内,张峰便找上来,显然是等候多时了,“王爷,王妃。”
贺兰辰熙手扶着季瑶池的腰,问道:“府里出了何事?撄”
张峰禀道:“王爷料事如神,贤王带来的侍卫,还有这两日陆续从各地到达梅林的人,早前围攻府台。”
对方选的时间显然很不错,今晚全城皆欢,城东更是热闹渲染,府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竟是一直无人察觉。
贺兰辰熙挑眉笑道:“哦?围攻府台么?”
张峰道:“因为王爷和王妃突然搬了新府邸,对方显然并没有察觉。所以才强闯了府台,想要救出云紫韵。”因为迁居的时候并没有大动干戈,基本上就是王爷王妃带着各自的行礼,就搬过去了,所以无论是跟随贤王前来被拦在城外的侍卫,还是早就潜伏在城中的人,竟都没有发现,更不用说,他们将云紫韵在前一天就暗中移到别处去了。
“救?不是灭口?”季瑶池挑眉问道。
张峰道:“属下确定,对方并未打算将云紫韵灭口。对方这一次派出的皆是武功极高的高手,闯入地牢后,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死牢中的替身。但是对方却一心只想将人带出去,并未下手。”
“有趣。”季瑶池低眉沉吟,贺兰帝的人想要救云紫韵,这个从哪一方面都说不过去啊。如果云紫韵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的话,贺兰帝应该只会想要灭口才对。这样来救人,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贺兰辰熙握着她的手笑道:“池儿不必如此烦恼,他做得越多错的越多。早晚咱们能知道是为什么。可有留下活口?偿”
张峰点头笑道:“启禀王爷,这次收获颇丰。领头的竟是京里御前带刀统领,还有几名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都被扣了下来。”
贺兰辰熙满意的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忍着那些废物隔三差五的闹,终于捕获了几条大一点的鱼儿。沉声吩咐道:“他们就不用审了,贺兰帝不会告诉他们什么的。把那个御前带刀统领的人头送回京城去。至于那些江湖高手,倒是可以好好地问一问。”
江湖中人一向不受朝廷拘束,就算是杀手也是收钱杀人,极少听从朝堂号令。贺兰帝竟然能一次调动这么多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总该有些原因的。
“是。”
“说起这些高手,那个楚逸祺现在在什么地方?”季瑶池开口问道。
贺兰辰熙笑道:“楚逸祺回京城了,虽然这人傲气,不知变通了一点,不过比起朝里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他还算是个人。本王就放他一条生路。”
第二日一早,贤王的神色收敛了不少,于此,贺兰辰熙在心里暗暗称佩,这般性情才是在当年那个争位而全身而退的贤王。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只怕让他忘记了什么叫皇家的谨慎。
低头抿了一口茶,贺兰辰熙问道:“贤王此来,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要给本王?”
贤王从贺兰辰熙的话中听出了嘲讽意思。见此,未免横生枝节,李瞿便拱手道:“熙王见谅,我等也只是奉命而来,传达皇上的意思。想必昨天王爷已经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请王爷即刻回京,当然,之前皇上盛怒之下,下的旨意虽然不能撤回,但是皇上自然会重新将属于王爷的一切都还给王爷。”
苏峰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将贺兰帝的意思,如数的说了出来,别的话确实一句也不肯多说。
贺兰辰熙朗声一笑,道:“皇上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但是只怕不能如皇上所愿了。”
贤王心中一沉,贺兰辰熙这是铁了心要和贺兰闹翻了?父子就再无挽回的地步了?
贺兰辰熙抬手制止了他想要开口的意思道:“请贤王回去转告皇上,皇上之前所作所为,熙王军上下铭记于心。就算本王愿意冒险再相信一次父子之情,只怕熙王军将士也是不会答应的。”
苏峰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艰难的道:“熙王一直忠心为国视民如子,王爷何必如此决绝?便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只要王爷说出来,下官定会转呈皇上,一切再议便是。”
贺兰辰熙挑眉道:“再议?你们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同样的,你们也可以转告皇上,和朝中众臣,只要本王在一日,云雾必不会从西北入侵贺兰。”
贤王等人心中发苦,只要熙王军在西北,云雾自然没有机会从西北入侵,但是云雾和贺兰西南也有地方接壤的啊。虽然路途比西北艰险数倍,但是只要有心,如今西南边陲两军对峙,依然是贺兰偏弱,云雾想要从西南入侵贺兰也未必不能。
贤王正色看着贺兰辰熙问道:“熙王,你心意已决?”
贺兰辰熙垂眸淡然笑道:“本王只是想给熙王军和妻儿一条活路而已。我等为贺兰力保江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总不能让妻儿跟着没命吧?”
贤王沉默良久,点头道:“好,本王劝不住你。皇上的旨意咱们传到了,别的就不多说了。只盼熙王莫要忘了熙王军男儿终究是贺兰的子民。”
贺兰辰熙把玩着酒杯,含笑不语。
命人送了贤王等人回客院休息,季瑶池扶着丫头的手,从后面走了出来,浅笑道:“一晚上不见,贤王倒是变了不少。”
贺兰辰熙起身扶住她,挥挥手让丫头退下道:“能从当年夺储中全身而退,还能安稳这么多年,贤王也是修成精的老狐狸了。只不过这几年有些得意忘形罢了。他以为管着宗室里的那些破事,贺兰帝就真的对他另眼相看了?”
殊不知,贺兰兆最恨的就是那些自持身份的宗亲,不用人挑拨,只要逮到了机会,贺兰帝都想将他们给办了。
“他如今想通了,拿出大义凛然的道理,好言好语的劝本王,本王就算不给他面子,少不得也要平安放他们回京城的。”
缓缓坐了下来,季瑶池回想起,方才他们几个人的表现。若说是为贺兰帝做说客,还真是缺乏几分说服力,只是在陈述贺兰帝的意思吧,最后,也就意思几句贺兰辰熙的功勋罢了,显然谁都不想真的惹恼了贺兰辰熙。
季瑶池浅笑道:“你原本就打算放他们回去?”
贺兰辰熙微微点头,坐了下来道:“他们虽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若是只想给贺兰帝找点麻烦,却也足够了。这几个月本王不想理会他们。”
低下头看着季瑶池圆鼓鼓的腹部,抬手轻轻抚了一下,正好碰到腹中宝宝踢腿,贺兰辰熙挑了挑眉,看到季瑶池微微蹙眉,道:“这小子真是不知安分,待生出来必须要好好调教。”
季瑶池哭笑不得,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要贺兰辰熙在身边,特别是动手抚摸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变得格外活泼。无奈的道:“还是个胎儿能懂什么,王爷倒是越发的稚气了。”
贺兰辰熙剑眉微扬,心中打定了主意,等孩子身下来必定要好好的教训一番,竟然在池儿肚子里如此撒泼。
没几日,贤王等人便向贺兰辰熙辞行准备回京了,他们都知道,西北绝不是他们可以久留之地。只想尽早向贺兰辰熙辞行回京。
贺兰辰熙自然也不会留他们,当天就启程走了。贺兰辰熙闻言也只是淡然一笑,派了许志文和驻守梅林的林嘉豪亲自送他们几位离开出城。
昏暗的地牢里,贺兰辰熙倚坐在椅子,懒洋洋的看着眼前被绑在木桩上,一身血污的中年男子挑眉笑道:“御前带刀统领?皇上的心腹加爱将?皇后的堂兄连通?居然将你派到西北来了?”哼,先不说朱元德是皇后的心腹,就面前的这个人待在身边,皇帝果然是越来越糊涂了。
男子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白衣白发仿佛纤尘不染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在地牢里这样阴暗肮脏的地方,这样的白色显得更加让人心中生寒。
贺兰辰熙毫不在意,淡然笑道:“听说连统领素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这么多年来,只是屈居一个御前行走,不知道的人,肯定说屈才了。”
连通猛的抬头,他在京城中一直没什么名声。这么多年也一直任着毫不起眼的御前行走。没想到贺兰辰熙竟然也将自己查的一清二楚,看来皇后的目的已经不是秘密了。
贺兰辰熙靠着椅背斜眼看着他道:“进了我梅林城,连统领总不会还幻想着能够平安出去吧?本王不想让人对你用刑,估计酷刑于你来说用处不大。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本王想办法让你说?”
连通冷笑一声道:“梅林城是王爷的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以为占了梅林就是你的了?真是想不到熙王居然会到如此境地!”
贺兰辰熙并不在意他的怒语,眼眸清冷,“没想到连统领倒是难得的忠君爱国之士,真是让人本王佩服不已。不过就是不知道皇后得知连统领落入本王手中,是作何打算,你猜,做个弃子是何感想?”
连通一愣,眼中多了一丝慌张。此时他才真的相信贺兰辰熙真的将他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如果贺兰辰熙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或许还不在乎,他是连家庶子,从小吃尽了苦头。他对连家都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皇后给的条件却是能让自己从此扬眉吐气,为了出一口恶气,不得已才为之。
见到连通变色,贺兰辰熙满意一笑,笑容冷漠无情,“本王确实不知道连统领你会光临西北。但是,本王可没说自己永远都不回京城。既然如此,咱们陛下身边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自然要好好的弄清楚了,不想查到一些意外的收获,例如皇后的诸事。”
自从出了朱元德的事情之后,贺兰辰熙便命季瑶池的龙隐卫和暗卫,一起重新将贺兰帝身边查了个底朝天。虽然不能肯定将贺兰帝的暗棋,全部翻出来了,但是还是颇有几分收获的。
“你想怎么样?”连通低声问道。
贺兰辰熙起身道:“连统领跟在皇上身边十年了,知道的定然不少。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想。最多不出一个月,本王保证让连统领安全离去。到时候连统领再慢慢考虑该给本王什么答案不迟。”
说罢,贺兰辰熙不再去理会被绑在柱子上,浑身血污面目扭曲的连通,转身往牢房外走去。
身后连通吼道:“贺兰辰熙,当年的事,我并未参与!”
“对了,连统领可千万要想清楚所有事情的始末,本王对你的妻儿可是不感兴趣的,不过也没有不杀女人孩子的规矩,或者你喜欢让令郎替你受罪?”
“贺兰辰熙,你不得好死!”连通恐惧的看着眼前白衣如雪,白发也如雪的男子,仿佛在看什么妖魔鬼怪一般。就算将当年的事全盘托出,只怕死得更快些吧。
“不得好死?”贺兰辰熙轻哼一声道:“本王早已死过不下十次了,本王不怕死,连统领你怕不怕?”
连通哑口无言,他怕死么?他当然怕。他从小到大受了无数的苦,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怕死?
窗户半掩,银色的月光静谧的洒落在窗内一角,窗前,身着明黄色的华贵妇人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休息,任由月光洒在她身上。淡漠的眼眸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出神。
“娘娘如此惬意,真是难道啊。”一个含笑的男声在房中响起,那笑声中却似乎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华贵的妇人连头也懒得回,漠然道:“若是不懂及时享福,任是再高位又有何用?”
男子笑道:“世上有好多富贵之人,却难得有如此闲得下心来静溢月光。”
皇后优雅的坐起身来,回头冷然的看着殿中的男子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皇帝现在到处派人找你,你还敢跑进宫来?!药呢?”
殿中只点了微淡的烛火,男子在一片昏黄中漫步而出,斜射入内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属下来,自然是为了告诉娘娘,这次出京的收获,有些消息还是要转告给娘娘知道。”
皇后淡淡的看着他,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男子无奈的一笑,道:“关于贺兰辰熙的消息?”清冷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皇后警告的盯着故弄玄虚的男人。
男子有些挫败的道:“另外,云紫韵现在在熙王手里。而且已经被折腾的估计只剩下半口气了。看来熙王对她果然是恩断义绝了。还有一个消息...熙王妃活着回梅林城了,而且还有了身孕。再过两个月梅林燕王府的王子便要出生了。”
“季瑶池还活着?!”皇后寒声道,“你见过季瑶池?”
男子点头道:“他落到我手里了,原本我想用她来威胁贺兰辰熙,结果...”
贵妃椅上的皇后站了起来,满脸怒气的盯着他,“朱元德!你见过季瑶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男子正是离开西北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的朱元德,朱元德无奈地道:“若是真的杀了季瑶池,你觉得我还能活着回来么?”
皇后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只要季瑶池死!让贺兰辰熙孤独终老,本宫要她的儿子也不得善终。”
朱元德看着眼前高贵清冷妇人,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道:“娘娘的心愿我岂敢或忘?但是你也不能要我拿自己的命去换季瑶池的命吧?你放心,只要咱们的事情办成了,别说季瑶池,贺兰辰熙也可以交给你一并处置。”
皇后冷冷道:“哼,别以为你的事本宫不知道,现在本宫不深究,便是给你机会,之前让你离开,说好的药呢?”
朱元德摊手,“我离京之后,陛下有什么动静?如今是否知道了我所有的事情?”
皇后冷声道:“本来就多疑昏庸,现在更蠢。”
朱元德笑容阴沉,“他蠢不要,我听说他派了贤王去西北想要让贺兰辰熙回京?这是哪个蠢货出的主意?他以为贺兰辰熙跟他一样没脑子么?”
皇后淡然道:“贺兰辰熙不回来又如何?贤王只怕也回不来了。”
朱元德低头思索了片刻,方才笑道:“原来是娘娘的主意么?宣贺兰辰熙回京是假,借此除掉贤王才是真的?不过,我只怕娘娘要失望了,贺兰辰熙未必会杀那个王爷。”
皇后冷眼看过来,朱元德继续道:“不过,娘娘既然看他不顺眼,属下自然怎么样也会为你办成的。”
“随你,与我何关。”皇后回过头,继续观赏着窗外的月光。
与我何关?
朱元德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的野心之大,完全不在乎皇帝看法,只要太子得位,她垂帘听政,做个史无前例的女皇帝。他就是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决心让她有如此胆大的想法?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她原本就很在乎皇帝,后来就淡淡的待着,皇帝不来她也无所谓。若是她一直就这样保持下去,他简直都要佩服这个女人。不过终究还是让他发现了她的弱点:权势!贺兰辰熙死!归根到底还是后宫争宠的戏码。
皇后是真的很爱贺兰兆,而且与宸妃单纯的爱不同,她是要得到皇帝的全部。不容许其他的女人染指贺兰兆,更是容不下其他女人在贺兰兆的怀里承欢,朱元德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的另类的爱给惊呆了,自古帝皇哪个不是三宫六院至少的。
可惜,贺兰兆的眼光从始至终都很少在她身上。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让贺兰兆身边所有的宠妃都死于非命,原本皇后以为心冷了就毫不在乎了,后来,她心里扭曲的想着,她都得不到的,别人同样也别想得到。只要贺兰兆对哪个妃子有好感,那个妃子在后宫绝对活不下去。
见皇后不为所动,朱元德叹了口气,拉长了声音慢慢道:“娘娘如今不从长计议么?”自己的身份如今是见光死,先不说贺兰辰熙,眼前要紧的还是要探探贺兰兆的口气,自己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朱元德笑道:“自从熙王占据梅林,就连靖王跟拉丁世子都放回来了,但是华若凡一直没传出消息,他总不会是扣押了自己的妻舅吧?自然是华若凡自己不肯回来了,如今华家可是与熙王串通一气的,如此一来,太子将来的胜算又是几何?”
皇后淡淡道:“就算如此,那有如何?华清辉在京城,其他人都在利州,就算华若凡藏匿在梅林,皇上也不会轻易动华家的。”
朱元德低声笑道:“娘娘不妨给皇上说道说道,多疑如皇上啊娘娘...”
皇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何不自己去跟他说?这些日子,他正四处派人找你,还以为你被贺兰辰熙暗害了。”
朱元德咬牙切齿道:“云紫韵那个贱人将我的身份告诉贺兰辰熙了。我一旦再次出现在宫里,难保贺兰辰熙不会将这事透露给陛下。到时,娘娘觉得陛下还会信我么?”朱元德当然知道,贺兰兆找自己除了要查证自己的身份之外,还有长寿药的问题。
皇后冷笑道:“云紫韵第一美人是否名不虚传?想不到你也陷进去了。”果然人尽可夫啊。
朱元德懊恼道:“娘娘...如今云紫韵那贱人,也不知被贺兰辰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只可惜我的人始终找不到机会杀了她!”提起云紫韵,朱元德就心中暗恨,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他当年绝对不会去招惹云紫韵那个女人!
看着皇后冷傲的容颜,朱元德放柔了声音道:“娘娘不妨好好想想。除了华家,对娘娘也并非没有好处不是么?只要除了华家,便等于断去了熙王一臂!”
见皇后沉默不语,朱元德明白对方已经有些意动,继续道:“前朝宝藏就在西北境内,据说有高深的兵法以及大量的财富。如今大约是全归贺兰辰熙所有了。娘娘可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陛下,也算全了我们一段君臣之义。”
皇后冷然笑道:“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要怎么解释我是如何知道的?”
朱元德挑眉一笑,道:“如此也不勉强,这事属下请水大人办便是了,原本也不该劳烦娘娘。只是,陛下已到暮年,太子要重归朝堂,需打点花费的也不是少数啊,娘娘。”
“你走吧,本宫自有打算。”皇后心里一动,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