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王妃,下人来禀告,刚刚有个丫头在外面偷窥。”安培进来禀告道。
季瑶池微微挑眉,“一个丫头?”
安培点头道:“那丫头武功不错,不过没什么经验。在府外看了大半天才走的。”
季瑶池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无论是天山还是贺兰翼,都绝不会派一个没经验的小丫头来窥探冷府,“看清楚什么样子了么?”
“似乎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没看清楚模样。另外,跟着她出城的人已经回来了。撄”
季瑶池笑道:“跟丢了?”
安培羞愧的点了点头,深感暗卫最近越来越不像样了。先是弄丢了恒之公子,现在却连个小丫头都能跟丢了,简直是丢尽了烈豹的脸偿。
季瑶池笑道:“行了,不用苛责他们。按理说,他们是绝不会跟丢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丫头的。让人在那丫头失踪的附近好好看看。另外,好好派人盯着那一块地方,那小丫头肯定不会只出来这一次的。”
安培点头道:“是,多谢王妃不怪罪之恩。”
季瑶池摇摇头道:“虽然这么说,我觉得回头,烈豹还要另外再学一些东西。”
“是,谨遵王妃吩咐。”
季瑶池笑道:“这个以后再说吧,你说,这个小姑娘会不会跟二哥有关?”
安培低眉想了想,道:“确实很有可能,就连贺兰翼都没有发现冷府的异常,那个小姑娘怎么会专程来盯着冷府看。而且,还是在恒之公子失踪的附近出现的。或许,这个小姑娘就是救走恒之公子的人。但是,恒之公子既然获救,为何不肯回来呢?”
季瑶池蹙眉道:“二哥,很可能是受了重伤。不用急,二哥既然知道我们已经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是。属下会让人盯着那边的。今天翼王府查得严,马上又要去参加贺兰翼举办的宴会了。王妃还是不要亲自出城了。”安培道。
季瑶池点点头轻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果然,第二天中午,季瑶池就见到了安培口中的小姑娘。一见之下不由得有些乐了,竟然果真是个小丫头。看上去还不满十六岁的模样,最重要的是那一双澄澈无比的眼睛,就是季瑶池这样的人,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惭愧。
琼儿是被燕王府的人带进冷府的,原本她就是受了华恒之所托来见季瑶池的。但是偏偏华恒之又告诉她,不能从正门进去,免得被人看到。
于是琼儿姐姐便只能绕到冷府的后院,打算翻墙进去。却不知道,冷府的后院的侍卫比前院大门外要多得多,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被人抓住了。
琼儿好奇的打量着季瑶池,问道:“你就是华恒之说的池儿么?”
季瑶池莞尔一笑,点头道:“没错,我就是池儿,小姑娘你又是谁?”
琼儿笑道:“我是庄琼儿,我是华恒之的朋友。你长得真好看,不过,你为什么要穿男装?”
季瑶池有些惊讶,“你看得出来我是女的,还是二哥告诉你的?”季瑶池自问自己装扮的十分不错,至少目前还没有人能够看穿过,但也至少不是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能够看穿的。
“我是大夫。”琼儿骄傲的道,“自然看得出来。男人和女人差很多的。”
季瑶池微笑,看来懂医术的和不懂医术的还是差很远的。至少另一个号称精通医术的人,就没有看破她的身份。季瑶池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问道:“我二哥可还好?”
闻言,琼儿顿时耷拉下了小脸,苦着脸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华恒之受了重伤。”
“你别急,我知道是你救了二哥,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季瑶池柔声安慰道。
琼儿将她遇到华恒之的经过一一细说了一遍,季瑶池哪里还能不明白,也许刚开始,琼儿听到琴声是个意外,但是从琼儿能不惊动任何人,跑进谷中求二哥交琴之后,就不再是意外了。若是将二哥受伤的事情,怪在这小姑娘身上,也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就连站在季瑶池身后的张峰和安培都一脸怪异,心中默默腹诽着:其实这就是恒之公子拐骗无辜少女的报应吧?
季瑶池拍拍琼儿的小手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我还要谢谢你救了二哥呢。”
原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季瑶池如此温和的表现,倒是让琼儿有些不自在起来了。小小声的问道:“池...呃,你不怪我么?”
季瑶池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池儿姐姐就行了。不是你的错,我怎么能怪你?何况,你一个小姑娘带着二哥那么大的人,从水底出来,磕了碰了也是难免的。”季瑶池当真是有些惊讶,琼儿这么小的个子,是怎么拽着一个昏睡中的大男人从水底出来的,就算是一个大男人来只怕也不容易。所以,恒之公子受了内伤什么的,真的已经很轻了,没有撞到头就很不错了。
琼儿眼睛一亮,她从小到大熟悉的人就只有爹爹和娘亲,在山下曾经看到别人有姐姐妹妹便十分羡慕,“池儿姐姐。”
“嗯,好孩子!”季瑶池怜爱的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二哥现在的伤怎么样了?”
琼儿道:“再过些日子,就能行动自如了。不过这几天还不好动。嗯,华恒之要我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他就要饿了。”
季瑶池含笑点头道:“既然如此,二哥就麻烦你了。过几天他伤好些了,我再派人去接他?”
琼儿摇头,笑容可掬的道:“不麻烦,华恒之会陪我说话,很好。”
“那就好,安培,送琼儿姑娘出城。另外,二哥需要些什么药,也一并送过去吧。”季瑶池转头吩咐道。
安培应声道:“属下遵命。”
看着安培带着琼儿出去,季瑶池不由低声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是不是?”
张峰点点头道:“真是没想到,带走恒之公子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这姑娘的性子,倒是难得一见的干净明澈。”
最重要的是,那山野之地,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恒之公子真是好福气啊,想拿玲儿姑娘要无缘于恒之公子了,唉...
“王妃怎么不派人去照顾恒之公子?”张峰笑道。
季瑶池淡淡道:“既然这么多天了,琼儿姑娘都将二哥照顾的好好地,再劳烦她几天也没什么。对么?”或许舅母也会很乐意琼儿小丫头照顾二哥的。
张峰挑眉笑道:“王妃的意思是?”
季瑶池摆摆手起身道:“本妃什么意思都没有,二哥这几年也累的不轻,难得有这个机会,就好好养伤吧。”
那小姑娘性子纯净质朴,看起来也不向一般的闺中女子那么多的虚礼。二哥能让她来冷府明显是很信任她的,既然如此,就好好的待着吧。
“王妃说的是。”
琼儿带走大包小包的东西,被燕王府的侍卫送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才自己回去。
一进门,华恒之看着眼前快要被各种盒子淹没了的小丫头,不由挑眉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去逛街买东西了?”
琼儿摸了摸脸上的汗,鼓着小脸道:“才不是我买的,是池儿姐姐送的啊。”
华恒之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才见过一面,就池儿姐姐的叫起来了,真是个没有防心的小丫头。
琼儿一边忙着将各种东西放到桌上摆好,一边小声嘟哝道:“华恒之,你真是一个公子哥儿,就是养几天而已,居然还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幸好侍卫大哥帮我拎到了山上来,不然我一个人,可不会全部帮你拿回来。”
翻开看看,果然是不少东西。华恒之养伤需要的各种药材补药不说,还有各种消遣的书籍,单只是衣物就有三四套。连与之相配的玉佩等等都准备妥当了。
华恒之扫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盒子道,“那个打开看看。”
琼儿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么?”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件桃粉色的精致女装。琼儿不知道,但是华恒之却不会不知道,只看那盒子的外壳,便知道那是城里最有名的绸缎庄的女装。
华恒之笑道:“那是池儿送给你的,你可以去试试。”
“送给我的?”琼儿有些疑惑,看着那盒子里绣工精美的桃粉色衣衫眨了眨眼睛。她平素都是习惯了穿着朴素的布衣,虽然去城里的时候,也看到过许多姑娘们穿着的漂亮衣服,却也从来不曾羡慕过。
衣服,能够穿暖就好了。但是此时再看看这明丽的衣衫,再看看眼前白衣翩然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华恒之。
琼儿突然有些为自己的不修边幅,感到一丝羞愧,抱起盒子便匆匆的跑了出去。
华恒之微笑着看着小姑娘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由得摇摇头笑了起来。逗弄小孩子,果然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同时华恒之也不由得开始期待起琼儿换上新衣,认真打扮之后的模样了。
至于池儿明显不想要自己插手南部城里的事,就顺其自然吧。何况自己如今伤的连身都起不了,回去了也是拖后腿,区区一个贺兰翼想必是拦不住池儿的路的。
心情愉悦的恒之公子彻底的忘记了,在北方的某个军营中,还有某个急切的,盼着爱妻回归的男子,正在咬牙切齿,“华恒之,你最好别给本王死回来!害得池儿千里迢迢的跑去找你,本王一定要你为燕王府做牛做马到下辈子,下辈子!”
“华恒之!......”
华恒之正沉思间,琼儿娇俏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外,看着里面的俊美男子犹豫不决。
华恒之抬头,望着门口穿着桃粉色衣衫的少女淡淡一笑,“怎么不进来?”
少女娇颜微红,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衣袖,眼巴巴的望着华恒之。
华恒之含笑赞道:“很好看。”
确实是很好看!少女精致小巧的容颜未施粉黛,微红的小脸,仿佛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艳若桃李。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安,更显得惹人怜爱。
季瑶池虽然不是特别爱打扮的人,但是眼光却十分不错。桃色的罗衣,裳绣着较深粉色的朵朵桃花,一根浅色的腰带系着可堪一握的柳腰,因为已经是初冬了,甚至还配上了一件浅紫色镶着白狐边的小斗篷。白绒绒的白狐毛簇拥在颈边,更是将琼儿娇小的脸蛋衬得玲珑俏丽,让人移不开眼。
听到华恒之的称赞,少女脸上的笑容更甚。
华恒之望着不远处笑颜如花的少女,不由得有些晃神...
摄政王府,这一日却是热闹非凡,城内外只要有几分名望的,能力的人,都应邀前来参加翼王府的宴会。虽然有一部分人的神色并不那么愉悦。但是如今翼王府在南城可说的上是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即使不喜,也没有人敢拂了翼王的意思。
季瑶池依然带着张峰和安培前来,安培上前向门口迎客的管家递上了帖子。管家看了一眼眼前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也不由暗暗赞叹。这冷公子虽然是外乡之人,但是容貌俊秀,气度翩然竟是连他们这边的才子,也鲜有人能及。愣了愣神,管家连忙让人将季瑶池等人引入府中。
这还是季瑶池第一次来翼王府,虽然早就已经对翼王府的格局了若指掌,但是真的进入其中,到底还是不同的。京城的建筑多讲究气势恢宏,而南部却讲究个精雕细琢。
贺兰翼素来爱面子,这摄政王府自然是整个南城首屈一指的府邸。甚至面积比起当年京城的燕王府也不遑多让。也由此可见,贺兰翼对燕熙的攀比之心,有何等至极。
宴会举行的地点,在王府正中央的一座大殿里。金砖铺地气势恢宏,正门上题名颐和殿。
走到门口,许多人都不由的暗暗皱眉,季瑶池站在大殿门口挑了挑眉,问道:“我怎么看这颐和殿有些眼熟?”
张峰低声笑道:“公子,这倒是和京城的御书房有几分相似。难怪公子觉得眼熟。”
季瑶池恍然,其实倒不是这颐和殿的模样,和御书房有什么相似。御书房到底是贺兰开国先皇所建的宫殿,富丽堂皇却不失皇者霸气。
而这颐和殿却过度讲究精美繁华,雕镂画栋,精雕细琢,反而落了下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但是那殿门,还有那殿角的神兽,却和御书房毫无二致。
踏入殿中,已经有不少权贵在座了。季瑶池一进门就看到坐着的人,多数都是认识的,然后大家都不知易容后的季瑶池,但也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季瑶池淡淡的还礼,有着领路的仆从将自己领到座位上坐下。冷家是富庶之家,但是到底在此地并没有什么势力。所以季瑶池的座位,并不十分靠前,但是也不靠后。以冷卓然的身份,这个位置算是十分抬举了。
季瑶池一进殿,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许多不认识的人都不由得相互打探起来,是谁家的公子,竟然有如此风采。
“这位可是冷卓然公子?”坐在季瑶池身边的中年男子含笑问道。
季瑶池点头,拱手道:“未请教阁下是?”
中年男子笑道:“敝姓丁,区区商人。”
季瑶池笑道:“丁先生客气了,丁家可是南城丝绸生意的领头人,家产万贯,当世几大富豪之一。”
季瑶池这话显然十分对中年男子的胃口,生意人富而不贵,对这些书香士族高门子弟,总是有几分又羡又妒的感觉。这些人说他一句好话,能抵得上寻常人说上一百句,“哈哈,冷公子客气了,咱们这些人满身铜臭,哪里比得上公子清贵。”
当然,这姓丁的,季瑶池自然是知道他的,与燕城一直以来都有丝绸的交易。
“丁先生过奖了,只是此次在下游学之中。区区一个旁支,却是做不了冷家的主,不想翼王...”季瑶池轻叹一声,俊眉微皱。
中年男子闻言,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公子说的正是。只可惜,如今翼王当政,所谓民不与官斗,咱们这些小民百姓又能如何?”
他和燕王府有着大宗的生意,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燕王府的生意,他丁家才能真正的坐稳南城丝绸行业的第一把交椅。燕王府出了什么事,对丁家能有什么好处?其实他不想帮翼王,他更想举家搬到燕城去。
如今可好了,谁不知道燕王府的消息灵通。若是自己捐钱给翼王的消息让燕王府知道了,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季瑶池坐在他旁边,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在在下家在利州,若是能过了今日即刻启程返回利州,想必也没有什么大碍。大不了就是将这南城里的一处别院送与翼王府罢了,想必燕王府看在华家的份上也不会怪罪。”
闻言,中年男子愣了一会儿,突然一喜。一把拉住季瑶池笑道:“公子出门在外,想必也不会带那么多的累赘之物。若有什么需要,在下也好尽一份心力。”
季瑶池平静的抽回自己的手,淡然笑道:“这怎么好劳烦丁先生。”
中年男子赔笑道:“怎么会是劳烦呢,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在下也想跟冷公子交给朋友,只怕冷公子嫌弃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俗气。”
季瑶池温文一笑,顿时觉得眼前这人还有几分意思。想了想,便点头笑道:“不知在下该如何报答丁先生。”
中年男子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笑道:“这个不如咱们私下再谈?”
季瑶池道:“在下只是冷家旁支,万一到时候,让丁先生失望了?”
中年男子无奈,只得低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冷公子如此人才,在下可不信当真在冷家没有丝毫的影响。在下只是想...求公子代为引荐一下恒之公子或者夜公子也可以。”
熙王和熙王妃不在燕城的时候,恒之公子掌握着整个燕王府的权利,而夜千情又掌管着燕王府对外的生意,无论能够引荐哪一个,他都不会亏了。
季瑶池垂眸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这样,些许小事倒是无妨。”
闻言,中年男子也不由得放下了心来,不由得对季瑶池也更加高看一眼了。这可不是些许小事,想他这样的身份,想要见到恒之公子却是千难万难,这冷卓然跟恒之公子的关系,必定不差,才能有如此信心,“如此,就多谢公子了。”中年男子拱手笑道。
“摄政王到!”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中年男子还想要说的话。
季瑶池淡淡一笑,示意他稍候再谈。中年男子这才连忙收起有些遗憾的神色,站起身来迎接摄政王大驾。
贺兰翼虽然只是摄政王,但是行头看似一国之君都不为过,季茹玲走在贺兰翼的身边。
“参见摄政王!”
“平身吧。”贺兰翼高高在上俯视着众人,走到殿上的主位上坐了下来,才开口道。
“谢摄政王。”众人齐声道。
季茹玲在贺兰翼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贺兰翼满意的看着下面慢点的宾客朝臣,笑道:“大家不必拘束,尽管吃喝宴饮便是。”
众人又谢过摄政王,在座的人谁没有几个消息来源,自然知道,今天摄政王举行宴会是想要干什么的,特别是那些被硬邀请来的富商,一个个笑容僵硬哪里还有心情吃喝。
宴会的气氛,明显有些古怪,季瑶池倒是对此并不在意。神色自若的吃喝浅酌,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一般。
殿上,贺兰翼居高临下自然将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这几天贺兰翼的心情非常的糟糕,显示李依依失踪,虽然平时贺兰翼经常恨不得一把掐死李依依那女人,但是当她真的突然失踪的时候,还是让贺兰翼手中的许多事情都变得停滞不前。
天山有许多的东西,李依依一直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一旦她不在了,贺兰翼根本就无法调动那一部分势力。还有太后在朝堂上公然和他闹翻,虽然南城内外大概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母子关系恶劣了,但是像现在这样公然幽禁了自己的生母,还是让贺兰翼受到了不少文人的口诛笔伐。
此时看着大殿中所有人,僵硬却不得不服从的神色,贺兰翼突然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就算这些人心里反对他又如何?明面上,还不是一样要乖乖的服从他的命令,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跪着?
“来人,将人带上来!”有一丝古怪的沉重的宴会中,贺兰翼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一会,两个王府的侍卫拖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将人按跪倒在地上。
季瑶池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她并不认得这个人。旁边的丁老爷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是郝友谦。”
殿中,跟丁老爷同一个表情的人并不少。同住在南城里,只要有些名望的人,自然大都是互相认识的。这郝友谦的名字,当然不是真的叫郝友谦。他是个有名的米粮商人。据说整个南部有六成的米粮店都是郝家的。
这郝友谦在南城里还有一个外号:“铁公鸡”。他本就已经富甲一方,但是平日里却衣冠朴素,就连家里的妻子儿女都过的十分简朴,仿佛生怕别人知道他有钱一般。他可以占别人便宜,但是若让别人占了他一个铜板的便宜,也要好几天吃不下饭。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拿大把的前给贺兰翼做军饷?
而且贺兰翼大军出征,自然是需要米粮的。之前贺兰翼就已经派人去跟他商议了,不过此人却是避而不见。今天的宴会更是干脆就不出席。
以贺兰翼的心性,怎么会容忍这种胆敢跟自己叫板的行为。于是就在这摄政王府的宴会上,郝友谦自己不肯拿着请帖风风光光的进来,却被人给押着进来了。
贺兰翼冷漠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有些富态的中年人,冷笑道:“郝老爷,你真是好难请啊?”
郝友谦苦着脸,战战兢兢的道:“王爷恕罪,小民不敢。小民真的是身体不适,所以才...还请王爷恕罪。”
“身体不适?”贺兰翼道:“是么?本王的府上正好有几位医术不错的太医,不如让他们给你把个脉如何?也省的留下什么病根。”
“不,不敢...”郝友谦脸色一白,倒像是真的生病了一般。只是他哪里敢让翼王府的人把脉,这会儿只怕她就是真的得了绝症,翼王府的太医把脉之后也是健康无比的。更何况,谁都知道他这身体不适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放肆!”贺兰翼脸色一沉,一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沉重的声音让在座的众人心中也是一颤。
郝友谦富态的身子抖了抖,更是吓得脸色如土。
“本王给你面子,你不要,当真是以为本王是吃素的不成?”贺兰翼阴翳着脸道,一挥手,“把他给本王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相信郝老爷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复的。”
五十大板,真的打下去,郝友谦这般不会武功,年纪也不小的人,简直可以直接出殡了。就算是翼王府手下留情,只怕一条命也能去掉七八成。
很显然,翼王是打算要将整个郝家全部吞入口中了。在座的众人心中一颤,也不由的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做傻事。
旁边的侍卫,根本容不得郝友谦再求饶,直接堵了嘴,就拉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沉重的板子声,还有郝友谦的呜呜的痛吟声。
显然,贺兰翼是想要杀鸡给猴看。
“摄政王。”就在众人一片胆战心惊的挣扎中,一个清越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公子长身而起,神色从容的道,“王爷出征在即,何必跟无知小民一般见识,还请王爷三思。”
贺兰翼挑了挑眉,神色难辨的望着季瑶池道:“冷公子要为他求情?”
季瑶池笑道:“在下不为郝老爷求情,只是,王爷征战本是为了贺兰基业,若是杀了郝友谦,只怕与王爷的名声有碍。”
“有点意思。”贺兰翼如此作为,本就是为了震慑众人,也没有真的要要了郝友谦的命。至少得留着一口气,让他离开摄政王府。见季瑶池如此说,贺兰翼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出去叫停。
不一会儿,郝友谦已经被人拎了回来,依旧扔在了地上。虽然有季瑶池求情,但是却依然挨了二十来板子,身后的衣摆上已经被血迹浸湿了一大片。
贺兰翼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对季瑶池道:“本王出征本是为了收复贺兰失地,如今不过是以朝廷的名义,向民间借一些钱,这郝友谦竟然再三推脱,冷公子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打?”
季瑶池淡淡道:“这样的人自然该打。不过,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是成谓之暴。众所皆知,郝老爷爱财如命,一时糊涂也是在所难免的。如今得了教训,想必郝老爷不会再让王爷失望了。”
“是么?”贺兰翼挑眉看向郝友谦。
郝友谦能够积累出万贯家产,也绝对不会是傻子。怎能不知道自己刚才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这位冷公子出言求情,只怕再过片刻,他就要变成死人了。
一见到贺兰翼的目光扫过来,便连连点头道:“这位公子说的是,小民一时糊涂,求王爷恕罪。小民愿意捐出五十万担粮食劳军。”
劳军便是白送了,不用还。虽然贺兰翼从来就没打算还过,但是毕竟比借听起来舒服一些。不过...“五十万?”五十万担粮食听起来很多。但是作为军饷却还不够几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食,贺兰翼自然不会满意。
郝友谦心中一颤,哭丧着脸,痛心疾首道:“一百...一百万担...”
贺兰翼轻哼一声,笑道:“如此,本王还要多谢郝老爷义举。另外,大军后期的粮草,只怕也要劳烦郝老爷筹措,当然,朝廷会付钱高价购买的。如何?”
郝友谦除了点头还能如何?他自然清楚,贺兰翼所谓的高价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是平价,只怕也是拿不到的,最后多半还是要自己陪。只怕着翼王打完仗之后,郝家还能留下一点家底。
有了前面郝友谦的教训,在座的富商们自然就识趣多了。根本不用贺兰翼开口,纷纷开口捐钱捐物,其中还有大半奉送。尽管这些人心中只怕连贺兰翼的八辈祖宗都骂遍了,面上却还是得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没一会儿功夫,季瑶池在心中粗粗的算计了一下,在座的众人被迫捐献的银两就已经高达五六百万,更有其他的各种物质无数。有了这么丰富的收入,贺兰翼阴沉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季瑶池也十分识趣的捐了五万两白银,贺兰翼虽然略有些不满,但是也想到冷卓然出门在外,能有五万两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何况刚才冷卓然开口相劝,也算是给了贺兰翼一个台阶下,让贺兰翼对他很有几分好感,也就不再多少什么。
当然,这五万两最后还是坐在季瑶池身边的丁老爷给的。丁老爷一次赴宴,便白白损失了四十五万两,心疼的脸都要绿了。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些钱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也幸好,南城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这些富商虽然损失不少,但是还承担的起。若是洪启,云雾那样的地方,只怕不用等贺兰翼征战,这些人就先要起来造反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贺兰翼便没有心情再陪着这些人喝酒吃饭了,敬了一杯酒便起身离开了。
在座的众人其实也吃的很胃疼,但是谁也不敢立刻就起身离开。翼王才刚走,你就跟着走了,不是摆明了对翼王不满么?
从古至今,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早已经在人们的骨子里根深蒂固。只要不是活不下去了,一般的小民百姓,轻易是不会愿意和朝廷为敌的。
季瑶池低眉想了想,看了身后的安培一眼。
安培上前俯身听命,季瑶池低声在安培耳边低语了几句,安培沉默的点点头,又重新站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丁老爷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季瑶池身后的两个侍卫,越发的觉得这位冷公子高深莫测起来了。
“冷公子,”刚刚挨了打的郝友谦苍白着脸过来,陪笑道:“多谢冷公子刚刚在摄政王面前替在下美言。”
因为刚刚郝友谦得罪了贺兰翼,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跟他说什么,而且郝友谦这人原本的人缘也没多好。要不然就算他当初一时糊涂了,也早该有人提醒他了。
郝友谦多半是被这些人当成了探路的石子了,但是宴会还没有结束,郝友谦带着一身的伤,却也不敢告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很有几分凄凉。这会儿,才勉强撑着上前来对季瑶池道谢。
季瑶池微微一笑,点头道:“郝老爷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郝友谦苦笑道:“公子的举手之劳,却是救了老朽的命啊。以后冷公子若有什么差遣,老朽在所不辞。”
季瑶池暗笑这个郝友谦,倒也不是真的糊涂,不过后面那句话听听也就算了,郝友谦爱财如命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因为一顿打就突然扭过来了。
“不敢,郝老爷不必客气。”
郝友谦看看旁边的丁老爷,陪笑道:“冷公子若是有空,改日老朽略备薄宴,还请公子赏光。”
季瑶池沉思了片刻,笑道:“如此,到时候就叨扰郝老爷了。”
见季瑶池答应下来,郝友谦才一脸欢喜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丁老爷看了看郝友谦,不由得笑道:“没想到,这郝友谦挨了一顿打之后,竟然大方起来了。只怕这么多年来,冷公子还是第一个有幸,让他心甘情愿的请客的人。”
季瑶池淡笑道:“丁先生说笑了。”
丁老爷摇摇头道:“这郝友谦素来是无利不起早,冷公子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季瑶池点点头,感谢丁老爷的提醒。虽然丁老爷也怀中一些别的心思,但是提醒自己到底也算是好意。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丁老爷想了想,含笑看着季瑶池低声笑道:“在下听说郝友谦似乎还有一位小姐待字闺中...”
剩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季瑶池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今天见过季瑶池之后,存着这样的心思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冷卓然虽然只是冷家的旁支,但是出身,他们这些被低看一等的商人是很少计较的,主要看人,看家世。
何况这冷公子容貌俊秀,风度翩翩,就连翼王看起来似乎也对这位公子颇有礼遇。更不用说,冷家和华家还有那斩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当然,那种关系计较起来,似乎也不叫关系,但是到了紧要关头,有那么一层关系,很多人都会运用起来。
这样的的佳婿,自然是众人心悦的对象。就是这丁老爷自己也同样有这样的心思,只可惜自己家中的两个女儿,长女早几年就已经出嫁了,小女儿却才不到十岁。
听了丁老爷的话,季瑶池不由得一愣,哑然无语。她是当真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毕竟,就算她装的再像男子,骨子里也还是一个女子,没有哪个女子会想到别人会想要将闺女嫁给自己这种事情。但是现在听丁老爷这么一说,季瑶池回头看了看张峰安培一眼。
两人也都是一脸怪异,半晌,安培才慢吞吞的道:“公子风采过人,俊美无俦,自然是许多父母心仪的对象。”
原来王爷不仅要防着男人,还要防着女人?安培和张峰不由在心中暗暗为自家王爷感到同情。
季瑶池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多谢丁老爷提醒,在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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