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回到椒房殿后没过多久,倚华就行色匆匆的小跑到卫子夫身边,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听到宫人说,您从太后那刚离开,叶媪就宣太医去了长乐宫,似乎是太后玉体突然抱恙.所以奴婢担心,会有人借此来对皇后您不利。”
闻言卫子夫也是面色一沉,对倚华吩咐道:“好,本宫知道了,你多关注下长乐宫那边的情况,看看太医们怎么说。”
“诺,奴婢遵旨。”
倚华离开后,江雀有些担忧的问:“子夫,你说会不会是太后故意为之啊?这未免也...也太巧了吧!”
卫子夫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道:“我去长乐宫前有问过给太后诊脉的太医,太后的身体并无多大问题,不过是因为年事已高需要多加注意调理罢了,而且我今日面见太后,并不觉她身体抱恙。算了,且看倚华打探的怎么样吧。”
卫子夫虽这么说,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因为她前世离开人世的时候已经年岁不小了,很多事记得都不是很清楚,但一些大事还是记得的,比如王太后的薨逝。如果她没记错,这一日确实不远了。
可正因为如此,卫子夫才觉得不对劲。因为她也记得,王太后的薨逝并不是突然的,而是有迹可循的。早在王太后薨逝的前几年,她的身体便已每况日下,那个时候的卫子夫时刻谨记着自己身为儿媳的责任,每日都会去长乐宫服侍太后,一应大小事务全部自己亲历亲为。
那个时候的她,只想用自己的一片真心去换取太后的一点点满意,可饶是如此,王太后还是不喜欢她,甚至对她的真心视而不见,连那些本该由宫人们去做的事情都让卫子夫去做,哪怕有别的夫人在场,这也是造成后宫夫人们对自己不敬的一个原因。
可是这一世,许多事与前世大不相同,自己的性情也不再像前世那般怯弱,不再努力去讨好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这后宫已无人敢轻自己,包括王太后,不然她也不会把心思动到王婉筠身上,以此来打压自己。
还能有精力来对付自己,光这一点,卫子夫就觉得王太后的身体比起前世这个时候可好太多了。
可是到了晚上,看到刘彻一脸愁容的走进椒房殿,卫子夫心里一怔,看来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
卫子夫将沏好的茶放到刘彻面前,满是关心的问道:“皇上,臣妾听闻长乐宫今日急召太医,不知母后她......”
听到卫子夫的话,刘彻刚刚端起的茶杯又放到了桌案上,言语中也满是忧心:“太医说母后的身体本就虚弱,这次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吐血,也正因为此母后的身体大大受损,所以太医说必须慢慢调养才行,切不可情绪激动,否则会加重病情。”
吐血?这是卫子夫没有想到的,而且挺刘彻的话,似乎王太后这次是真的病倒了,莫非是因为自己?
“怎会......”卫子夫眉头微皱,若真是这样,自己必须和皇上说清楚才行,虽然自己对太后心存怨气,可她毕竟是皇上的母亲。
于是卫子夫看向刘彻,眼中带着自责与愧疚:“皇上,其实今日,臣妾......”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彻打断了:“谖儿,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卫子夫微微一愣,她注视着刘彻深沉的双眸,嘴巴张了张,准备说出口的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了。皇上是知道什么了吗?可他若是知道了,就应该能想到太后吐血定与自己有关,可皇上却说与自己无关,而且还说的那么肯定,是为了什么?为了维护自己吗?那皇上是相信自己的吗?
这个猜测令卫子夫心头一暖,无论他人如何评论自己,卫子夫都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相信自己的,是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就够了。
用完晚膳,刘彻和往常一样在外室的桌案上处理政务,卫子夫则坐在一旁看着之前未看完的书卷,静静的陪伴着他。
刘彻在处理政务的间隙中抬头看了卫子夫一眼,笑了笑继续低头处理,可思绪却因为这一眼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自己来椒房殿之前发生的事。
当时,刘彻听闻长乐宫传召太医,便起身去了长乐宫,从太医那了解了母后的病情,待太医走后,刘彻才冷声质问叶清:“太医说母后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吐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清低垂着头,看了眼床榻上已陷入沉睡的王太后,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就在叶清举棋不定时,王婉筠也来到了长乐宫,似是没想到刘彻会在这,先是一惊,随后连忙上前行礼:“妾身拜见皇上!”
“平身吧!”
王婉筠站起身后很是关切的看了眼王太后,柔声问道:“皇上,太后娘娘玉体无碍吧?”
“太医已经诊治过了,目前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王婉筠轻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刘彻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不见皇后娘娘,妾身听闻皇后娘娘来了长乐宫,想着来帮皇后娘娘一起照顾太后,免得皇后娘娘过于操劳。”
刘彻一听,顿时愣住了,他看向叶清沉声问道:“皇后来过?”
叶清低着头偷偷瞥了眼王婉筠,随后貌似有些为难的回道:“回...回皇上,皇后娘娘一个时辰前带皇子殿下来给太后请安,然后...然后皇后娘娘说了些犯上的话,惹怒了太后,太后...太后才会吐血的。”
话中含义,不言而喻了。
刘彻冷冽的眼风扫过,叶清顿时后脊发凉,不自觉的瑟缩一下,将身子弯的更低了。
“什么?竟然是因为......”王婉筠惊恐的捂着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刘彻垂眸沉思,长乐宫内顿时陷入了沉寂,叶清她们大气都不敢出,就在她们在心中安安揣测皇上会如何处置皇后时,刘彻终于开口了,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温度:“这件事,朕不希望在宫里听到任何闲言碎语,听清楚了吗?”
皇上这是不准备对皇后追究责任了?
叶清和王婉筠虽深感意外,却还是慌忙称“诺”。
“皇上,皇上,皇上......”卫子夫的呼唤声将刘彻从思绪中唤醒,他回过神来抬头回应,才注意到卫子夫已坐到他的桌案前,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刘彻看了眼殿外问道:“是已经到戌时了吗?”
“还没,是臣妾......有些话想要跟皇上说。”
见卫子夫面色严肃,刘彻虽感到奇怪,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上书,微微坐正道:“好你说。”
“皇上,其实臣妾今日去了长乐宫,还和母后说了一些话,虽未出言不逊,但还是让母后不悦了,所以母后今日会突然吐血,臣妾难辞其咎!还请皇上责罚!”
刘彻起身来到跪伏在地的卫子夫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刘彻看着神情诚恳的卫子夫,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道:“谖儿,我不是说了吗,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卫子夫一愣,原来皇上真的都知道了!那为何会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毕竟自己前脚刚走,太后就紧接着吐血了,在任何人看来,这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啊!
刘彻似是看出了卫子夫心中所想,他牵着卫子夫的手,把政务通通抛在身后,一边慢悠悠的朝内室走去,一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我故意袒护你,而是正因为我了解母后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谖儿你的为人,所以我才说错不在你。”
卫子夫心中一动,她抬头看向身侧的刘彻,这个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男人。
他们在一起时,不是尽是快乐,也有过悲伤和争吵,更彼此伤害过。在这吞噬人心的皇宫中,没有人可以一直不变,卫子夫亦是如此,可这个人,却仍相信着她。
刘彻感受到卫子夫的视线,他低头注视着卫子夫,眉眼温柔。看着卫子夫有些呆楞的表情,刘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刮了下卫子夫的鼻梁,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母后说了些什么,但我很高兴,因为这才是我所熟悉的谖儿,美丽却带着刺,平和但不软弱。”
有什么在耳边“咚咚”的想着,快速而又强烈,直到卫子夫被刘彻轻轻按倒床榻边坐下她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跳声。虽然很难为情,但卫子夫还是不得不承认,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仍会为他而心动。
卫子夫微仰着头注视着刘彻,即使他的整个身形都笼罩在光影之中,但卫子夫仍能清楚的捕捉到他的眼眸,如星空般深邃,几乎要吸走她全部的心神。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头顶,刘彻轻俯下身温柔的凝视着卫子夫的双眼,低沉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威严,甚至还带着安抚的效果:“所以谖儿,你就按着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无需任何顾虑,有我在,别怕!”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但卫子夫还是从水光中看见了刘彻嘴角的笑容,那么温柔,蕴含着无限的包容。
第二日天气正好,卫子夫便带着孩子们在庭院内玩耍晒太阳,倚华这时走过来在卫子夫身边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得到消息,太后昨晚醒来后似是又发了一顿脾气,但当时只有王夫人和叶媪在殿内侍候,所以无人知道太后生气的原因。还有您昨日去过长乐宫的事,也无人再议论了,好像是皇上下的命令。”
江雀听了后有些惊讶,没想到竟是皇上将这些风声拦了下来,见卫子夫表情淡然,似乎已经知晓一般,江雀不禁感慨道:“看来,太后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才会发怒的。这次还真是多亏皇上先发制人了,不然太后借此惩治子夫你,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无法干涉了。”
卫子夫点了点头,她不禁想到今早刘彻上朝前对她说的话:“这次的事,母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猜的没错,母后应该会从王夫人那边下手,这些日子长乐宫那边你多加注意,有什么事就让江雀去找我,千万不可独自涉险。”
卫子夫忍不住轻笑,虽然刘彻对她的保护之意令她很感动,可刘彻身为皇上,身上背负着大汉朝的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自己怎能拿后宫中的争斗去干扰他的心神,这些本就是身为皇后的自己该去面对的。
想到这,卫子夫眸色深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太后这次又想掀起怎样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