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一路从宣室狂奔到椒房殿,对着椒房殿紧闭的大门想也没想的就一脚踹开了。
对于陈阿娇话语里的哀怨和思念,刘彻根本不予理会,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已经躺在地上的卫子夫身上。
木槿在看到皇上进来时,早就被刘彻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手里还捧着盆。
刘彻惊慌失措的跑到卫子夫身边,将木槿一把推开,蹲下身扶起卫子夫。而原本准备用来泼卫子夫的水也瞬间全浇在木槿身上了。
刘彻不停的呼唤着“谖儿”,声音中带着颤抖,然而卫子夫仍是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刘彻连忙抱起卫子夫向寝殿跑去,而赵成也早在看到卫子夫晕倒在地时就赶紧命人去叫太医了。
陈阿娇看着皇上离开的身影,久久没有回神。木槿一身是水也不敢去换衣服,她走到陈阿娇身边小声的唤她,只见陈阿娇仿佛突然脱力了一般,瘫倒在席座上,眼神呆滞的目视前方。
一眼!皇上竟然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从始至终,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卫子夫!
“卫!子!夫!”陈阿娇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本宫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刘彻抱着卫子夫一路奔回寝殿,也顾不上他这一举动被来往的宫人全看在眼里。
刘彻小心的将卫子夫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握着她有些冰冷的手试图将它捂热,满眼心疼的用颤抖的声音唤道:“谖儿,谖儿,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可是,床上的人儿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赵成!赵成!太医呢!太医呢!”刘彻朝外室怒吼道。赵成边回复着“马上就到!”边心急的朝殿外望去。
太医令欧阳白小跑着朝未央宫赶去。当负责去找太医的小宦官大喊着“太医,太医”进入少府时,欧阳白本想随便派个太医过去,谁知这个小宦官拿过医箱直接拉了他就跑,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小宦官拉着欧阳白一个劲儿的往前冲,脑子里只记得赵成说的:“记住!直接把太医令带过来!”
欧阳白来到皇上的寝殿后,看见皇上焦急万分的唤着床榻上的女子时,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小宦官为何直接找上他,从皇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对皇上来说很重要!
欧阳白正欲行礼,就被皇上喝住了:“不用了,直接过来把脉!”
欧阳白忙不迭的走过去,仔细的把着脉,一点都不敢马虎。突然,一个脉象从他手下滑过,欧阳白一惊,不敢置信的看向卫子夫: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已经……
欧阳白再小心的看向皇上,见他紧紧的盯着自己,焦灼之情表露无疑,欧阳白心下明了,把脉的动作也更加小心谨慎了。
随着脉象越来越清晰,欧阳白的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一直盯着他的刘彻自然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变化,压着声音喝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欧阳白立即站起身弯着腰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回皇上,这位姑娘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显然是怀有身孕之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刘彻焦急的问道。
欧阳白身体微微颤抖,小心的注意措辞:“只是,这位姑娘的脉象时而紊乱时而微弱,恐…恐有小产的危险,而且这位姑娘因为怀孕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度,若是小产,只怕…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欧阳白话刚说完,就被刘彻抓着衣襟怒视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朕保住她,保住这个孩子,不然,朕就要了你的命!”
“诺!臣一定竭尽全力!”
皇上松开手后,欧阳白顶着皇上愤怒的视线,小心的对卫子夫进行救治,冷汗早已将他的衣服浸湿,他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手下不敢停歇,只能在心里祈祷着这位姑娘能挺住!
皇上将一名宫女抱回寝殿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长信宫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窦太后看着站在一旁趴在窦长公主怀里直哭的陈阿娇,不禁在心里叹气:“自己这个外孙女怎么总是这么沉不住气。”
王太后看了眼一脸无奈的太皇太后,又看了眼一脸愤怒的窦长公主,默默的低下头选择不出声。
“阿娇,皇祖母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记住自己皇后的身份,不要轻举妄动,可你怎么总是不听啊!”
陈阿娇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怨道:“可是,是皇祖母您说等皇上的生辰过了再去处理那个贱婢啊!孙女只是按照您说的去做,您这会儿怎么反而怪孙女了?”说完陈阿娇的哭声更大了。
窦太后一时语塞,她看着哭的那么伤心的陈阿娇还有脸上写满不满的女儿,皱着眉头,无奈的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去,把皇上给我请来!”
刘彻焦急的在殿内来回踱步,太医已经诊治了许久,可子夫就是一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虽然他此刻把陈阿娇千刀万剐的心都有,只是子夫没有脱离危险,他一刻都不敢离开。
所以这个时候谁来打扰皇上就是直接来触皇上的霉头。
“皇上,太皇太后让您去长信宫一趟。”
刘彻停下脚步,不用猜也知道太皇太后找他的缘由。他冷冷的看着来人,只是狠狠的说了一个字:“滚!”
婧心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皇上,她从太皇太后嫁入宫中时就一直在其身边伺候着,可以说是宫中的老人,皇上平时对她也很是尊敬,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然而更令婧心心惊的是,她竟从皇上的眼中看到了杀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皇上如此愤怒?
赵成见状,连忙将婧心拉了出来,对着还未回过神来的婧心说道:“婧媪,您别生气,皇上这会儿在气头上,才会如此对您。”
“赵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皇上懂事以来,她从未见皇上发过这么大的火。
赵成朝殿内看了眼,心想着此事早晚要被太皇太后知道,便将事情的原委全跟婧心交代了。婧心侧耳听着,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震惊,这件事她得赶紧回去禀报太皇太后!
长信宫内,陈阿娇终于不再大声哭着,改成低低的抽泣。毕竟皇上一会儿就要来了,她得表现的楚楚可怜一些。可是谁知,只有婧心一个人回来复命,根本不见皇上。
“婧心,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皇上呢?”窦太后也很纳闷,以往派婧心去叫皇上,皇上都会立刻赶过来的。
婧心看了眼同样满脸疑问看着她的皇后,小心的说道:“皇…皇上还在寝殿里。”
“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贱婢!”陈阿娇站起身大声责问道。
闻言,窦太后也有些不满道:“究竟怎么回事?”
婧心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回太皇太后,因为…因为那个宫女,怀了身孕。”
“什么!”三声同时想起,只不过有的是惊喜,有的却是震惊,而这惊喜自然是出自期盼皇嗣已久的两位太后。
陈阿娇一时接受不了,脚下一软向后倒去,好在被同样震惊的站起身来的窦长公主接住了。
“怀有身孕?确定吗?真的是怀了龙种吗?”窦太后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终于,她终于把皇嗣盼来了,她终于有颜面去见先皇和列祖列宗了!
见此,婧心也微微放下心来:“是的,太医令已经把过脉了,确实是怀了皇嗣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窦太后的心一提,任谁都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紧张。
“只是,那个宫女现在陷入昏迷,恐有小产的危险。”
“什么!”窦太后心里一惊,凛冽的眼神向陈阿娇扫去,陈阿娇被太皇太后的这一眼扫的身体一抖。
然而,窦太后已经不再看向她,她站起身严厉的说道:“走!去未央宫!”王太后连忙起身扶着太皇太后,两人脚步都有些急切的朝殿外走去,看都没看站在一旁的窦长公主和陈阿娇一眼。
殿内只剩窦长公主和陈阿娇两人,陈阿娇惊慌失措的问窦长公主:“母亲,怎么办?那个贱婢竟然怀孕了,这可怎么办啊!”
窦长公主同样也是不知所措,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宠幸了那个宫女,甚至还让她怀孕了。
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窦长公主握着女儿冰冷的手说:“娇儿别担心,现在那个贱婢还在昏迷中,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就算她醒过来了,身体这么虚弱肯定受不了惊吓,既然我们动不了她,那就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陈阿娇也反应了过来,她看着母亲阴毒的目光,脸上也露出了狠毒的表情。
卫子夫,这可是你自找的!
窦太后和王太后两个人进入皇上寝殿时,就看到皇上仍在不安的来回走动。刘彻见皇祖母和母后都来了,便知道她们已经知晓此事,他刚走过去就被太皇太后一把抓住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吧?”
听皇祖母这么问,同样不知内室情况如何的刘彻摇着头,难掩伤心的说:“朕也不知道,太医正在里面诊治,我们只能耐心等候了。”
闻言,太皇太后更加忧心了:“哎呀,怎么会这样!求列祖列宗保佑,保佑我的孙儿平安无事啊!”
王太后细声安慰着太皇太后,刘彻担忧的朝内室看去,他现在只担心谖儿,孩子没了也不怕,他们还可以再要,他只要谖儿平安无事。
就这样,在众人满心的期盼中,欧阳白终于长舒一口气满头大汗的走出了内室。
见太医令出来了,刘彻连忙走过去问道:“太医令,怎么样?”
欧阳白这才发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竟然都来了,他连忙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恭喜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母子平安,已经没事了,只需好生调养就行。”
太皇太后欣喜的说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而刘彻早已冲进内室。
此刻,卫子夫已经醒了过来,她刚虚弱的叫了声“皇上”,刘彻便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摸着卫子夫苍白的脸颊,十分心疼的说道:“谖儿,你受苦了。”卫子夫轻轻勾起没有一丝血色的嘴角,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进来了,卫子夫惶恐的想要起身,却被刘彻轻轻按住了。窦太后也没有在意,伸出手做出让她躺着的动作,语气温和的说:“不用起来,好好躺着吧,你现在养好身体最要紧。”
卫子夫看向刘彻,见他对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便知道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便转过头对窦太后说:“谢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关心,奴婢知道了。”
见卫子夫说话都是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刘彻便贴心的为她拢好被褥,摸着她的头说道:“太医说了,你现在要好生休养,你先睡一会儿吧,朕就不打扰你了。”
卫子夫知道,皇上是有话要和太皇太后说,便乖顺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刘彻心疼的看着卫子夫,眼神一凛,站起身对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朕有话要跟您说。”
精明如窦太后又怎么会不知道皇上想说什么,慢慢的点了点头。
大殿内,太皇太后坐在最中央,而王太后和刘彻则分坐在两侧。刘彻起身对太皇太后俯首作揖认罪道:“孙儿向皇祖母请罪,这次,是孙儿毁约在先,无论皇祖母想要如何惩罚孙儿,孙儿都毫无怨言,只希望皇祖母能给卫子夫一个名分。”
窦太后看着语气十分坚定的皇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皇上与我的约定,就此作废吧!虽然皇上您没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在你这次生辰之前不许见这个宫女一面,还要与皇后和谐相处。但是阿娇的所作所为我也都看在眼里了,所以也不能全怪皇上,再说这个宫女怀了皇嗣,也算是大功一件,宫中有了这么大一个喜事,我还怎么忍心处罚皇上呢!”
“那皇祖母的意思是?”刘彻欣喜的抬起头。
“这件事,我就不再过问了,至于册封,皇上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绝对没有任何异议,只要这个孩子可以平安无事的出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皇祖母!”刘彻真心的向太皇太后道谢,有了太皇太后这句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没有任何阻碍的将卫子夫接到自己身边了。
很快,整个皇宫上下乃至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后宫多了位卫夫人,恩宠甚隆,不仅赐住猗兰殿,甚至还怀了皇嗣,就连她被皇上直接抱回寝殿现在还住在皇上寝殿的事,都被传了个遍。
陈阿娇咬着牙听木槿把这件事传给她听,她没想到,皇上竟把猗兰殿赐给了那个卫子夫,要知道,猗兰殿可是皇太后曾经居住的地方,更是生下皇上的地方,把这个殿赐给卫子夫,其深意可想而知。
“母亲那边怎么说?”陈阿娇阴森的问道。
“回皇后,窦长公主已经都安排好了,明日就可动手。”
“很好!”陈阿娇眯起双眼,眼中满是阴狠毒辣,“卫子夫,本宫对你的惩罚现在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