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敖强闯窦长公主府邸,甚至劫持窦长公主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窦长公主自然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她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最好能闹到皇上那!毕竟,就公孙敖做的事,砍他十次脑袋都不为过!
事发后的第二天,窦长公主一大早就进了宫,先是去了椒房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陈阿娇说了一遍。知道卫青没死,陈阿娇虽心有不快,但知道卫青身受重伤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这才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些。
“所以,母亲这一大早进宫来,是想要了公孙敖的命吗?”陈阿娇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人命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值钱似的。
一想到公孙敖对自己的失礼之举,窦长公主就恨得牙痒:“若不要了他的命,那我大长公主的颜面何存?而且,我还不止要了他的命,我还要卫子夫给我下跪道歉!”
听了窦长公主的话,陈阿娇眼睛一亮,急切的问:“母亲此话何解?”
窦长公主露出神秘的笑容,高深莫测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长信宫的大殿内,两宫太后,皇后以及窦长公主都在,整个皇宫中,最尊贵的几个女人全部聚集在殿内,卫子夫坐在最下首,冷眼看着这几个女人,心知只要她们聚在一起,就保准没什么好事。
卫子夫本在刘彻的寝殿内等着刘彻从宣室回来,结果刘彻没等到,却等到了皇后的侍女木槿。木槿前来说是奉皇后之命前来宣她去长信宫。
卫子夫自是知道长信宫是太皇太后的寝宫,然而皇后宣她前去定然是不安好心,卫子夫本想把江雀留下来,可江雀不放心,非要跟着她同去,无奈,卫子夫只好答应。
此刻,卫子夫安坐在席座上,对面窦长公主则坐在席座上抹着眼泪,陈阿娇满脸担忧的在一旁安抚她,好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窦太后发现她现在只要看到这对母女就头疼,她们每次过来都是找自己哭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会儿!窦太后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别哭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母后,您…您可以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窦长公主委屈的哭喊着,说完哭的更凶了。
王太后见太皇太后一副不想理窦长公主的表情,忙开口对窦长公主宽慰道:“皇姐,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母后说,母后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窦长公主止住哭声,语气十分凄惨的说:“母后,您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现在,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如今连一个小小的骑郎都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不仅擅闯我的府邸,连我都敢劫持!您说,女儿日后岂不是任人欺负了吗!”
骑郎?难道是公孙敖大人?卫子夫这才想起来,自卫青受伤后自己一直心系在卫青身上,竟忘了问公孙大人是如何把卫青救回来的!听窦长公主的话,公孙大人是强行把卫青救走的,而且还是从长公主的府邸!
果然是你们干的!卫子夫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喉咙紧绷,努力不让自己的怒气表现出来,她抬眼看向仍在虚情假意的抹着眼泪的窦长公主,以及一旁的皇后,果不其然在皇后的脸上看见了冷笑。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虽然窦太后现在见到她这个女儿就心烦,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馆陶,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在天子脚下欺辱皇亲国戚!”
窦长公主心里暗喜,可是脸上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略显迟疑的说道:“回母后,这件事,恐怕…还要麻烦卫夫人解释一下了。”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卫子夫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或许是因为有孕在身,此刻她在两宫太后的眼里,只觉得这副娇小的模样十分的楚楚可怜,所以窦太后的话也不像先前那般严厉,充满疑惑却不失温和的问:“这件事,和卫夫人有什么关系?”
见窦太后似乎心软了,窦长公主连忙正对着太皇太后,急切的说道:“母后您有所不知,昨日那个擅闯我府邸的骑郎公孙敖,其实,是受卫夫人指使的!”
闻言,窦太后和王太后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卫子夫。她们都知道,卫子夫的身世如何,可若事情真如窦长公主说的那样,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竟能趋驶宫中官员帮她做事,那这个女子不可小觑啊!
想到这,窦太后的眼中带上了一抹阴狠,后宫女子私自勾结官员,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卫子夫,馆陶所说的是否属实!”窦太后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威严,似乎只要卫子夫敢说是,她就能立刻让人将卫子夫杖毙。
卫子夫自然明白眼下情况的严重性,可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公孙敖是怎么救下卫青的,她又如何解释?她也不明白,为何公孙敖会这么大胆,敢擅闯窦长公主的府邸甚至是劫持她。可她又不能否认,毕竟公孙敖是为了救卫青才得罪的窦长公主,此刻若为了保身而弃他于不顾,那就太无情无义了。
见卫子夫不说话,窦太后眼神一凛,语气又重了几分:“卫子夫,我问你,这件事你要作何解释!”
“朕可以解释!”刘彻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惊,朝殿外看去,只见刘彻一身朝服走进殿内,显然连衣服都没来及换。
陈阿娇和窦长公主慌忙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懊恼:皇上怎么会过来,千万不能让皇上坏了事!
刘彻进殿后,先是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随后走到卫子夫身边,轻轻的将她扶起,卫子夫抬头看见刘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也不再担忧,默默站在刘彻的身侧,把一切都交给他。
刘彻直到卫子夫站起身,才搂着她的腰对仍跪在地上的人说:“都起来吧!”
陈阿娇嫉恨的盯着皇上放在卫子夫腰侧的手,恨不得冲上去将卫子夫推开,还是窦长公主在她身边死死拽着她,才没让她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皇上,你怎么过来了?这件事是后宫的事情,皇上还是别插手了。”窦太后历经文、景、武三朝,对于后宫那些肮脏龌龊之事见的比谁都多,她心知皇上此刻深爱着怀里的这个女人,所以在处理事情上难免会心有不忍,而且她也不想让皇上为这些事伤神。
刘彻仍搂着卫子夫没有放手,他语气坚定的说:“皇祖母,这件事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其实昨日骑郎公孙敖得知他的好兄弟卫青在宫内失踪,便出宫去寻找,并在姑母的府邸附近寻得卫青的踪迹,这才闯入姑母的府中,只是为了救卫青罢了。”
“卫青?这又是谁?”
刘彻看了眼有些心虚低下头的窦长公主,对窦太后说:“回皇祖母,正是卫子夫的亲弟弟。”
这下,连窦太后也明白过来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不争气的女儿,都这个时候了,还再想着怎么除掉卫子夫。
窦长公主在太皇太后的怒视下,瑟缩着脖子,仍不知悔改的据理力争:“母后,儿臣…儿臣会抓卫青,是因为他冲撞了儿臣,所以,儿臣想给他一些教训。可是,那个公孙敖,敢对儿臣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肯定是受人指使,有人撑腰,母后,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听窦长公主这么一说,太皇太后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卫子夫的身上。确实,那个公孙敖只是个小小的骑郎,借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做出此等越矩之事,定是有人给他撑腰,而这撑腰之人,已经不言而喻了。
面对太皇太后探究的视线,卫子夫没有理会,仍是低着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刘彻微微侧过身,挡住了太皇太后的视线:“皇祖母,关于这一点,公孙敖确实罪不可赦,可他会这么做,全是朕默许了的。”
这下别说窦长公主等人了,连卫子夫都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刘彻。这件事是皇上默许的?皇上可知道,他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窦长公主惊愕的看着刘彻,难道皇上,他都知道?包括自己抓走卫青的事他都知道,所以才会默许了公孙敖的所有行为?
可是刘彻这么一说,有一个人就不满了。窦太后沉下脸来,冷声说道:“皇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默许了你的人强行闯入自己姑母的府邸甚至劫持自己的姑母,只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窦太后的话最后带上了一丝怒意,也令卫子夫心里一紧。无关紧要的人?呵!原来自己那么看重的家人,在这些人眼里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刘彻低头看了眼脸色不佳的卫子夫,不禁心里一痛,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看着窦太后,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悦:“皇祖母,朕事先并不知道卫青在姑母的手中,只是跟公孙敖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卫青平安带回来,必要时可以使用特殊手段,一切后果均由朕来承担而已。所以,朕才会说,公孙敖的所作所为都是朕默许的,与卫子夫并无关系,而且……”
刘彻声音一顿,表情十分严肃的说:“而且,卫青并不是无关紧要之人!他是卫子夫的亲人,就是朕的家人,所以,朕不准任何人可以伤害他!”
卫子夫震惊的看着刘彻坚毅的侧脸,只觉得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她此刻所受到的震撼和感动。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青儿会愿意为这人一生戎马,开疆拓土,因为这个人,值得他那么做。
然而窦长公主还是不死心:“话虽如此,可是皇上,您也说了,您事先并不知道卫青在我手上,那么公孙敖在寻得卫青踪迹时没有及时向你请示,而是仗着皇上的这一句话肆意妄为,目无尊卑,还请皇上惩治公孙敖,给我一个交代!”
刘彻瞥向窦长公主,只见她饶是此刻,脸上仍带着傲慢的表情,一点都没有羞愧之色。
刘彻微眯双眼,声音冰冷的说:“交代?那姑母准备怎么给朕一个交代呢?”
窦长公主一愣,不知为何,皇上此刻的表情让她想起了那日在宫门处平阳公主脸上的表情,一样的令她背后一凉,不寒而栗。
“我...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在皇上这样目光的注视下,窦长公主的声音都在打颤。
刘彻转过身直面着窦长公主,眼神和声音一样透着冰冷:“是吗?那朕帮姑母您好好回想一下。公孙敖跟朕说,他进府前曾跟管家说过他们是奉命前来找人,然而管家进去通报后却带了一群您府上的护卫欲将他们赶走,公孙敖无奈,这才强行冲入府中,此为其一。”
“其二,公孙敖见到姑母后,很是恭敬的向您说明了来意,然而您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没把朕放在眼里,您说了一句话,不知您还记得吗?”
窦长公主不禁呼吸加速,她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刘彻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了残忍而致命的话。
“您说,就算是皇上亲自来了,我要他滚他也得滚!姑母,这是您的原话吧?还是要朕把你府上的人都找来当面对质呢?”
窦长公主此刻彻底六神无主了,她虽然平日说过不少这样的话,但从未对皇上当面说过,也顶多就是当着女儿和王太后的面说。可如今,被皇上知道了,她哪还能有命走出这个地方啊!
看着慌了神的窦长公主,王太后在心里直呼痛快!类似的话,她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年了,可是她知道自己都不过窦长公主,便只能忍气吞声受着。可如今,她的儿子,当今的皇上,已经强大起来了,已经根基稳固了,再也不用畏惧了!
窦太后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性,也相信这绝对是她会说的话,以前这些话没被皇上知道,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也需要一个人来镇住皇上和王太后,保持刘窦两家的平衡,保证窦家的繁荣。
可如今皇上翅膀硬了,她们也都老了,已经斗不过皇上了。
“馆陶!你当真说过这种话!”这种时候只能顺着皇上的心思来走了。
窦长公主听见太皇太后的怒斥,吓得跪在地上求饶:“皇上赎罪,太皇太后赎罪,我...我当时是一时口快,绝不是故意为之的啊!求皇上赎罪!”
窦太后看着刘彻说道:“皇上,你有何打算?”
刘彻对着太皇太后恭恭敬敬的说道:“回皇祖母,既然姑母也说了,她不是有意为之,如此不如将公孙敖的过与姑母的过两过相抵,谁也不追究了吧!”
窦太后点点头:“就按皇上说的办吧!”
“不过……”刘彻将怀里的卫子夫稍微往前一推,又让她出现在在场人的视线里,“不过,这一次,受到伤害最大的就是卫子夫和卫青,卫青身受重伤,现在还卧床不起。卫子夫怀有身孕,更是为了卫青伤心伤神,以泪洗面,皇祖母,您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补偿他们。”
一听这话,窦长公主和陈阿娇就不乐意了,刚开口喊着“母后!”和“皇祖母!”,就被窦太后用眼神制止了。
她看了眼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卫子夫,然后转而看向皇上说:“就按皇上说的办吧!”
“谢皇祖母!”
很快,一道新的圣旨传遍整个皇宫和长安城。卫家兄弟卫长子卫青皆赏赐千金,卫青更是被提拔为建章宫监,加封侍中并犒赏了公孙敖等营救卫青之人。刘彻下令卫家兄妹可随意进宫与卫子夫卫青团聚,他甚至还在长安城置办了一处房产,方便卫家兄妹前来长安时有地方可以住,刘彻还命人去接远在平阳的卫长子来长安定居。
总之,刘彻的这一系列举动,既是在打击窦长公主和皇后,也是在彰显他对卫子夫的宠爱,而他爱屋及乌,卫家人也因此受益。
圣旨一下,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心里想着,这皇宫,怕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