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公元前137年)
知道了公孙贺向皇上求娶大姐之后,卫子夫就一直在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就这么等了几天后,终是把大姐给盼来了。
卫孺这次进宫,果然带了许多东西,除了卫少儿做的卫子夫爱吃的糕点,还有不少祈福用的东西。
卫子夫惊讶的看着姐姐们将这些拿出来:“大姐,二姐,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卫孺将这些东西依次在桌案上排开,她指着这些糕点说道:“这些是少儿专门给你做的,我们发现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都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还这么清瘦,我们担心这样下去等到你生产的时候恐有危险。”
闻言,卫子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实话,对于怀孕这件事,卫子夫到现在还没有实感,许是因为前世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所以这一次她并没有第一次怀孕时该有的紧张和喜悦。而第一次生产更是记忆里已经很久远的事了,她早已忘记生这个孩子时的情形,只记得很痛很痛,等她清醒过来时,身边只有一个宫人在一旁照顾她。
因为,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围在了孩子的身边,作为当朝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备受关注和宠爱的,只不过开心的同时难免会有些遗憾吧,不是个男孩子。
见子夫盯着肚子出神,卫孺以为子夫感到担心害怕了,便轻声宽慰她:“子夫不用害怕,皇宫里有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太医,皇上也肯定会找最好的产婆来给你接生的,不要担心,我们那天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卫子夫感动的点点头,是的,这一次,她的身边肯定会有他们在的。
为了让子夫放心,卫孺又拿起面前祈福用的东西对卫子夫说:“这些,全是我和少儿这几日去寺庙求的,可以祈求母子平安,听说很是灵验的。”
卫子夫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十分感动的对姐姐们说:“大姐,二姐,谢谢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的江雀开口跟卫子夫说道:“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
“啊!对!”听江雀这么一提醒,卫子夫才想起来要找大姐商量的大事,卫子夫挪到卫孺身边,握着她的手开心的说道:“大姐,你知道吗?前几日,太仆大人公孙贺向皇上请求赐婚,他想要求娶大姐你!”
“什么?”卫孺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子夫会跟她说这种事。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微微一愣的卫少儿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开心的摇着卫孺的胳膊说:“太好了大姐!有人要跟你提亲了!”
卫孺被卫少儿这么一摇也回过神来,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可是那位大人为何要求娶我,我…我又不认识他。”话说到这,卫孺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回握住卫子夫认真的说道:“子夫,那位大人不会是因为我是你的姐姐才想要求娶我的吧?不行,子夫,这样的人我若是嫁了,日后肯定会给你带来不少的麻烦,我不能……”
卫子夫轻拍大姐的手让她不要激动,大姐就是这样,事事都以弟弟妹妹们为先,从未考虑过自己,若非如此,也不会如今已经到了花信之年还未论及婚嫁。卫子夫感激的同时也感到心疼,这么好的姐姐就应该拥有最大的幸福,拥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
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比不上让大姐亲自去见一面,卫子夫便对卫孺说道:“其实,那位公孙大人,大姐你是见过的,不如我带你偷偷去见他一面?”
卫孺一愣,这还能偷偷见一面?可没等她拒绝,卫子夫和卫少儿就一左一右的把她拉起来,兴冲冲的往殿外走了,江雀说了句“我也要去”便紧跟上她们了。
未央宫的一处偏殿内,公孙贺不时地瞟向上座的刘彻,不明白皇上把他召来究竟要做什么。从入宫到现在,他已经在这坐了快半个时辰了,可皇上就只是批阅面前的奏章,根本就不理会他,问皇上也只是一句“稍后便知”,再无多言。公孙贺无奈,只能继续干坐着了。
卫子夫她们来到和刘彻约好的偏殿后,便在赵成的指引下来到了内室,透过刘彻身后的屏风的缝隙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卫子夫看着一脸紧张坐在那的公孙贺,轻轻一笑,便把卫孺拉了过来,示意她朝缝隙外看去。
卫孺虽不解,可还是照做了,当她疑惑的视线转到公孙贺身上时,卫孺忍不住停住了,眼里充满了探究。当公孙贺转过脸来,再次看向皇上时,卫孺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忍不住眼睛一睁,是他!
一直在一旁观察卫孺的卫子夫,见她此刻露出这种表情,便知道,她是想起公孙贺来了。便把大姐拉过来微微靠后,然后几不可察的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屏风。一直等着这一声的刘彻接到了讯号,微微坐直身体,从奏章中抬起了头。
而卫子夫这一声不仅暗示了刘彻,也惊动了不远处的公孙贺。作为习武之人,公孙贺有着过人的耳力和警觉性,在卫子夫敲响屏风的那一刹那,公孙贺就一脸警惕的看向刘彻身后的屏风,眼神尖锐的似要把屏风穿透。
刘彻也注意到了公孙贺的变化,便轻咳一声,将公孙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太仆大人昨日说想要求娶卫夫人的姐姐,这件事朕已经和卫夫人说了,可是卫夫人还有些踌躇,所以朕来替卫夫人问你几句话。”
原本眼神犀利的公孙贺在听到皇上找他来是为这事时,立马又露出忐忑的表情:“皇上有什么话尽管问,臣一定知无不言。”
刘彻悄悄地向身后瞥了一眼,然后声音沉稳的说:“那好,朕问你,你想求娶卫夫人的姐姐是出自真心的吗?”
“自然!”公孙贺十分肯定的说道。躲在屏风后的卫孺听到这两个字后,忍不住脸颊微微泛红。见此,卫子夫和卫少儿无声窃笑,等着皇上继续问话。
刘彻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是你要知道,你想要娶的可是卫夫人的亲姐姐,卫夫人如今的形势你也清楚,此时你提出想要求娶她的姐姐,难免不会被有心人猜忌,说不定还会有损你的名声,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听了刘彻的问话,公孙贺低着头没有回话,一直在屏风后没听到动静的卫子夫等人,有些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屏风,连卫孺都不禁流露出失落的表情。
见公孙贺没有回话,刘彻忍不住眉头一皱,正准备发问时,一直低垂着头的公孙贺突然把头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刘彻从未见过的郑重与坚定:“皇上,臣明白您和卫夫人的顾虑,可是臣只是一介武夫,对于您所说的的那些根本从未想过。臣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不想去理会,臣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知道,从臣见到她的那一眼起,臣的心里就认定她了!”
已经无需再问了!
如此直白的告白,让卫子夫十分满意,虽然简单,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正是这样的人才能让卫子夫放心的把姐姐交给他。而卫孺早在听完这段话后就满脸通红了,她忍不住看向屏风缝隙中身形颀长的公孙贺,眼中的情愫一目了然。
公孙贺这般告白也是刘彻没想到的,惊讶之余眼中也流露出了赞赏,果然只有这样正直的人才能让谖儿放心,才能让自己日后对其予以重任。
刘彻回望着公孙贺坚定的眼神,低沉着声音说:“好,你的心意朕明白了,朕会帮你转达给卫夫人,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刘彻的话似是让公孙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他立即低垂下头,又露出了难得的局促的表情,恭恭敬敬的说道:“诺,臣告退!”
公孙贺走后,卫子夫她们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刘彻立即上前扶着卫子夫的腰,明知故问道:“子夫觉得如何?”卫子夫看了眼仍红着脸将头深埋在胸前的大姐,了然的笑了,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刘彻让太史令算好吉日后,便在第二日上朝时宣读了这一旨意,举朝震惊。要知道,公孙贺也是从刘彻还是胶东王时就跟在刘彻身边的,弱冠之年就被封为太仆,虽一直尚未娶妻,但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可皇上将卫夫人的姐姐赐婚于他,这既是对公孙贺的宠信,也间接表现了皇上对卫夫人的宠爱有多深。
自知道皇上和卫夫人同意这门婚事后,公孙贺就在积极筹备婚聘六礼,布置府邸,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宴席,而卫孺和卫少儿也就留在了皇宫里,每日绣制嫁衣,为成亲做准备。
一个月后,卫孺身披嫁衣,坐上公孙府前来迎亲的马车,一路吹吹打打,终是被迎进了公孙府邸。因为公孙贺和卫孺的婚事可以说是刘彻促成的,所以为彰显皇恩,刘彻甚至携卫子夫亲自来到公孙府,见证二人的结合。
卫子夫和刘彻坐在上首,看着大姐与公孙贺行夫妻之礼,再看看不远处站着的早已泪流满面的二姐和江雀,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伤感,可惜兄长不能赶来亲眼看着大姐嫁人。
“礼成!”众人的鼓掌声将卫子夫从伤感中脱离出来,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大姐成亲的大好日子,相信兄长一定也能感受到此刻的喜悦。
入夜,热闹了一天的公孙府终于寂静下来,而公孙贺也终于迎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洞房花烛夜。当他紧张的走到坐在床榻边的卫孺面前时,卫孺慢慢抬起头,脸上带着娇羞的笑容,而那双注视着他的双眼,一如初见。
卫孺与公孙贺成亲后,自然是要住进公孙府的,但她也不放心卫少儿自己一个人带着霍去病住,便在征得公孙贺同意后,在府内辟了一个院子,专门留给卫少儿和霍去病住。
一桩好事过去了,紧接着另一桩好事也悄然到来。
猗兰殿外,刘彻焦急万分的在屋外来回走动,听着卫子夫在屋内痛苦的叫喊声,刘彻只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又一下,主殿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一脸焦急的坐着等待着,等着皇上第一位孩子的降生。
椒房殿内,陈阿娇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她没有奉太皇太后的宣召随她们去猗兰殿,她不想看见皇上因为那个女人而露出的焦灼和担心的表情,更不想看见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不仅是她们,建章宫,公孙府,公主府,平阳侯府,甚至是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府邸,都在焦急等待着这个孩子的诞生,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这一焦急的局面,刘彻的脚步也在这时猛地一顿,一脸惊喜的看着尚未打开的门,嘴里喃喃的说道:“生了…生了,生了!”屋门打开,产婆出来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刘彻似还沉浸在喜悦里,只注意到产婆说母女平安,说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便冲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卫孺抱着简单清洗过的孩子朝他走来,一脸慈爱的说:“皇上您看,小公主多漂亮!”
刘彻看着卫孺怀里的孩子,小小一只,可爱至极。这就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刘彻甚至都不敢碰,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对卫孺说:“孩子就先麻烦姐姐了,我进去看看子夫。”
就在刘彻准备朝内室走去时,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刘彻呆呆地看着产婆惊慌的跑出来,又是叫人准备热水,又是叫太医,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反应,眼前的人都在动,可他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
刘彻猛地要往内室冲,可是却被闻讯赶来的太皇太后叫人拦住了,刘彻在奋力挣脱叫喊中,只瞥见被一堆人围着的卫子夫的床榻边垂下来的,卫子夫的手。
“谖儿!”刘彻惨烈的叫声瞬时回荡在猗兰殿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