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诏狱内,韩嫣扒着牢房大声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韩嫣的喊声把廷尉引来了,见到廷尉,韩嫣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伸长胳膊,对着廷尉喊道:“廷尉大人,廷尉大人,我要求见皇上,我要求见皇上!”
廷尉在牢房不远处停了下来,刚刚好是韩嫣要触却又触不到的地方,他用着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的眼神和口吻说道:“韩大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太后亲自下的旨,你就算见到皇上了,恐怕也没用啊!”
太后,怎么会?自己没得罪过太后啊?难道是为了江都王一事,可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太后总不至于现在才来兴师问罪吧?想到这,韩嫣脖子一梗,对廷尉怒视道:“我不信!我曾帮太后找回失散在民间的修成君,太后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治我的罪,你说谎!我要见皇上!等我见到了皇上,我定要禀明皇上,让你这个廷尉做不成!”
都死到临头了还是那么傲慢无礼,廷尉也懒得和他废话,冷笑道:“好啊,那本官就给你一个上书诉讼的机会。”廷尉侧头对身边的狱卒说道:“来啊!给韩大人准备笔墨,好生伺候着!”
说完,也不理会身后韩嫣的嘶吼,径直走出狱牢了。
然而,谁知廷尉刚没坐下多久,左监又来报,太仆公孙贺求见。公孙贺?廷尉一愣,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今日全来了,想着牢狱内的两个人,廷尉不禁在心里嘀咕着,不知这公孙贺是为了哪一位来的。
公孙贺站在廷尉府大堂内,而他的身后竟还站着卫青和公孙敖。廷尉出来后,见到公孙贺,立即笑着招呼道:“公孙大人,好久不见啊,不知公孙大人来此,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虽然廷尉与太仆同属九卿,但公孙贺毕竟娶了卫夫人的姐姐,如今卫夫人正当宠,这公孙贺自然就与国戚搭上边,地位自然也就比廷尉高一等。
公孙贺见廷尉来了,也连忙行礼,但他性情耿直,也不像韩嫣那般会说好听的话,也不跟廷尉客套了,直接说道:“廷尉大人,本官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本官这次来,是要跟您讨一人。”
果然如此,廷尉两只精明的眼睛呲溜一转,立马谄笑着说:“公孙大人,我这廷尉府的人多着去了,不知您要找哪一位啊?”
“廷尉大人,韩嫣今日可是曾来过廷尉府,本官要讨的正是韩嫣带来的那个人!”公孙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正直恭顺,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原是为了那个人,看来这公孙贺还不知道韩嫣已经被捕入狱一事啊,不过能让他亲自来廷尉府讨要,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廷尉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故作为难的说道:“公孙大人,您有所不知啊,韩大人将那人带来时,口口声声说此人是逆贼,意欲行刺皇上,本官在把事情查清楚之前,也不敢私自放人啊!”
“简直是胡说八道!莫兄怎么可能会是逆贼!”廷尉闻言抬头望去,讲话的原是一个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可他却身穿侍中的服饰,着实令廷尉感到惊讶。侍中的品级虽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担任侍中者,多是贵戚子弟,是皇上的近臣,这位少年又年纪轻轻,究竟是何人?
公孙贺侧过身对开口说话的少年小声训斥道:“青儿,切莫惊慌!”
公孙贺正对着廷尉,作揖说道:“廷尉大人,本官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韩嫣所抓之人乃是卫夫人猗兰殿内的侍卫,怎么可能会是逆贼呢!还请廷尉大人明察!”
原是卫夫人的人,那这位身穿侍中服饰的少年也不难猜出是谁了,能与公孙贺一同前来,定是卫夫人的弟弟卫青。与卫夫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两位都亲自来要人了,就算不给公孙贺面子,也得给卫夫人一个面子啊!
想到这,廷尉爽快的哈哈笑着说:“原是卫夫人的侍卫啊,既是如此,那本官就无需多查了,本官这就去放人,几位稍等!”
见廷尉前去放人了,公孙贺等人便放下心来了。
猗兰殿内,江雀焦急的来回走动着,不时地看着殿外,念叨着怎么还没回来。卫子夫坐在桌案前静静等待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江雀还是觉得不放心,来到卫子夫身旁坐下问道:“子夫,他们真的能将莫云带回来吗?”
卫子夫笑着笃定地说:“放心吧,有青儿陪同公孙大人一同去要人,肯定能把莫云带回来的。”
原来,卫子夫在确定太后已得到消息后,便让江雀去建章宫找卫青,把莫云被韩嫣抓住的事告诉了卫青,然后让卫青出宫去找公孙贺,由公孙贺出面把莫云救回来。不管怎么说,公孙贺地位比韩嫣高,又是国戚,再加上身为侍中的卫青,就算韩嫣他再受宠,多多少少还是会看在她的薄面上,把人给放了的。
卫子夫猜的没错,只不过她没想到,韩嫣会把莫云带去廷尉府。
当公孙贺他们看到被狱牢架着出来的莫云时,全部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将莫云接过来。看着浑身是伤已经晕过去的莫云,公孙贺不禁对廷尉怒道:“廷尉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廷尉一个瑟缩,连忙说道:“本官也只是秉公执法。”
公孙贺顿时被噎住了,这时卫青焦急的声音传来:“兄长,我们要赶快回去,莫大哥伤得很重等不了了!”
见此,公孙贺也不管廷尉了,立即带着他们朝府外走去。
廷尉见他们走了,这才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左监看到了忍不住奇怪道:“大人,您笑什么呀?”
廷尉慢悠悠的说道:“我只是在笑,这个卫夫人,真是不简单啊!”
这下左监更是一头雾水了:“大人,您说的属下怎么不明白啊?”
廷尉拍着左监的肩膀说道:“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就能明白了!”说完转身回府内去了,留下左监仍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
回宫的马车上,卫青他们用随身带的药膏给莫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还给他重新换了身衣服,所以乍看之下,莫云除了脸色苍白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一切都搞定后,卫青长舒一口气:“如此,阿姊和雀姐看到后,应该不会担心了。”
公孙贺点点头:“应该看不出来了,不过那廷尉可真狠,竟把莫侍卫折磨成这样!”
卫青面色沉重的说着:“连当年帮高祖夺得天下的周勃周将军,如此英雄都受不住狱吏的刑罚,可想而知那廷尉府都是些什么手段狠毒之人。”
这时,莫云转醒过来,渐渐恢复了意识,看到公孙贺和卫青正欲起身,被公孙贺给按住了:“莫侍卫别动,你伤的太重小心牵到伤口,我们已经在往宫里赶了,等到了皇宫立即找太医给你疗伤。”
莫云虚弱的说道:“谢大人,不过,两位大人为何会知道在下在廷尉府那?”
公孙贺笑着看了眼卫青,然后对莫云说道:“是卫夫人让我们去救你的,不过我赶到韩嫣府上时,他府上的人说他去廷尉府了,我这才改道去了廷尉府。”
“原是卫夫人。”那说明江雀已经安全了吧。想到这,莫云嘴角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慢慢合上了眼睛。
见此,卫青和公孙贺便不再打扰他,公孙敖赶着马车急速朝皇宫驶去。
一直守在宫门处的猗兰殿的宫人见到公孙贺他们的马车后,立马跑回猗兰殿,将这一消息告诉卫子夫,卫子夫和江雀得知他们回来后,立即前去迎接。
江雀扶着卫子夫,远远的就看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莫云,而莫云下车后也自是看见了她,见她平安无事,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卫子夫见到后,看了眼身旁几乎要哭出来的江雀,轻声说道:“去吧!”
看着担心了这么久的莫云,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江雀一步步的朝他走去,只觉得脚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迈不动。可每靠近莫云一步,看着他逐渐清晰的面容,江雀的心就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最后,她开始跑了起来。
莫云看着向他跑来的江雀,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大了,就这样,江雀直接跑进了莫云的怀里。她将头埋在莫云胸前,紧紧的抱着莫云,满心都是她终于又见到他了,所以江雀没有注意到她扑进莫云怀里时,莫云突然紧皱的眉头,以及身后公孙贺他们三人脸上担惊受怕的表情。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莫云艰难的抬起手轻轻拍着江雀的背安抚道:“别担心了,我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呜呜呜莫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我把你害死了!”担心了这么久,江雀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莫云轻笑:“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死呢,我还要回来见你呢,我还没跟你说……”江雀突然觉得肩上一沉,侧头一看发现莫云闭着眼睛,面色惨白的压在她的肩上,江雀呆住了,她就这么看着双眼紧闭的莫云,脑中一片空白。
还是卫青他们迅速反应过来,跑过去将莫云从江雀身上扶起,江雀这才看见,莫云身上的衣服已经隐隐渗出血来。江雀惊悚的低下头看向自己颤抖着的双手,似乎那上面,已经沾满了莫云的鲜血。
卫子夫也是对眼前的这一突发状况一惊,看着卫青他们手忙脚乱的将莫云带走,看着回过神来的江雀跟在卫青他们身后跑,她立即朝身边的公孙贺问道:“公孙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云怎么会伤的那么重?”
公孙贺也是一脸愤慨的说道:“卫夫人,您可知道臣是从哪里带回莫侍卫的吗?廷尉府啊!韩嫣那个小人,竟狠毒到这种地步,把莫侍卫带去廷尉府,接受牢狱的刑罚,那种地方,谁能受得了啊!”
竟然是廷尉府!卫子夫注视着卫青他们离开的方向,只怕莫云的衣服之下,早已是遍体鳞伤了吧。
卫青他们将莫云带回来侍卫们居住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全是男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江雀自然被拦住了,看着一脸焦急的江雀,卫青只好停下来跑到江雀身边安慰道:“雀姐你别担心,我早已派人去叫太医了,莫大哥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你快回去吧。”
卫青说完便立即跑回去,继续和公孙敖两人架着莫云进去了。江雀看不见他们人影后,只能放弃闯进去的念头,但要她回去安心的等着,她也做不到,只能在一侧的石头上坐下来,并时不时的伸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看去,希望卫青能出来跟她报个平安。
而此刻,韩嫣的上书也送到了刘彻的手上,刘彻看着手中的上书不敢置信的看向廷尉:“韩嫣现在在廷尉诏狱?什么情况?朕怎么会不知道?”
廷尉立即恭敬的回答道:“回皇上,臣是奉太后之命,将韩大人关押入狱的。”
“母后?”刘彻一愣,为何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太后可有说为何要缉拿韩嫣?”
“太后的懿旨里并没有表明,而韩大人又一直嚷着自己冤枉,要求见皇上,臣一时拿不准,只好带着韩大人的上书,前来请皇上定夺。”廷尉此刻打着太极说道。
刘彻此刻也是完全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对廷尉说:“廷尉你先回去吧,待朕去母后那了解情况之后,再做定夺!”
廷尉离开后,刘彻便径直来到长乐宫。王太后似是早就料到皇上会来,沉着脸接受皇上的拜见。
见母后脸色不好,刘彻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平静的问道:“母后,可是您下旨让廷尉把韩嫣关押入狱的?”
“没错!是本宫下的旨!”王太后不置可否。
“母后,那韩嫣平日里虽行为处事鲁莽了些,可罪不至死啊,您随便处罚他,给他点教训就算了,何必要把他关到诏狱里呢!”
刘彻好言为韩嫣求情,结果适得其反,王太后听后更加生气了:“罪不至死?皇上,你可知道那个韩嫣都干了些什么事?之前他羞辱江都王一事,本宫看在他寻回修成君有功,就放过了他,可是他呢?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竟敢祸乱后宫,与永巷的宫女通奸!”
“皇上,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皇室还不颜面尽失!”
这个韩嫣,平日里闹事闯祸也就算了,朕还能帮他兜着,怎么这次还闯到后宫来了,还闹到了母后这!看着母后震怒的面容,刘彻心里再对韩嫣的行为恼怒,也得尽力安抚母后:“母后息怒,是朕平日里对韩嫣过于骄纵了,不如您把韩嫣交给朕来处理,您放心,朕保证会让他长记性,不敢有下次了!”
可是王太后已经下定决心要置韩嫣于死地了,所以对刘彻的话完全不接受:“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韩嫣就是一大祸患,不得不除!”这时,王太后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奇怪的问道:“不对啊,皇上平日里不是很宝贝你那个卫夫人的吗?怎么这一次反而要放过韩嫣啊?皇上就不怕卫夫人不高兴了?”
谖儿?刘彻愣了,怎么这件事还和谖儿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