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长安城内的百姓早早的就出门站在大街上,伸长着脖子注视着城门的方向沿路等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因为这一日,他们大汉朝的英雄们就要凯旋归来了!
刘彻也是很早就率领文武百官们在宫门处等候,春日里的风还微微有些寒意,但是此刻刘彻完全感觉不到,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之情,派去勘察军队行进速度的侍卫去了一批又一批,终于让刘彻等到了军队已到达长安城外,即将进城的消息。
刘彻大喜过望,立即振奋起精神,整理了下身上的朝服,直直的注视着军队前来的方向。
终于,在百姓们的热切期盼中,以卫青为首的大汉铁骑声势浩大的穿过了长安城城门,来到了大街上。
早就恭候多时的百姓们大声欢呼着,庆祝汉军在对抗匈奴时大获全胜,卫青先是被百姓们的热情震惊了,随后腼腆的笑着朝百姓们挥手致意。
卫青身后的将士们也是面带骄傲的笑容,享受着百姓对他们的尊崇和庆贺。
卫青的视线从每一张欢笑的脸上一一滑过,对于军人来说,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敬佩,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褒奖。
这一刻,卫青才切切实实感受到,战争的胜利给他带来的喜悦,能够守住这些百姓脸上的笑容,真好。
马蹄声渐渐逼近,早已等候多时的刘彻一个激灵,立即不自觉的往前迈出一步,紧接着刘彻翘首以盼的军队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就连刘彻身后的大臣们也忍不住伸长脖子朝他们看去。
首先进入刘彻视线的便是骑马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卫青。一身军装铠甲,身形笔直,带领着身后的骑兵缓缓向前行进,简直威武到不行。
看着这样的卫青,刘彻不禁心生感慨,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认真习武的小鬼真的长大了。
就在军队快接近宫门时,卫青右手一举,示意队伍停下。随后带着众士兵翻身下马,昂首阔步的来到刘彻的面前,双膝一曲,沉声说道:“臣卫青,率领众将士,参见皇上!”
“参见皇上!”卫青身后,将士们的叫声响彻上空,刘彻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他立即上前亲手扶起卫青,然后对着身后的将士们满是骄傲的喊道:“将士们,都快请起!”
将士们起身后,刘彻注视着面前的卫青,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重重的点了下头,眼中满是自豪。
阔别两月之久,卫青黑了也瘦了,可是更加精壮成熟了,刘彻知道,这两个月的历练,将卫青这把剑磨的更锋利了,从今以后,他将可以独当一面,带领着大汉朝的虎狼之师,驱逐匈奴,守住这片疆土。
“赵成!宣旨!”刘彻注视着卫青突然大声喊道。
闻言,赵成连忙跑了过来,卫青一愣,立即跪地听旨,在场的大臣将士们也纷纷跪在地上,等待赵成宣读这次皇上对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的赏赐。
除了士兵们得到军功及钱粮方面的赏赐外,皇上着重奖赏的自然是这次率领士兵直捣龙城的领兵之人,卫青。
可是当听到皇上除了赏赐卫青大量的钱粮之外,竟然还封卫青为关内侯时,大臣们着实吃了一惊。
毕竟卫青这次率兵攻打龙城,仅斩首俘虏了匈奴上百人,而且都只是龙城的守卫,按照汉朝以往的先例,这并不算的上是大功,至少还达不到封侯的标准。
然而皇上却直接对卫青进行封侯,可以看出,这场龙城之战的胜利对于皇上来说,意义十分重大,但还说明了一点,那就是皇上十分重视卫青,如今卫青得胜归来还被封侯,只怕皇上对卫青的宠信将会日渐更胜,而卫夫人恐怕也会因此更有可能被立为皇后,看来日后卫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可小觑啊!
大臣们纷纷在心中如此想着,开始思考着往后要如何与卫家人交好。
虽然在出征前,皇上就对卫青说过,只要他得胜归来,就对他进行封侯,但那时卫青本以为他可以取得相应的战功,可是没想到,尽管自己只是取得了很小的胜利,皇上还是对他进行了封赏,如此厚赏着实出乎卫青的意料。
所以卫青随刘彻进入宣室后,便对皇上作揖,请求皇上收回封侯的旨令。
卫青已经做好会惹怒皇上的准备了,可是没想到皇上却很是平静的问道:“为什么?”
卫青微低着头不敢看向皇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臣此次出征,只斩获敌军百人,而且他们之中很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匈奴百姓,关内侯这个爵位,臣受之有愧。”
刘彻久久没有说话,卫青的心情越发忐忑,虽然自己的这番话太过任性,有损皇上的颜面,但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为了更好的守护阿姊,他也想努力登上更高的位置,但是他只想凭借军功登上去,而不是靠着皇上的恩宠。
就在卫青不安的等待着皇上的盛怒时,刘彻慢慢的走到卫青身边,然后轻轻的将他扶起。
卫青起身后,小心翼翼的看向皇上,却见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之色,反而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是愉悦的说道:“青儿,你多虑了,这个爵位,是你应得的!”
见卫青仍面露迷茫之色,刘彻转过身面对着殿内的汉匈地图,卫青顺着刘彻的视线望去,只见属于匈奴领域的地图上被重重的圈出一块来,卫青定睛一看,原是龙城。
这时耳边传来皇上深沉的声音:“这个地方,距离我大汉边境几百里,是匈奴的腹地,从我朝建立之初至今,我大汉朝的军队从未有人到达过,而这场战役,更是我朝与匈奴之间几十年的对抗中,第一次取得胜利!”
刘彻猛地转过身,直视着卫青,十分严肃的说道:“你说,就凭这两点,这个关内侯,你当不当得!”
刘彻的话让卫青内心为之一振,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知道,作为大汉朝的军人,就要为了大汉朝的尊荣而战,为了皇上和百姓而战,而军功更是能者得之。卫青想的很简单,战场之上,赏罚分明。
可是官场却不是如此,从皇上的角度来看,他要的是大汉朝和帝王的威严,而卫青这次恰恰就做到了。
想到这,卫青不禁在心中想到,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是幸运的。
见卫青缄默不语,刘彻走到卫青面前轻声说道:“青儿,朕知道你心中的顾虑,觉得封侯是朕对你的偏爱,但是青儿,你要知道,正是你的果敢和谋略,才会取得龙城之战的胜利,才会给匈奴人一个痛击,更是大大振奋了我军士气。若是你觉得自己受之有愧,那么下一战,你就拿出更大的战绩给朕看,给那些大臣们看,让他们知道,你卫青有这个能力!”
闻言,卫青不再多虑,他双手抱拳,对着刘彻承诺道:“请皇上放心,臣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望!”
刘彻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拉着卫青坐下,兴奋的向卫青问起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龙城之战的来龙去脉。
听着卫青的讲述,特别是听到他当机立断决定攻打龙城的时候,刘彻越发觉得,自己选择卫青真是选对了,卫青绝对是一位难得的将才,只要有他在,踏平匈奴指日可待!
刘彻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他似乎已经看见,大汉的铁骑驰骋在匈奴土地上的样子了。
刘彻与卫青探讨的太过投入,不知不觉间,时辰已经不早了,刘彻还有别的政事要处理,便只好让卫青先回去休息,没想到卫青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对刘彻说道:“皇上,臣…臣想去看看卫夫人。”
刘彻微微一愣,不禁失笑道:“朕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随时都可以去见子夫。你离开有两个多月了,子夫肯定一直都在担心着你,快去吧!”
于是卫青站起身,对着刘彻作揖后,便快步离开了宣室。身后,刘彻注视着卫青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内心竟生出了一丝丝羡慕之情,能够想见一个人就立刻去见她,真好。
猗兰殿内,卫青不见卫子夫,问了宫人才知道,原来卫子夫在庭院里,便抬脚朝庭院走去。
卫青进入庭院后,一眼就看见支着头坐在席座上的卫子夫以及站在卫子夫身侧的江雀,卫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略微有些急切的朝着她们走去。
听见动静,江雀立即回头,一看竟是卫青,激动的睁大眼睛正准备唤他,却见卫青食指放于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并轻轻的摇了摇头。原来卫青已经注意到卫子夫双眼紧闭正在闭目养神。
见此,江雀莞尔一笑,然后轻轻的走到卫青身边轻声说道:“快过去吧,子夫一直在等着你呢!”
卫青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向卫子夫靠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卫子夫仍闭着眼睛,有些慵懒的说道:“雀儿,怎么了吗?”
卫青缓缓蹲下身,注视着卫子夫温和的面容,满含思念之情的说道:“如今天气尚凉,阿姊怎在此处不回殿内休息?”
听到卫青的声音,卫子夫猛地睁开双眼,当卫青的脸进入视线时,卫子夫激动的坐直身子,不敢相信的盯着卫青的脸说道:“青…青儿!”
听见阿姊熟悉的声音,卫青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阿姊,我回来了!”
卫子夫抚上卫青的脸庞,虽然对于卫青此次的出征,卫子夫一点都不担心结果,可当卫青平安归来后出现在自己面前,卫子夫才知道,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记挂着卫青。
卫子夫看着越发成熟的卫青,嘴中不停的说道:“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快告诉阿姊,可有受伤?”
卫青握住卫子夫想要打量他伤势的手,轻声说道:“阿姊,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不过阿姊你不用担心,军队里有随行的大夫,早就给我包扎过了,你放心吧!”
卫子夫自然知道卫青带兵出征难免会受伤,可她还是不忍心。前世的时候,自己因为一直恪守着宫规,平日里更是很少与卫青见面,所以卫青每次带兵回来,哪怕是受了伤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所以这一次,她想要尽可能地补偿卫青,补偿前世自己对他的关心不足。
见卫子夫露出心疼的表情,卫青连忙转移话题:“阿姊,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件东西想要交给你。外面冷,我们进殿内说吧!”
卫子夫点点头,便在卫青的搀扶下进入殿内。
卫青在卫子夫坐定后,便也在他的身边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了卫子夫。卫子夫面露疑惑的接过来一看,似乎是个钱袋,可是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块粗布,卫子夫不解的看向卫青。
只见卫青突然露出悲伤的表情,看着卫子夫手中的钱袋轻声说道:“阿姊,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钱袋很熟悉?”
听卫青这么一说,卫子夫细细端详着手中的钱袋后确实觉得很熟悉,特别是这上面的刺绣,虽然因为时间的久远上面的图案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所用的针脚卫子夫却看得出来,正是出自大姐之手。可是大姐为她们做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卫子夫一时想不出来这个钱袋自己何时见过。
于是她只好问道:“青儿,这个钱袋究竟怎么了吗?”
卫青慢慢的看向卫子夫,轻声问道:“阿姊,你还记得郭平吗?”
郭平?好熟悉的名字啊!卫子夫看着手中的钱袋,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她终于想起来了:“郭平!你是说当初在襄陵做山贼的那个孩子?我想起来了,这个钱袋正是我当初给他的!可是怎么会在你这?难道你见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看着卫子夫欣喜的表情,卫青眼中的悲伤之情更加浓郁了,他双眸微敛,沉痛的说道:“郭平他,在这次的战役中,战死了!”
卫子夫手中的钱袋应声落在桌案上,她没想到,那个当初答应她,会好好生活,不会让她失望的孩子,竟然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