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刘彻的质问,田雨从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个回答,因为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阳石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宫室内,不知道这盘糕点为何会送到这里,更不知道阳石公主竟会因为这盘糕点中毒晕倒。
她自己都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回答皇上的问题。
可是刘彻并不会理会这些,他只知道阳石是在田雨这出的事,那么田雨就得为阳石的事负责,而且对于刘彻来说,这一次也是他借此打压田家及太后势力的机会,虽然如今田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不同往日,但只要有太后在,难免会让他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再者,这个田雨,想必是太后心目中皇后之位的第一人选,若借助这次的事情除掉她,不仅会对太后造成打击,对于田家来说,也会是个不小的损失。
因此在旁人看来,今日发生的事或许会让田夫人失去现有的地位,一辈子无法翻身,却不会危及性命。但在刘彻的心中,他考虑的更远更深,也就意味着,田雨此刻在刘彻的眼中,已然是个死人了。
映月见自家主子已经彻底凌乱了,知道再这么下去,她们肯定性命不保,连忙跪着向前爬行了两步,边磕着头边哽咽着说道:“皇上明鉴,阳石公主是突然出现在夫人宫室的,夫人和奴婢并不知道那位是阳石公主,只当是哪位贵人带进宫的孩子,不小心迷路走到了此处,若知道那位是阳石公主,我们早就将她送回猗兰殿了,又怎么会任由接下来的事发生呢!求皇上明察!求皇上明察!”
寂静的宫室内,飘荡着映月凄凉的哭喊声,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尤为刺耳,田雨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忍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
刘彻不悦地眯起双眼,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虽然很多地方还是疑点重重,但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皇宫本就是个充斥着黑暗与不公的地方,而田雨,也不过是后宫斗争中的牺牲品罢了。
只要目的达到了,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刘彻似要彻底给田雨定罪般,严声说道:“可是朕怎么听说,有人亲眼见到,是你宫中的宫人将阳石公主带入宫室的呢!”
这下别说田雨,连映月都惊住了,原来阳石公主并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是有人故意将她带来这里的!若真是如此,那么那盘糕点也是被人有意为之的,为的就是让阳石公主在这里出事!
可是会是谁呢!映月首先想到的是卫夫人,毕竟对于卫夫人来说,自家夫人是个敌对的存在,可是看着卫夫人的样子,映月无法相信卫夫人会拿自己的孩子下手,卫夫人对孩子有多重视,连她这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奴婢都有所耳闻。
可如果不是卫夫人,又会是谁呢?思绪飞转间,映月猛地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绝对有动机的人!
想到这,映月刚想开口,殿外突然出来通报声:“太后、王夫人到!”
听到太后到来,殿中之人有人欣喜有人忧,刘彻眉头轻皱,不知太后这个时候来,是为了给田雨求情还是为了别的事。而田雨对于太后的到了,自然是转悲为喜,她相信,太后一定是来救自己的。可映月就不一样了,在听到王夫人是和太后一起来的,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有卫子夫在听到太后来了之后,眼睑轻抬了一下,随后又微敛双目低垂着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王太后在王佩姗的搀扶下走进宫室,一进殿就看见殿中央跪了一地的人,而跪在最前面的田雨正轻轻抽泣着,一脸期冀的看着她。
王太后虽有些心疼,可是想到自己来此处的目的,便收起心底仅存的那点心软,仪态威严的走到皇上的面前。
刘彻对着王太后行礼说道:“没想到还是惊扰到了母后,不知母后来此,可是有何见教?”
王太后轻轻的摆了摆手温和的笑着说:“指教谈不上,本宫只是听闻了阳石的事,心里担心,特地过来看看。既然皇上出面处理此事了,那就由皇上来主持就好,本宫也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敢对本宫的孙女下此毒手。”
王太后的这一番话令刘彻不禁眉头一挑,难道母后不是来为这个田雨求情的吗?刘彻虽不解,可也没有再多问,王太后究竟想要做什么,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王太后在刘彻的右手边坐下后,刘彻和卫子夫又重新坐回席座上,继续方才的审问。
田雨也在太后来了之后,似乎有了底气,慢慢恢复平静后,对着刘彻直言说道:“皇上,您方才说有人亲眼目睹,是妾身的宫人将阳石公主带入妾身的宫室的,那请皇上把那人唤来,让她与妾身当面对质!”
看着田雨脸上有些熟悉的神色,刘彻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不自觉的搓动着,心情十分的复杂,不知是烦躁还是犹豫。而刘彻的这一举动自然全都落入了一直在一旁低垂着头的卫子夫眼中,卫子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田雨,随后收回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李美人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待在宫室的角落内,若不是田雨提出要唤她,或许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所以田雨的话音刚落,李美人就缓缓站起身来,体态轻柔的挪到田夫人的身后,跪下身来行礼说道:“妾身参见皇上,太后,卫夫人。”
刘彻看向这个走到他们面前跪下的女子,这个女子刘彻隐约有些印象,但想不起来她姓甚名谁,十六七岁的年岁,玉软花柔,让人心生怜惜。
刘彻不禁放轻了声音问道:“是你亲眼看见田夫人的宫人将阳石公主带到这里的吗?”
李美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怯弱的说道:“回皇上,是的。”
这样的女子很容易激起男子的保护欲,更别说是皇上这种地位崇高的男子,听到李美人的回复,刘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又轻了一分:“那你能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给朕听吗?”
刘彻的这一转变让在场的田雨和王佩珊皆是心里一沉,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这个李美人身上,只是田雨的目光是直接的,且充满愤恨,而王佩姗的目光则是藏在暗处的,而这目光的深处满是了敌意。
李美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的心里没有欣喜,反而更多的是胆战心惊,她赶紧把自己之前在猗兰殿对卫子夫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甚至连语速都不自觉的加快了些,此刻她只盼着自己能够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李美人的话刚说完,刘彻还未开口,田雨就急切的张口喊道:“你说谎!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想陷害我!若真如你所说的,是我的宫人带走的阳石公主,那你倒是把那个宫人指出来!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我宫室里的人!我也到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卑鄙小人敢陷我于不义!”
李美人有些紧张的看向皇上,好似在征求皇上的同意。见田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刘彻不知为何竟有些狠不下心来,他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另有隐情,可是此刻又是打击太后和田家的好机会。
刘彻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他瞥了一眼王太后,只见太后仍是气定神闲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刘彻的面色更加凝重了,太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而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刘彻细想,他注意到李美人望过来的眼神,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准许李美人去指证那个宫人。
于是,田雨宫室内的宫人全部站在了殿内,李美人从她们每一个人的面前慢慢的走过,仔细地打量着她们的面容和衣着,田雨的目光更是紧紧的锁在李美人的身上,她每停下一步,田雨的心都会紧一下。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五个人了,田雨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快了!只要那个宫人不在这五个人里,自己就能摆脱嫌疑了!
可是田雨的心还没刚刚准备松一口气,李美人就突然在一个宫人面前站定了,她甚至还弯下身盯着那个宫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直起身,用与她的外表不甚相符的音量喊道:“皇上,就是这个宫人!”
田雨愣住了,怎...怎么可能!
被指出的宫人吓得当即跪在地上直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刘彻一脸不耐的皱起眉头,每个人都是这样,总是在事发了之后才开始吵着乞求饶命。
赵成看到皇上面露不悦了,立即开口呵斥道:“闭嘴!还不赶快把你做过的事全都如实招了!”
赵成的话果然让那个宫人闭了嘴,她跪伏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把她不久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全都说了出来。
“奴婢...奴婢奉田夫人的命令,一直在猗兰殿附近监视着,恰巧今日看见阳石公主一个人独自溜出猗兰殿,于是奴婢便诱惑小公主,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然后就将阳石公主带了回来,之后的事就与奴婢无关了!奴婢只是按照田夫人的吩咐把阳石公主带来!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过这样的命令了!”田雨急了,这样一来,不就坐实了是自己故意要害阳石公主的了吗?可是明明不是自己做过的事,却偏偏所有的证据都在指证是自己做的,而自己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到底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田雨想起了太后,她急忙跪行到太后的身边,声泪俱下的哭诉道:“太后太后,您一定要帮帮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更没有想过要害阳石公主,您一定要救我啊!”
刘彻没有阻拦田雨,他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要看看,接下来太后会怎么做。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向对田雨很是疼爱的王太后竟然冷着脸,一把将田雨放在她腿上的手甩开,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狠声说道:“你自己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乞求皇上和卫夫人的原谅,竟还来奢求本宫救你!你不仅丢了田家的颜面,更把本宫的颜面也给丢尽了!本宫真是白疼你一场了!”
田雨失神的瘫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不明白太后为何会突然发生转变,明明不久之前她们还在一起温馨的品茶聊天,明明那个时候她还一脸慈爱的唤自己“雨儿”,明明她曾跟自己说过她对自己寄予很大的期望。
明明这一切都恍如昨日,可是转眼间却已成过眼云烟了。
王佩姗在王太后的身侧,嘴角几不可察的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看来在鱼与熊掌之间,太后已经做出了选择。
现在,是太后收尾的时候了。
就在刘彻还未从太后的转变中缓过神来时,太后已经注视着皇上沉声说道:“皇上,田夫人意图谋害皇室血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必须要严惩,皇上不用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想要对她从轻发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都由皇上来定夺!”
王太后的话说完后,整个宫室寂静的哪怕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到,田雨失神落魄的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她这是,被太后彻底舍弃了?
刘彻注视着王太后的双眼,见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刘彻心知,太后这是认真的,并不是要试探自己,而是真的要给田雨治罪,甚至是要治田雨死罪!
是什么让母后下了这样的决心?难道与那个女人有关?刘彻的目光不禁落在了一旁的王佩姗身上,从始至终这个女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王太后的身侧,可是刘彻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可是事已至此,基本已成定局了,纵使有些地方还是存在疑点,但有利于田雨的证据基本上没有,不管她是不是被人陷害的,阳石公主是食用了她宫室内的糕点,在她的宫内出的事,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这件事,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于是,刘彻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田雨,沉声说道:“罪妇田氏,意图谋害皇室,其心险恶,当诛!”
皇令一下,映月也是绝望的瘫倒在地上,她知道,一切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