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隋。”季清楠提高音量,打断易隋的出神。
她扬起甜蜜的笑容,迎向门口走去。
灶台前,挂着卡通橙子小人儿围裙的林烟拿着汤勺转过头,视线和易隋在空中交汇,“隋哥。”喊了声又转了回去。
易隋拉开门。
高端韵味的深褐色礼盒递出,“徐记现出锅的杏仁饼干。”
“谢谢阿隋,”季清楠接过,落落大方,“也只有阿隋会随时迁就我挑剔的胃,不计麻烦为我跑腿。”
“阿隋,你看我刻的胡萝卜雕花好看吗?”
小小的胡萝卜片刻成梅花的形状,对二十几年美术功底的人来说稍一学就得心应手,易隋由衷赞赏,“你做什么都是最好。”
季清楠笑弯眼,视线向下,“另一只手拿的什么?”
易隋:“烟烟。”
“……啊?”听见喊她,关注鲫鱼汤豆腐汤进展的林烟又扭回头。
易隋扬了扬浅青色透明蛋糕盒,逗小孩儿似的,“有人喊几天的加坚果碎的柠檬巴巴露亚小蛋糕……”
咕噜咕噜——
鲫鱼汤冒出砂锅,将蛋糕盒往导台一放,在林烟拿起隔热手套前一秒,易隋快步绕过导台拿走手套,“我来。”
林烟让开两步,留给足够的操作空间。
易隋把砂锅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准备好的隔热垫上。
“还有哪些菜没做?”
一边往仍在沸腾的奶白浓汤表面撒着葱花,林烟朝冰箱看一眼,“只做了鲫鱼汤,其他的我不会做。”
酸汤东星斑、香辣豆豉焗黄油奄仔蟹、油焖鲍鱼、子姜牛肉丝、干煸辣椒混无筋豆、凉拌海蜇皮,都不是他的胃适合吃的。
林烟不理解,季清楠既然是为易隋回来的,为什么菜单上都是伤他胃的菜。
易隋撩起袖子洗手,从抽屉拿出属于他的林烟同款围裙,“去客厅吃蛋糕吧,剩下的交给我。”
“嗯。”林烟抱起蛋糕盒,“那季小姐,辛苦你和隋哥了。”
季清楠微笑,“待会儿见。”
目送瘦削单薄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听见身后一声短促而愉悦的轻笑,季清楠转过身,恰好捕捉到易隋也收回看向门口的视线。
而他,他下一刻并没有看她,而是径直撕下冰箱门上写着菜单的便利贴。
——忙开了。
季清楠看向自己提着礼盒的左手。
创口贴很显眼,却无人留意……
他们之间的磁场是那么默契、松弛、自然,外人插不进,而她,竟成了那个外人。
她,回来晚了吗?
“烟烟,我袖子掉下来了,帮我卷一下。”
易隋忙着抓揉鱼片腌制,余光留意到伸过来卷他袖子的手留着长指甲,下意识错开手臂。
迎上季清楠微愣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人,他满怀歉意,“抱歉,忘记烟烟出去吃蛋糕了。”
“我自己来,怎么好让你做这些事。”
说着站直身体脱掉手套,自己将袖口往上卷了几圈,确保绝对不会再往下滑。
季清楠缓慢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布料的触感。
恍然间她忽然意识到,回国将近一个月,此刻居然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手伸出时,她微微侧弯着腰,脸靠近他的胸口,闻见了他身上洗浴用品的清香。
和那个女孩蹲下身为她处理伤口时,头发散发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隋。”
易隋沉浸在酸汤东星斑中,“嗯?”
“其实我也……”季清楠定定神,“没关系的,将来我要做你的妻子,这些事迟早要会。”
“你不用会,几个保姆我还请得起。”
易隋没有抬头,他用开玩笑的口吻继续说,“我皮糙肉厚,演奏家的手可不一般,伤着了,季阿姨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季清楠顿时失落,“你还是怪我……”
怪她年少心野,辜负了他的一腔执着热情。
易隋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
“清楠。”
他正色道,“过去的事情你我都改变不了,你了解我,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朋友怀上别人的孩子,当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是我太忙没时间陪你,所以谁都别再提了。”
季清楠定定地凝视男人的眼睛。
是,我了解你,可你不是会轻易回头的人。
易隋,你这个傻子。
这一瞬间,季清楠想点醒易隋,想让他问一问自己的心。
可又想到岌岌可危的季氏。那么大的窟窿,那么多她父亲和叔叔违法经营的证据,万一她赌输了,季氏怎么办……
她怎么办?
她是真的后悔了,想他了。
“好,”季清楠收敛情绪,“不提了,以后谁都不提了。”
易隋继续忙碌。
又听季清楠开玩笑道:“阿隋以后也少剥削人家烟烟,医生的手救死扶伤,可比演奏家的手更珍贵呢。”
易隋想起林烟的话,“——连菜刀都握不好,那也不用握手术刀了。”
易隋勾起嘴角,“她不一样。”
……
林烟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蛋糕,用西餐的餐勺一勺一勺挖着吃,以前一顿能吃下整个的冰凉美味,此刻只觉味同嚼蜡。
饭桌上,季清楠热情高涨为易隋夹菜。
整根干煸二荆条嫩辣椒放在整只油焖鲍鱼上夹给他,“我记得你以前很爱这么吃,说下饭。”
林烟正想开口,却见易隋面不改色吃了。
她不再主动说话,埋头吃自己的,对面的季清楠问一句她答一句。
饭到尾声,季清楠拿出礼物送给她。
“打开看看呀烟烟。”
她看向易隋,见他点头,慢慢拆开漂亮的绸带蝴蝶结,小心打开巴掌大的礼盒。
是一只女士手表。
淡金色的金属腕带,表盘透出极浅的淡粉色光泽,指针中心立着两个起舞的小人儿,很小巧精致的一款表,适合年轻女性。
“很漂亮,我很喜欢。”她客气道。
季清楠头转向易隋,“看吧阿隋,我就说烟烟会喜欢,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款表。”
“是隋哥和季小姐一起去买的吗?”林烟随口问。
季清楠点头,“嗯,我不知道你的喜好,只好求助外援。”
易隋的话卡在喉咙里,没有否认。
严格算起来也算一起挑的。
昨天他开完会收到几张女士手表的图片,对方问他哪一款适合烟烟,他从里面选了一款。
吃完饭林烟回了房间。
她在房间待的有些久,出来没瞧见人,以为人走了,她抱上电脑,拿上一瓶酸奶,打算到天台花园写计算机课程的作业。
上到天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模糊的说话声。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林烟放轻脚步,朝说话声靠近。
“……我不是小气的人,自然知道你和烟烟没什么,但别人不知道……”
葱郁的月季花花墙另一侧,季清楠声线清雅,“他们不敢在你面前提,但你知道她们背后怎么议论吗?”
“说你思念女友疯魔,找替身。”
“我了解你的为人,烟烟对你、对易家有恩,你想照顾她,让她得到和芙芙同样的待遇,我都不会反对,但烟烟毕竟不是易家的女儿,和我又……”
“你和她走太近,于你没有什么,但对她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流言就是利刃,她总不能一辈子藏在家里,不去宴会上走动,不融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那还怎么结识出色的青年才俊。”
“烟烟早晚要嫁人,换位思考,换成你,你愿意自己的女朋友或未婚妻,和毫无血缘的哥哥关系如此过密吗?何况身为易家的养女,将来的夫婿必然非富即贵。”
“阿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觉得,烟烟有些过于依赖你了,这对她不好。”
易隋回想林烟每次抱他时的模样,这段时间被他遗忘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小丫头对男女大防认知薄弱,身为兄长,他应该尽到引导的义务,而非听之任之,甚至陪她胡闹。
“过几天就搬回老宅,以后我会注意和烟烟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