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没下成。
庄择今赶在林烟爆发前道歉。
诚恳认错,说他错了,大错特错,罚自己请她吃晚饭。
请她吃饭,想得美!
到了小区停车场,林烟用力甩上车门,气鼓鼓进了电梯。
翻出“庄萝卜”,拖进黑名单。
家里安安静静的,林烟打开客厅的灯,在沙发坐下来。
手里捧着手机。
肚子很饿,但不想做饭。
四十多分钟了,发出的消息显示对方已读,可没有收到回复。
都不问问她在拘留所害不害怕吗?
说季大小姐出车祸了,说走不开,可她才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么?
是因为季清楠掌握了她收买侦探,甚至买凶杀人的证据,为了她的平安才留下陪季清楠吗?还是……
他后悔了,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还是季清楠?
越想脑子越混乱,林烟待不住了。
必须打电话问清楚!
“喂?”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又沉又闷,它的主人似乎很累。
林烟看向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九点零五分。
“隋哥,”她的语气放得很轻,充满关切,“你不舒服吗?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没事。”易隋顿了几秒,“到家了?”
“嗯。”林烟习惯性点了下头,“看见你不在家,所以就打给你了,隋哥,我想……”
“到家就好。”易隋打断她的话。
“按时睡觉,明早上学别迟到。”易隋又说。
听他这么说,林烟立马有些心慌,急急问:“你今晚不回来吗?”
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收紧,易隋闭了闭眼,睁开,“今晚我留在医院,明天也不一定能回去。”
林烟咬了下下唇,咬出浅浅的牙印。
无声缓缓呼出口气,“隋哥,跟踪季小姐的事……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怕他拒绝,急忙又说,“我想跟你解释!”
他和季清楠在酒店呆了一整晚,她都有耐心听他解释。
鼎易总裁办公室的桌面上还摆着那份车祸现场材料,亮起的电脑屏幕上戴橙色针织帽的女孩一只脚跨出门槛,门右侧立着“私人侦探”的木牌。
女孩浑身上下包裹严实,手里拎着一只白色饺子包。
易隋的视线落在那包上。
五月份他去法国出差,给家里两个小丫头每人带回来一只包。
一模一样的两只。
定制款,全球仅有的两只。
没听见他吱声,林烟自顾解释:“她和她母亲那么对你,我很愤怒,担心她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对你做不好的事……私自跟踪监视别人是不对的,侵犯他人隐私权违法,警察教育了我好久,我知道错了。”
“隋哥,我错了,我愿意接受刑罚,在拘留所待够五天,你能不能……”
她小心翼翼的,“生一下下气就好,别很长时间不理我?”
易隋喉头发涩,阵阵酸楚从胸膛涌至喉咙,冲击得胸腔和口鼻胀疼。
他压下想要立刻飞奔回家的冲动,“恋爱中的人犯糊涂很寻常,刚听说时我确实有些生气,现在已经不气了,挂电话去休息吧。”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林烟非常不安。
“隋哥,我才是——”
“烟烟!”易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去睡觉。”
第二次。
今天第二次他对她疾言厉色。
不去接她,叫她听话;不准她把话说完,叫她睡觉。
林烟逆反心理上来,偏不听从。
“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她冷静陈述,语气仍旧轻柔,但态度强硬。
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这句话犹如惊雷贯穿易隋的身体,通身血液刹那间凝固般全身都僵硬了,逃避了一整天的现实赤裸裸袒露在他面前,刺得他整颗心布满破洞,鲜血淋淋地疼。
分手。
明天早上之前。
这是季清楠撤案的条件之一。
“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等了两秒他仍旧沉默,林烟继续说,“在拘留所的时候,他们除了问我为什么派人跟踪季小姐,还问我认不认识刘峰……”
直觉上,林烟觉得季清楠可能用这件事威胁了易隋。
如果季清楠早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一边装作不知情迷惑她,一边找人反过来监视她,不难查出刘峰的存在。
连她都以为撞季清楠的是她找的刘峰,季清楠人在医院,更会如此以为了。
“你认识吗?”易隋终于开口。
“认识。”
电话那头的人原本握紧的手,指甲猛地钻进皮肉。
林烟却微微放松了些,愿意听她解释就好,“但我认识的刘峰是东外屯的刘峰,季小姐的车不是他撞的,我们晚上还见过面,隋哥,警察说的那个刘峰我不认识,车祸跟我没有关系。”
“你派人跟踪,存在作案动机,警察按章程例行询问,没有人说一定是你做的。”分手的话卡在喉咙里,易隋迟迟下不了决心说出口。
“那……”林烟期待地问,“隋哥你要回来吗?”
她很紧张。
手机在手的颤动下抖动。
易隋握成拳的手也明显颤抖着,“季大小姐刚失去孩子,情绪不稳,医院离不开人。”
“撞人的真的不是我认识的刘峰,隋哥你回来,我带你去找他,车祸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隋哥,你相信我。”林烟认为易隋之所以还留在医院,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相信,她的隋哥现在喜欢的人是她。
是林烟,不是季清楠。
林烟强调,“隋哥,我没有说谎。”
“侦探是我找的,但车祸真的不是我,很容易澄清的,新闻报道肇事司机肝癌晚期,但我认识的刘峰身体健康,是位好父亲,他的儿子生了重病,我和他见面是想出钱帮助他们。”
“你相信我。”她又强调一遍。
“烟烟,我再说一遍,没有任何人指控车祸跟你有关……”
在犯罪的世界里,所有巧合均是人为,易隋闭上眼睛,想起师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让证据说话。
他从没想过,自诩将正义和公平奉为圭臬的他,会如此轻而易举打破自己的誓言,毫不犹豫包庇罪犯,这样的自己让他感到反感、厌恶,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被戴上镣铐锁住自由,他做不到,想一下都难以承受。
易隋狠下心肠,加重语气,“别说了,这件事警方已经有定论,是意外,不存在人为。”
“那隋哥……”林烟声音轻轻的,“你回来吧。”
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想你了。”
易隋的心一下又软了。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他唇瓣轻颤,“烟烟,隋哥仔细想过了。”
喉咙滚动,易隋将翻滚的艰涩咽下,“兄妹……比爱人更是适合我们,对不起,是隋哥欠考虑,让你不安了一个多月。”
林烟怔住。
犹如被抽走神思的游魂,大脑白蒙蒙一片。
呆了足足十几秒。
然后慌乱又焦急地开口,“季清楠车祸真的不是我——”
忽然,她好似想到别的什么,忐忑地问,“隋哥,你是不是还怪我找人跟踪季清楠,还在生我的气?”
一定是这样的,他那么富有正义和原则。
“隋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改正,再也不做违法的事情,你不要……”眼泪流了出来,她紧紧抿住嘴唇,怕哭出声让他更厌烦。
易隋感觉到她是说不下去才不继续往下说。
她一定哭了。
易隋心痛到心脏细微抽搐。
理了理情绪,他温声说:“是隋哥错了,不该让你产生兄妹之外的幻想。”
“听话,去睡一觉。”
“你年纪还小,很快就过去了,不会难过太久,隋哥这几天先不回家,等你调整好不难过了我再回去,然后我们一起搬回老宅。”
顿了顿,“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对不起,烟烟。”最后说了句,挂断了电话。
林烟呆坐着哭了会儿,将“庄萝卜”从黑名单放出来,打电话过去,“我想知道季清楠住在哪个医院,病房号多少。”
“不免费。”庄择今正在等外卖。
“过几天请你吃蛋糕。”
“我没吃过蛋糕?”
“亲自做的。”
“成交,另外……”庄择今说,“外卖吃光拍照向我汇报,剩一滴汤交易作废。”
“外卖?”林烟正疑惑,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