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保姆车出现在视野中,接着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总共九辆。
全停在楼后左侧的石英砂步道砖平地,整整齐齐两排。
下来一群人,站成三排。
粗略扫去,至少三十个人。
衣着上能看出其中三个是厨师。
最前面,领头的应该是管家,黑色西装裙套装,两条腿光溜溜露在外面,很抗冻,恭恭敬敬向二楼阳台的他们鞠躬,“先生,太太。”
“请问现在要用餐吗?”
中饭加晚饭不自己做,叫人送过来。
林烟以为是点外卖。
原来是这个送。
她有些不适,想逃。
虽然真正看过来的只有中年女管家,还是很难受,像没穿衣服在大街上走,难堪、羞耻,浑身别扭。
庄择今一错不错盯着她的侧脸,爱死了她呆呆的小模样。
心想:
震惊了吧!在心里偷偷尖叫了吧!懊恼为什么不早点跟他好了吧!
嘴角微微勾起,“夫人,现在要用餐吗?”
一句话叫他说的九曲十八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恩爱。
“离了人前呼后拥伺候,你活不下去?”林烟冷淡地讽刺了句,转身往屋里走。
脚步有些急乱,像逃。
庄择今瞟了眼楼下,看向她急切逃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似乎很害怕。
足球场那次也是,今天在包子店也是。
阶梯教室那次为什么又不怕?
庄择今眯了眯眼,眼底暗芒流转,眼神刹那间由愉悦温和转为阴沉可怖。
对于林烟喜欢易隋这件事,庄择今知道、了解,但无实感,不认为心肠又冷又硬的小野猫能付出多少感情,只要让他们分开,她很快会忘记易隋这号人。
这一刻有实感了。
她依赖易隋。
心理上的、精神上的信赖。
易隋在的场合,恐惧的事情不再恐惧。
待在那个人身边,由敏感易躁的野猫,变成亲人温顺的家猫。有人靠近,不会像野猫窜逃到角落躲避,顶多不耐烦地伸下懒腰,然后接着晒太阳睡觉。
阶梯教室那次有姓易的!
庄择今抓狂,抬脚对准玻璃护栏,顿了下,一脚踢在地面的积雪层,雪花狂乱飞舞。
林烟进屋后直接下楼梯。
她疯了才会想和他试着磨合!
庄择今赶在她摸到沙发的书包前一秒追了过来。
张口就认错,“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
顺便还把她的书包扔远两米,“我让他们留下东西走了,以后没有你允许,家里绝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行不行?”
林烟看他居然扔自己书包,更气了,一把推开他走过去抓起自己的书包就走。
庄择今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犯人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第一次结婚,第一次给人当老公,谁都不是一上来就会。”
“我那不是怕你嫌没人气儿害怕吗!”
“跑马场和果蔬园那边专门给他们建了住的房子,叫他们过来是见女主人,给你过目……”
吵死了!林烟大声呵斥:“别跟着我!”
庄择今识相地闭嘴了。
因为他发现小女人走的方向很正确,不是门口,是楼梯口。
她是要上楼,不是离开。
二楼三楼整体格局差别不大,区别是三楼只有一间睡觉的屋子,二楼除了主卧,多配了一间客房。
林烟自动将二楼分给庄择今,一口气爬到三楼。
洗手间、卧室,书房连在一起一字排开,占了三楼一半的面积。卧室和书房互通,同时又单独开了门通往走廊。
另一半面积是衣帽间,门口正对卧室门口。
楼梯口有个会客厅,大露台就从那里出去。会客厅差不多二十来平,单看不小,但和整层楼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
不吹不擂,完全是她的梦中情屋。
躺床上能看见对面的雪山;落地玻璃墙外的小阳台也能看见雪山;浴缸摆的位置,也能看见雪山;书桌摆的位置,也能看见雪山。
到处都能看见雪山!
等雪山看够了,她就离婚。
废话一堆堆,谁爱跟他磨合谁磨合。
下周就期末考试,书包里有病理和生理课本,林烟拿出病理课本复习。
人在书房。
门没有锁死,留了道缝。
庄择今端着单独给她的晚饭上楼,站门口对着门缝思考了半分钟,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将托盘轻放在书桌一角,然后离开了书房。
关门,留缝。
没有变宽,也没有变窄,和来时分毫不差。
林烟全程冷着脸埋头在书本上勾勾画画。
她习惯握着一把荧光笔。
滚瓜烂熟背会的做记号,磕磕绊绊的做记号,预感会考的重点词组反复标记,背很多遍还是记不住的更要做记号,整本书涂成彩虹,除了自己谁也看不懂,考试完书能重三两。
估摸着庄择今走远了,林烟用余光瞟托盘。
辣椒小炒肉、夫妻肺片、泡椒肝腰合炒、凉拌红油肚丝、一杯绿绿的果汁、一碗大米饭。
好香!!!
林烟吞了下口水,偏头看向门口,两秒后起身过去合上门缝,反锁。
易隋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庄择今坐在三楼楼梯口的小客厅欣赏结婚证,等着待会儿去收碗。
自从上次在A大教学楼不欢而散,两人就没联系过。
“不用找了,”庄择今看着端着托盘从书房往这边走的女孩,轻盈的身姿,素净的脸,纯净得像森林里的小鹿,“人我带走了。”
电话挂断。
小鹿恰好走近。
美食能治愈难过,畅畅快快饱餐一顿自己爱吃的食物,林烟心情好了不少。
“天黑了,骑马只能等明天。”庄择今站起来,“明天一定带你去,再去滑雪。”
林烟原也对骑马不感兴趣。
功课还没复习玩。
托盘塞庄择今手里,“碗你洗。”
“以后我做饭,你洗碗,打扫卫生也你负责,可以找人替你干,但要在我不在家的时候。”
庄择今单手端着托盘,“每天都扫?”
林烟:“每天都扫。”
想了想,“我房间不用,我自己打扫。”
“……你?”庄择今咂摸了下她的意思,脸一点点垮了。
林烟没打算跟他怎样怎样,“你睡二楼。”
“二楼是你的,三楼是我的。”
她又想了想,“不止房间,整个三楼我都自己打扫,你平时没事儿别来三楼。”
庄择今从头发丝到脚底写着老子不愿意。
“你想让我守活寡?”
林烟蹙眉。
他说什么鬼话。
庄择今阴沉着脸,“我是入赘了,不是剃头进和尚庙了。”
“你男人是二十八,不是八岁。”
“跟我有什么关系。”林烟仰头直视他。
庄择今气得狠狠吸口气端着托盘原地转了圈。
余光瞥见茶几上翻看的红本本,放下托盘,拿起本本。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庄择今反举结婚证,竖立,差几厘米怼到林烟脸上,“男方庄择今,女方林烟!”
手撤回,庄择今态度强硬,“我要睡三楼。”
“和你一间房。”
“一!张!床!”
林烟无动于衷,淡淡说:“强.奸犯法,婚内同罪。”
庄择今腿痒,想踢桌子。
但不敢。
“你可以找别人,但如果企图强迫我,离婚,”林烟冷酷地加了句,“法庭见。”
庄择今气得又转了圈,狠狠甩了几下结婚证。
自己缓了几秒,咬牙切齿放狠话,“等着,总有一天你会主动跪在我面前——”
林烟抬眼看他:如何?
庄择今真是气死了,磨了磨后槽牙……他忍!
“……”庄择今端起托盘气冲冲下楼。
林烟在他身后无惧地看着。
纸老虎。
庄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