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隐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从路侧面的喷泉另一侧绕出。
夜风正面扑打在身,他迎风而行。
黑色冲锋衣裤,身量挺括,手长脚长,三七分的利落背头发型被吹乱,发丝在额前飘荡,步子迈得很大,通身的爽利贵气,夹杂一丝冷肃锋利,矜贵与冷冽完美融合。
季清楠的心跳莫名乱了。
她回忆了半天,终于回忆起来庄择时这个名字。距离拉近,即将擦身而过时,提高音量开口:“择时。”
极短暂顿了顿,“好久不见。”
一声‘择时’,庄择今顿住脚步。
“你叫我什么?”他背光面向季清楠,狐狸眼泄出的嗜血危险隐藏在昏暗中。
季清楠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米,她开玩笑道:“几年不见,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我没叫你择今,叫你择时,生气了?”
庄择今沉默着审视面前的女人。
这女人竟然知道他那蠢哥哥叫庄择时,真叫他意外。
大房、二房都不知道的秘密,这女人竟知道,只怕连庄卿平和庄老头听见都要惊一跳。
不知他那蠢哥哥,是用何种心情告诉这女人自己的真实姓名。
喜欢这女人?
对方迟迟不吭声,季清楠心里开始没底。
自从被她拒绝,这个人仿佛从她的生活中一夜消失。
私下的联系断了。
有时候一两年也碰不上面,见面也是在人多嘴杂的聚会上,最多互相打声招呼。
庄大少入伍了,庄大少立功了,庄大少升军衔了,庄大少越来越风流了,庄大少和家里关系更僵了,庄大少在受伤了、退伍了,庄大少去了南方……关于这个人十六岁后的消息,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
算起来,距离上次见面少说也有五六年。
太久了,她都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位备胎。
庄择今嗤笑,“季大小姐,别来无恙。”
终于开口了,季清楠松了口气。
“听说你在昆仑山受了伤,但那时候我在国外……你的伤,全好了吗?”
她将庄择今的冷淡,当做是对当年被她拒绝的埋怨。
不释怀,是好事。
男人都有劣根性,越是得不到,越是记挂。
且庄家的男人风流成性,他庄大少更是青出于蓝,过去卑微乞求的白月光重新站在面前,没了好兄弟女友这层碍事的身份枷锁,不信他不想一偿年少时的遗憾,不信他对她这副身子不好奇。
庄择今讽刺道:“呵!我都结婚了,季大小姐现在关心我的伤好没好,不觉得晚么?”
季清楠心头狂喜。
她赌对了。
为了在她面前撑面子,博取她的关注,竟然编谎话。
庄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结婚!
季清楠假装吃惊,瞳孔放大,惊愕道:“结婚?”
立马又笑了下,不动声色拉近关系,“别逗我了,你怎么可能结婚,新娘是谁,叫出来给我瞧瞧。”
庄择今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刚才在里面没瞧见?”
季清楠愣了愣。
她下意识认定对方是来找林洛城的,难道不是?
被忽视的细节浮现……大年初二!
今天是大年初二,庄家和林家并非亲戚,庄家的继承人怎么会在大年初二这一天出现在林家,就算找林洛城也不该这一天到人家家里,约在酒吧或茶室才正常。
季清楠嘴唇微微发颤,“林、林烟?”
庄择今嘴角噙着讥笑。
季清楠的脑子里一瞬间涌入大量信息。
难怪易隋成功摆脱了她,却更清瘦,更颓丧了。
难怪方彦慵查不到林烟的经历,有庄家在背后运作,当然查不到。
怎么哪里都有林烟这个贱人!
季清楠先是愤怒。
旋即想明白了。她问:“是因为我吗?”
其实根本不用问,易隋能把那个林烟当替身,庄大少自然也可以。
季清楠的心情极其复杂,她没想到对方对她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连一个长得像她的替身都二话不说娶回家,早知道,她应该早些想起来这号备胎。
怎么说也是庄家的继承人,虽说与家族不和,但在外,庄大少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
庄择今确定了。
这女人能问出这个问题,他那短命的蠢哥哥,还真跟这女人有纠缠。
他微微前倾,放低音量在季清楠耳边说了个地名。
退开,“去等我。”
本来可以放任这女人再蹦跶几天,等季守言的判决结果出来再一起收拾。
非要找死,就怨不得他了。
绝不能让小女人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庄择时存在。
-
夜深人静。
庄择今轻手轻脚到阳台接电话。
“野哥,审出来了,这女人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光线明亮的铁皮房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一米之外的女人身上,眼神淡漠,他继续对庄择今说:
“你那个哥哥是十六岁发情告诉这女人自己叫庄择时的,你的存在也说了,就这些。”
季清楠像只破布娃娃被扔在地上。
手脚筋断了。
她精心打扮快两个小时,激动又兴奋走进庄家名下的豪华酒吧,坐在包间等她的却不是庄大少。
等她再醒来,就到了这里,看起来像是私人牢房的鬼地方。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遭殃。
让京城女人又爱又恨的庄大少,早已换了人,换成这帮人口中的野哥。
男人吸了口烟,“野哥,怎么处理?”
冷风灌进衣领,庄择今朝屋内床上鼓起的一团被子看去,冷漠道:“给她换张脸。”
挂断电话,男人在季清楠面前蹲下。
粗糙虎口掐住娇嫩下颌,抬起,“我们野哥让给你换张脸。”
季清楠拼命摇头,惨白的脸泪如雨下,被堵住的嘴发出唔唔声。
男人取下她嘴里的布团。
得了自由,她立刻歇斯底里大喊:“是林烟!是林烟那个贱人对不对?!她看不惯我的脸,就像我看见她那张脸就忍不住呕吐!”
男人勾唇一笑,“哎呀,不愧是留过洋的高材生呢,脑子真灵光啊,可惜猜错了,你倒霉跟我们嫂子可没关系,要怪就怪你有个老子叫季守言,还有个妈叫袁菡。”
嫌恶地甩开季清楠的脸,男人起身。
吩咐候在一边的手下,“带去换脸,记得给她挑张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