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怀毅看着萧穆将信函打开之后瞬间由温和变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面色,怔愣在远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王爷,”葛怀毅顿了顿,试着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
原本已经整装待发向建康行进的百万兵马,在开拔前夕接到了新的指令——暂停进发,原地修整。
夜间,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张和和葛怀毅站在帐中,看着主位之上背对着烛光,整个人都陷在阴影中的萧穆。
白里日接到从建康过来的那封信之后,他疯癫一般向大帐之外冲去。葛怀毅反应过来追将出去,为了将人拦住,淮南军的主帅和将军当着整整两个营的下属的面,大打出手。
张和被人叫过去的时候,两人刚刚停手。萧穆神色冷硬地呆立在一旁,整个形容能明显看出和人动手之后的凌乱。另一边的葛怀毅则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视线还死死地盯着对方。
“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王妃的下落,才能想施救之法。”张和开口道:“对方若是想用王妃来要挟淮南王府,必定不会一直隐匿踪迹。”
张和说完看向萧穆,却见对方仍旧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全身上下光线最少的部分当属脸部,让旁人根本难以辨认五官和神态。所以自己说的话对方有没有听进去,听了多少,张和也无法判断。
他顿了顿,接着道:“要么是咱们的人先追查到王妃的下落,要么是挟持王妃的人觉得已经到了安全的场所,自然会说出他要的条件。王爷能做的,只有等。”
话落,帐内又是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正当葛怀毅和张和都绞尽脑汁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萧穆的声音。
“本王知道了。”他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王爷……”葛怀毅有些犹豫,但是刚刚开口便被张和以眼神阻住。
两人向萧穆行了礼,一同退出大帐。
“先生。”走出大帐数丈远之后,葛怀毅方转头张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王爷不对劲。”
“什么?”听见他的话,张和明显一愣。
“王爷的反应,”葛怀毅顿了顿,似乎是在想合适的措辞。片刻后接着解释道:“王妃被人劫持下落不明,王爷的反应……不该如此……平静。”
若是换了旁人,就算有胆子说出这些话,张和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也会是觉得对方要么醉了要么疯了,他就算予以理会也不会表现出认同。可是说出这话的是葛怀毅,是自十几岁起便和萧穆在战场上结识,是淮南王并肩作战长达十几年的下属,更是私下里几乎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从某个方面来说,葛怀毅对于王爷的了解,恐怕比身为亲弟弟的已故的二公子萧乘都要深。
“何以见得?”张和认真地问道:“哪里不妥?”
“先生可还记得二公子的死讯传过来的那次,”葛怀毅道:“……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没有人能够超越。”
两人一同想起上次萧穆骤然听闻萧乘死讯的时候,急火攻心之下口吐鲜血的场景,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
葛怀毅将老军医从熟睡中喊起,几乎是架着后者再次返回到中军大帐之前。但是却见到内里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站在外面也不能听见里面传来丝毫动静。
“王爷睡了?”葛怀毅看着大帐外负责守夜的守卫问道:“灯火是何时熄灭的?”
“回禀将军,在将军和军师离开之后王爷帐内的烛火便熄灭了。”守卫回答道。
一旁的老军医不像葛怀毅身体强健不畏寒冷,春寒料峭的深夜突然被人从暖和的大帐中带过来,此时还不停地打着哆嗦。但是张和和葛怀毅,却没有一人能分出些关注到他的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决断。在守卫的惊呼中,掀开大帐闯了进去。
“王爷?”外面的守卫追了进来,却被张和侧身挡住。他们不敢贸然和军师动粗,却听葛怀毅的声音已经在大帐内响起。
没有得到回应,不论是守卫和军中想象中的斥责,还是葛怀毅和张和预料中的应声。
“将烛火点燃,快!”葛怀毅一边吩咐,一边绕过沙盘,抹黑向里侧安置床榻的地方走去。
外间的烛火被守卫点亮了,借着透过来的光线,葛怀毅看到了仰面躺在榻上的人,以及床榻旁边那醒目的猩红。
“阿穆!”葛怀毅两步跨到近旁,将萧穆的身子从榻上扶起。同时疾声吼道:“军医,快过来!”
……
“棣棠此人虽然和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却几乎从未出现在在大魏。”宇文愈道:“恐怕连郑家,留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都少。所以他也不曾引起离魂冢的关注,我这里能找出来的大都是关于郑风年和他那个‘早逝’的女儿的记录。”
“并且这些记录大都有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是离魂冢上上一个掌权者在位时留下的。若是再过几年这些东西没有人需要,便会因为不再有价值而被焚毁。”
顾蕴了然,棣棠在西域做王爷的时候,按照年龄派还排在阚伯周的前面。那他至少应当和萧穆差不多年纪,已经即将步入而立之年。而宇文愈要比萧穆小两岁,今年不过二十七八。记录中的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而上上一任离魂冢的主人,显然对于郑家小姐的风流韵事不甚关心,寥寥记下的几笔还大都是关于郑风年的反应。
这些信息,远不足以让他们能够判断出棣棠会逃向何方。
其实有一个人是最有可能知道他要去的方向的,那便是郑氏的家主,棣棠的外祖郑风年。但若是这条路走的通,郑风年也就不会让人如此忌惮了。
“还有一个人。”宇文愈忽然开口道。
“谁?”
“太后。”宇文愈回答道:“进入皇宫,比接近郑风年要容易的多。”
“可是她为何要帮我们?”顾蕴问道。若是他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北朝现在的太后娘娘实际上和棣棠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想要从她口中问出答案,恐怕不会比逼问郑风年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