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骆对于郑风年年而言,首先是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其次才是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宇文愈道:“沈骆和棣棠一母同胞,却一个被带往西域,一个被养在郑家。”
“后来棣棠成了西域的王爷,并且一步步将整个西域我在手中为自己所用。而沈骆,则成了元叙的皇后,让郑家在大魏朝堂之上的影响力水涨船高。”
“你觉得,这两个人更像是什么?”宇文愈点到即止,随即发问道。
“棋子。”顾蕴回答道:“更像是郑风年手中的两颗棋子,全部都被放在了对他最为有利的地方。并且通过他的塑造,长成了预想中的模样,在这盘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或许棣棠不是,他身为男子,并且有着和郑风年一脉相承的资质禀赋。”顾蕴接着道:“所以他不是棋子,而是被郑风年选做了继承人。但是生成了女儿身的沈骆,一定是颗棋子。”
或许因为血缘,她和那些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相比,更得主人的看中,会花费些心力来保护她的安全。但是究其根本,她还是一颗棋子。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宇文愈接着道:“为母则刚。”
“若是沈骆一人,兴许会囿于在报恩和反抗的挣扎之中。但是她有了元启,她不爱元叙,但是不能不爱她的儿子。”
顾蕴了然,若是元启只是一个普通的孩童,或者再退一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沈骆或许会因为想要保护儿子而继续隐忍。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和郑风年的博弈中,宇文愈杀了元叙,将元启推上了那个位子。而那个绝大多数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至尊之位,却成了尚是四岁稚童的元启的催命符。
郑风年所要谋求的是什么,在他膝下长大的沈骆不可能一无所知。因为,她本身便是他完成大业所走的一步棋。
就像宇文愈所说,沈骆或许会因为养育之恩而甘愿当一颗棋子。但是她却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危害到自己的骨肉。
而自从元启登上帝位,他本身的存在便是郑风年既定的道路之上的一重阻碍。尤其是在郑风年真的得成大业之后,九州皇室就都是阻碍。
所以想要元启活命,郑风年的大业就不能成。
“她将这些秘闻告知与你,条件时什么?”顾蕴问道。郑逢年不怀好意,宇文愈对于那龙椅上的小皇帝而言又岂是良臣?
“保元叙一生安泰。”宇文愈道:“那个小子如今才四岁,我自认没有那么大的神通,所以保证不了。但是我对她说,宇文愈对把那高殿之上的椅子没有兴趣。他儿子若是真的能活个千岁万岁,一直坐在那里都行。”
顾蕴略微有些沉默,骨肉亲情这个东西,和琉璃真的很像啊。有时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寒暖无惧。但是有的时候,又脆弱不堪,只需轻轻一戳,便会瞬间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北朝尊贵的太后娘娘,居然要向一个害死自己丈夫的佞臣寻求护佑。
“他的女儿违背了他的意愿,丢了郑家的颜面,所以郑风年便如此怀恨在心吗?”顾蕴冷笑道:“以至于一双儿女,活成如此模样。”
宇文愈却道:“或许根本谈不上爱恨,他应当是除了自己,谁都不在意。任何人在他心中,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他是惊才绝艳的天才,或许那样的人,心中所思所想本就和旁人不同。”
“再惊才绝艳,他也是人。”顾蕴声音微沉:“而且过人的天资和智谋带给他的不仅是超脱凡俗的能力,还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还有将所有人都不看在眼中的自负、对于别人的‘雕虫小计’的大意。”
“你想做什么?”到了现在,宇文愈有时候已经能通过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看出顾蕴心中所想。
“阿姐此时身在南境,相救用不到我。”顾蕴道:“留在北朝,总要做些什么。先是让我险些命丧异乡,现在又劫持阿姐。郑风年他不是神,缘何所有人都要被他摆布驱使而不能反击?”
“你想做什么?说与我听,我替你去办。”宇文愈道:“如今尚且春寒料峭,而你方才大病初愈,受不得外面的寒凉。”
“我尽量不出去。”顾蕴只能如此保证了。
“好。”宇文愈唇角微微扬起,说话的语调若有若无地轻快了些,“你便身居水阁,当个指点江山的军师。需要做什么,想要做什么,全部由我来替你去办。”
顾蕴因为伤势卧病在床期间,宇文愈发现她床头的小几上除了成摞的账目图册之外,多了几本兵书策论。并且走进房中的时候,时常能看见她将它们捧在手中。
她想要学,他就提供给她机会;她想要做什么,就由他替她去做。自己拼尽全力终于能靠近身侧的小姑娘,宇文愈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宠,去爱。
顾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宇文愈的提议。
这人吧,谁都有无法除掉的劣根性。比如现在,因为对方一再的妥协和顺从,就让北朝第一权臣魏王点下生起了得寸进尺的想法。
他看向顾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对那把椅子没有兴趣。”
顾蕴听得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转了话题。
宇文愈仍旧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已经想好答案了,快来问吧。
顾蕴的心思本就不迟钝,看对方这幅模样已经有些莫名的预感。预感到她若真的顺着对方的意思问下去,等待着她的将会是难以接下的场面。
她的理智和直觉都告诉她,这个问题不能接。应当装作没有看懂对方的暗示,直接将话题再拉回去。
但是有些时候,理智和直觉对于身体的控制是不够的。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去驱使肢体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和打算完全相反的行为。
“为何?”顾蕴愣愣地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母仪天下的意愿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