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前辈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有些聒噪了。
在问完最后一人,他及时停住话头,妄图在晚辈面前挽回点形象。
“吾...从前同他们是至交好友。不过吾大他们一个辈分,吾算他们的师叔。此去经年,岁月催人老啊。”
师叔?
林子衿怀揣着好奇问道,“不知前辈的名讳可方便告知晚辈?”
“晚辈好向师尊以慰前辈之思怀。”
前辈闻言站起身来,眼神深空眺望对岸的凌梅。他负手而立,弥蒙的烟雾缭缭绕绕围着江面。
少年与梅,寒江孤影。
前辈笑答,“吾的名号乃明德。”
明德。有点耳熟。
林子衿猛然想起那本星行阵手札,着名明德老祖。
这个明德是她想的那个明德吗!?
“明...明德老祖?”林子衿问。
前辈笑而不语。
“不知星行阵手札是前辈的着作吗?”林子衿不死心又问。
前辈迷之笑答,“心诚则万物明。不动应万动,心如明镜映照万物。”
不动应万动。心静则万物生,心如明镜映照万物。
动则无明,心如明镜亦无所照。
林子衿悟了。
宋初阳向来咋咋呼呼,当时他的心性过于沉浮,不懂变通。所以星行阵手札在宋初阳眼里一无是处。
但在他们四人眼中,却是奇珍异宝,千金难买。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想通这一切,她连忙端正作揖,真心的向明德老祖行了一师礼,“晚辈兰亭宗行五亲传林子衿,见过明德老祖。”
“卿客气。不必如此多礼。”明德老祖笑曰。
林子衿仔细思索一二,对他前头的一大串疑问做出回答,“师尊长老皆安。”
明德老祖意会,笑问林子衿,“卿为何对吾行师礼?”
林子衿笑答,“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晚辈从而师之。”
“兰亭赠卿星行阵手札?”明德老祖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甚好。”
“卿可有悟?”
林子衿答曰,“万物有灵,万物皆生。”
星行阵手札,以生民为子,兼济天下为己任。
一代使命传一代。
少年强则修真强,少年志则修真志。
以苍生为棋盘,而今迈步从头越,轮少年执子落定。
修真少年书写新时代篇章。
星行阵手札不管是医符阵,还是剑阵云云。其宗旨都是天地立心,为民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
“明德前辈为何在此地?既是思念往事,何不与旧人相约。”
良久,明德老祖像是叹了口气。
答曰,“吾出不去。”
像星行阵手札那般高深的典籍,又是师尊他们的师叔,为何会受困于此地?
林子衿百思不得其解,“前辈功力高深,何以围困于此?”
“吾渡不了己,亦渡不了人。”明德老祖答。
明德老祖一直在说渡人渡己,林子衿不知他的平生,不知如何作答。
她只好从别的地方旁敲侧击,“前辈在做什么?”
“吾在看日落,卿可要同赏?”
林子衿顺着前辈的话,盘腿而坐到他的旁边,“前辈邀约,晚辈自当遵从。”
夕阳拖着长长的金黄裙子,悠悠地荡漾在浔江,微微的波浪中,湖光映射,桃柳倒浸。
它微微的斜挂在西边,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连忙找寻着江面遮掩的踪迹。
两人与橘黄的落日对坐。
余晖撒在二人的身上,与少年共舞。
明德老祖笑曰,“吾在此数载,最爱看的便是落日。”
林子衿的目光不由得被这位少年模样的前辈吸引。
前辈啊前辈,这里如此无趣,你又如此寂寥。为何固守于此?
林子衿问,“前辈为何如此爱看落日?”
“因为吾必须等待。”明德老祖笑答。
林子衿不解落日有什么好等的,“等什么?”
“等到太阳下山,落日的出现。”明德老祖不厌其烦的回答她。
“有一次吾一日之内,看了一百次落日。”他说。
“如何见得?”林子衿又问。
“就像这样。”他大手一挥,场景开始变换。
夕阳落下又迅速升起成为一轮新的朝阳,前辈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太阳的更迭。
暮色降临,到了第一百次落日的时候,明德老祖抬手停住了日月的更换。
“瞧,就是这样。”明德目光柔和的看向林子衿,“一百次的落日,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当它是一日一次的落日,那便有了等待的意义。”
“忏悔只肖一次,便足够了。”
林子衿抓住了重点,“前辈为何要忏悔?”
明德老祖这次没有像之前的问题一样,不厌其烦的回复她,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时间静默了好久,落日已经隐去。
明德老祖才开口说,“因为吾不能渡人,也渡不了己身。”
明德老祖又是这句话,让林子衿沉默思索半晌。
“渡人渡己渡苍生,济民济国济大家。前辈是苍生道?”
她说出的这句话好像按下了机关键,对上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一切如走马观花倒映在她眼前。
*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尤为真实。像是摄像头里的视角,像一部预备播放的电影。
林子衿在这里遇到了几个熟悉的灵体,他们热切的打了个招呼。
宋初阳和广泽正翘着二郎腿在那准备观看。
大师兄,天机阁,符清宗,还有妖族...御兽宗和成风宗的亲传。
咦?成风宗怎么少了个人。
被淘汰了?
不管了,先看电影。
“电影”开始,率先走出一个人穿过了狂狼石的灵体。一头微微金黄的长发,发尾稍卷,少年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兰亭宗的长珩仙尊?
宋初阳目瞪口呆,“...师尊?”
“好年轻。”广泽说。
楚锦瑞一锤定音,“这是师尊和长老那代人的故事。”
大家对神秘的前辈都有着浓烈的好奇。
他们的脚步紧紧跟上了长珩仙尊。
只见长珩仙尊,经过一个小院,走过座座长亭与廊台。
其中有许多白衣少年,有男有女,有妖有人亦有魔。穿的好似千篇一律的学院服,唯余色彩内衬不一。
“师尊,长老!?”
有人也看到了自己的长辈。
“妖修!人修!”
那群少年路过同长珩颔首,他也一一回应。他最后走到了一座大殿上,恭恭敬敬的朝殿上之人行一礼,“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