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峰你个……”
“还有千万别退而求其次搞我老爹!我可不想将来还要管你叫姨娘!多伤自尊!”
“唐千峰你个……”
“哎呀别罗嗦了走啦走啦别打扰我师父休息!”
吵闹声渐渐远去,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听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每一个微弱的声响都像在敲打着心门,敞开时却心如刀割。
慢慢攥紧掌心中的泪坠,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往的画面。
回望这漫长的一千年,有她的画面实在多得数不胜数。
单纯的、怯弱的、残忍的、可爱的、霸道的、高贵的、温柔的、天真的、美丽的、妩媚的……
以至于丑陋的。
连同风间织梦这一世在内,每一世的她都性格迥异,却有着相同的容貌,应着同样可怕的诅咒。
千年嗜血诅咒,折磨着他们,却没能磨灭他对她的情和爱,只是不知,她是否也和千年前一样,爱他如生命?
曾经的月痕,也是爱他如生命的吧!
可他却不曾珍惜,对那样一个丑陋的女子,他只是一再厌弃,误解和伤害。
最终,把她逼到了狠绝之地,如今对他,唯有彻骨的恨意。
欲魔的诅咒,终究还是会应验吗?
这一世,谁又会死在谁的手里?
诅咒,究竟该如何破解?
……
深夜,雨停了。
水珠顺着屋檐掉落下来。
滴答。滴答。
昏暗的卧房内,行云已沉沉入睡,忽而一道光亮闪过,床畔顷刻间多了一道身影。
英挺的身姿着一件月白锦袍,他缓缓坐在床畔,将手中长剑轻轻安置于行云身侧,抬头时,俊美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
“孩子,九晟剑如今物归原主,你定要振作起来,莫要让为父失望。”帝俊长长一叹,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庞,似喃喃呓语,“不是为父不愿帮你,只是这一劫,须得你自行渡过,方能获得重生。待你浴火重生之日,为父……亦将消失于这茫茫六界之中……”
满目疼惜的泪光闪烁着,帝俊的叹息如大海般深沉。
翌日醒来时,昨晚感受到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可当他触摸到身边的长剑时,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恍忽湿了眼眶。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抱着瘦小的他在九重天腾云驾雾,他说,孩子,你不仅仅是天后的泪,亦是皇父心头的血啊!
他咯咯而笑,从此与父亲形影不离,更在他的谆谆教导下,练就了一身高强法术。
直到数百年后的诞辰大礼上,他赐予他九晟剑的同时,竟命令他去镇守欲界四重天。
这意味着,他将与皇父,与母亲哥哥长久分离,在那个空荡荡的欲界承受永无止境的孤独寂寞。
可那时候的皇父,再不是儿时抱着他徜徉在云海的慈父。他变得冷漠,高高在上,无情的甚至令他害怕。只要他犯下一点错,必将遭受严厉的惩罚,久而久之,父子之情渐变淡薄。
他亦变得沉默寡言,屹立于欲界之巅,漠然高冷,众仙忌惮。因为一旦动了欲念,管你上仙天神,必将在这四重天经受可怕的折磨,而执行这一切的行云,同样无情到令众神害怕。
时光如梭,万物变迁。
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曾经可以率领天兵天将,呼风唤雨的太子行云。而他,依旧是统御万圣的三界至尊,众神膜拜的天帝陛下。
这样的他,又怎会屈尊来到人间,只为将神剑亲手送还给狼狈不堪的他?
行云如何也想不通,事实也容不得他多想,一大早,唐千峰便已收拾好行装急切地跑来通知他。
“师父不好了!镇上有好多朝廷派来的官兵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我看他们来者不善,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是吗?”行云倒不觉得意外,只是叹了口气,“要走也是我自己走,你是唐家少爷,怎能跟着我一个瞎子到处避难?来,行李给我。”
唐千峰一听,撇着嘴抱紧了行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师父!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把千峰当外人啊?您是我师父啊!身为徒儿,我怎么可以让行动不便的师父一个人去逃难?这种无耻之事您叫千峰如何做得出来?”
“可……”
“保护不了您是徒儿无能,但徒儿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师父陷入危险!师父!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赶紧跟我走吧!晚了他们没准就要来搜我家了!”
行云听着他的话,却失声一笑:“呵,看来老天爷待我不薄,能有你这样的徒弟,我这个没用的师父真是三生有幸。”
唐千峰连忙起身帮他更衣,“师父,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以前可厉害了,我老崇拜你了!现在这样不过是暂时的,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变得更厉害。啊对了!首先我们得去找那个神医紫姑娘治好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门外立刻传来斩柔斩钉截铁的话语:“万万不可!”
“说什么呀你?这种情况不走更待何时?”
斩柔瞟他一眼,径直走到行云面前,脸色很是难看:“你知道是谁在四处搜捕你吗?”
行云不语,垂眸似已了然。
“没错!就是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织梦!而且,我刚得到消息,紫姐姐如今正在她的府上钻研医术欲治好她久病卧床的爹!试问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啊?不会吧?”唐千峰惊恐地张大嘴。
“什么不会?苦无山庄的情报难道会有假吗?我看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唐千峰急问:“什么地方?”
斩柔没好气白他一眼:“猪啊你!当然是苦无山庄了,有戏爷的保护,那女人就算知道人在里面也不敢去抓!”
闻言,行云却不以为然地笑了。
“你看你看!他居然还有心情笑!”斩柔简直欲哭无泪。
唐千峰更是急得手足无措:“怎么办?师父该不会被吓傻了吧?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苦无山庄啊!”
斩柔点头,二人正欲扶行云起身时,却遭到拒绝。
只听他淡然道:“苦无山庄去不得,我们一路往北。”
斩柔困惑:“为何?那不是月池国吗?”
“没错。”他抚摸着怀中的九晟剑,仿佛已感觉到那九颗黯淡石头开始熠熠生辉。
斩柔想了想,挑眉冷哼了一声:“也好。到了月池国境内,有女皇陛下福泽庇佑,任她什么烁月公主也休得染指!”
唐千峰认真地听着两人对话,脑子转了很久才明白过来,想起月池国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婆,顿时吓的直咽唾沫,声音抖了抖:“师父,我们真的要去月池国?”
行云点点头:“非去不可。”
“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斩柔主意一下,立刻背起行囊,瞥一眼脸色青黑的唐千峰,“大少爷你就留下来吧,免得遇到仇家时吓得屁滚尿流,我还得分心救你,浪费精力!”
唐千峰听她这么一说,又羞又怒之下狠狠咬牙:“话别说得那么满!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见得保护得了师父!别忘了出门在外,就算是武林高手,那也得花钱买饭吃!”说着甩了甩手中的几张大银票,得意地哼了一声,“有了它,请鬼来推磨都不成问题呀!”
“那还不简单!”斩柔一把夺了过来,笑得戏谑,“交给我们就好了,钱我还是会花的!”
“你——”
“千峰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刚想爆粗口的唐千峰立马忍了回去,一张脸顿时百花绽放,笑眯眯凑到行云身边:“我就知道我师父最善解人意了,师父,我……”
行云笑而不语,那厢斩柔已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行了!再说我都要吐了!到底还走不走啊?”
“走走走走走走……”
然而,万般磨难始于足。
斩柔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平凡胆怯的小徒弟,会因这场不平凡的征途,而改变一生,脱胎换骨,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这自是后话了。
三人乔装打扮总算蒙混过关逃出了凤凰镇。
为了照顾师父行动不便,一出城唐千峰就花重金雇了辆豪华马车,载着三人风驰电掣直往北方赶去。
“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招摇了吧?”马车内虽然宽敞舒适,可斩柔仍然觉得不妥,一对秀眉始终蹙着。
这边,唐千峰正百般殷勤地给行云端茶敲背,完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师父,您累不累?要不要躺下来歇会儿?”
行云淡淡一笑:“无妨,你也不用照顾我了,去休息吧。”
“不行!徒儿得时刻看着你,万一从哪里飞来一支毒箭,好给你挡住啊!”唐千峰煞有介事地比画着,嘿嘿傻笑。
斩柔听着愈发不是滋味,伸手一把将唐千峰拉开,自己则趁机坐到行云身边,“要挡也是我挡,你在这儿只会往安全的地方躲,胆小鬼!”
“我……”唐千峰气得肺都要炸了,无奈当着行云的面也不好强词夺理,只好忍气吞声白她一眼。
好不容易抢来的机会可以离行云更近一些,斩柔自是懒得理会他,目光温柔凝视着面前男子。
看着他们好半晌相对无言,唐千峰忍不住哈欠连天,沉重的眼皮刚想耷拉下去,惊见斩柔慢慢靠在了行云怀里,他张大嘴,呆住。
“云大哥,忘了她好不好?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会比她更爱你,更关心你。”
“就算你双目失明也没关系,永远好不了也没关系,哪怕不能再习武,更没关系。”
“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在那里成亲,生子,从此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再也不用计较什么恩恩怨怨。你说,好不好?”
沉默了许久的行云还是伸手将她轻轻扶开,只是无奈叹息:“斩柔,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淡云步,如今的我,只是一个亡命之徒,无法许诺任何女子。到了月池国,你就回你的五毒山吧。”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同我共度一生,白头偕老?”
“对不起。”他回答的果断直接,“我不能!”
眼里的泪水终是没忍住,斩柔转眼便已泣不成声,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把一旁正津津有味看戏的唐千峰惊得两颗眼珠几乎蹦出来,心里突然感到微微一疼,困倦之意顿时全无。
下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哪!她居然吻了师父!还是当着第三个人在场!难道在她眼里,自己已经平淡无奇到跟空气差不多了吗?
不对!她怎么可以占师父便宜?
唐千峰刚想过去把那肆无忌惮的女人拉开,不料行云一声“蹲下”,他立马吓得蹲了下去,但闻头顶一阵嗖嗖嗖,抬眼一瞄,唐千峰这才恍然。
只见马车对应的两边已被数支利箭戳穿,所幸师父在千钧一发之际顺势把强吻他的斩柔抱躺下来,方才躲过一劫。
只是,这场夜袭并未结束,很快传来马蹄嘶鸣和马夫的惨叫,紧接着人仰车翻失去了平衡,唐千峰一阵呼天喊地,最后被狠狠摔了出去。
斩柔勉强护着行云安稳落地,不料还是被众高手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千峰连连哀嚎着爬起来时,那厢已大开杀戒,斩柔一人敌数十人,还要护着行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死无疑。
唐千峰心一横,再这么缩头缩尾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管他的!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于是随手操起地上的树干,呐喊着气势汹汹扑了上去!
“师父!徒儿来救你了!”
行云正勉强对敌,闻听此言,不免眉头一皱。
没想到的是,唐千峰的歪打正着还帮了他们不少忙,仿佛有个更厉害的高手在幕后相助。
混乱中,行云侧耳静听,分明感觉到东南方向有股熟悉的气息。
呲!后背陡然传来刺痛,他攥紧九晟剑,再不敢分心,沉重应战。
“师父,你没事吧?”唐千峰挥舞着树枝挡在他面前,得心应手隔开敌人的袭击,不禁沾沾自喜,“师父,你是不是给我施了什么法?我舞个树枝都能这么厉害,我自己都不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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