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5:八爪蜘蛛(14)
事不宜迟,当任在永表明态度后,麦克尼尔不再犹豫,而是立刻动身离开首尔,准备赶往位于忠清南道某地的陆军训练设施。此前,任在永曾经声称导致韩军士兵大规模失控并攻击友军的罪魁祸首可能藏身于这座设施中,而早在那之前他就计划去当地进行详细调查。不料,这最终未能落实的调查先是因首尔被朝军包围而搁浅,后来更是伴随着该训练设施的毁灭而成了空谈。
不过,麦克尼尔相信废墟之下仍然埋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探索出战争背后的阴谋,他愿意为此而承担额外的风险。没有风险就没有收获,就像伯顿乐于尝试高风险的投资项目那样,麦克尼尔有着自己的一套【投资理念】。他的投资不在理财产品上,而在对命运的豪赌之中。
热衷于把他一切见不得人的生意全部转移到黑市的伯顿总算为麦克尼尔带来了久违的好消息:他从黑市中弄到了一些战争中遗留的武器装备,其中大部分是朝军丢下的老旧型号。这些装备的不可靠性可能会在未来的战斗中害死不少士兵,但对于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来说,只要能拿到军用枪械,他们面前的阻碍也将土崩瓦解。
“为什么只有枪?”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似乎仍然不满足,他想象中的敌人值得他们用威力更大的武器去对付。
“……你是不是疯了?”钻进面包车驾驶室后排的伯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如果黑市上能买到手榴弹,韩国恐怕早就乱得彻底失控。能买到枪已经算是幸运了,这里又不是美国。”
麦克尼尔自讨没趣,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将脖颈后方的接口和座椅靠背相连接,感受着意识游离于躯体之外的奇妙体验。这是在别处换不到的新鲜事物,或许他只有在这个世界中才能发觉躯体和意识的关系并非像他认知中那样牢固。他很清楚,比起那些擅长利用新时代的电子脑网络实施犯罪的天才,名为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外来者只是个连初学者都算不上的外行。能够支持着他和敌人战斗的是多年以来养成的直觉,和那颗永不屈服的心。
“准备出发。”麦克尼尔确认了一下时间,“我们得为任中校的工作考虑,要恰到好处地掌握任务的节奏。米拉,你来说一说陆军训练设施最近的状况。”
绝尘而去的车子掀起的噪音把米拉的解说词淹没在了一片嘈杂之中。他们可以用更高效、更安全的方式交流,麦克尼尔本人也承认这个事实。对他来说,保持传统的交流方式代表着彼此之间的信任,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是不能用效率或安全性等单一的量化指标来评估的。熟悉了麦克尼尔的作风后,他的同伴们也逐渐认同了这种略显古板的风格。
那座陆军训练设施发生爆炸后,便被当地的韩军迅速封锁。不久之后,首尔战役爆发,留在首尔外侧的韩军不得不把全部作战力量用于突破包围圈,一起蹊跷的爆炸案逐渐无人问津。战争结束后,亟待修复的建筑数不胜数,有成千上万的平民失去了他们的住宅并流落街头,他们每在街头多停留一天,金京荣好不容易换来的权威就会下降一分。于是,在金京荣的号召下,军队全力以赴地投入了重建工作之中,更加没人理睬训练设施的爆炸案了。
“整个设施外围基本是不设防的,韩国人对这处废墟毫不关心。”米拉把一切能够找到的近期图像全部发送给了麦克尼尔,“原本就只有少数士兵和警察负责封锁现场,等到首尔战役爆发之后,连象征性的封锁也被解除了。”
“这样说来,外面的人就可以随便进入,而被关在里面的人又有机会逃出来……”麦克尼尔一面开着车,一面思索着这些蹊跷的迹象代表着的危机,“见鬼,证据还是太少了。不去现场进行调查,单凭少量证据和胡思乱想,我们得不出任何有效的结论。”
“呃,有件事我觉得要注意一下。”伯顿忽然想起了和韩军有关的一个细节,“任中校说,所有的士兵和军官都会在某个时刻赶去那座训练设施接受对应的培训,区别仅在于所受的培训内容和实际进行培训的时间而已。那么,战争期间新建立的第九军,是在什么地方进行训练的?”
“第九军难道不是韩国人用他们的预备役军队组织起来的吗?”麦克尼尔疑惑地回过头看了伯顿一眼,这差点让他开着的面包车和一辆装有大量钢筋的货车正面相撞,所幸麦克尼尔反应及时并躲过了即将到来的灾祸,“虽说是预备役部队,总归是军队的一部分,比从来没碰过枪、没有服役经历的平民更专业一点。”
彼得·伯顿躺在后面,他闲来无事,从上衣口袋里习惯性地翻出了电子烟,却并没有启动,只是捏在手中不断地让那根电子烟原地旋转,而后漂亮地使得电子烟在手指上呈现出了近似完美的水平静止状态。
“问题就出在这里。”伯顿耸了耸肩,“老兄,在兵变被击溃之前,韩国人的陆军基本上听从殷将军的指挥,或者说大部分指挥官和士兵即便不认同殷将军的某些做法也不会公开反对。还记得李将军说过什么吗?他贵为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议长,却也仅仅只能用这个名头防止殷将军对他不利或是从他手下挖走人才而已,这可是他亲口对金京荣说的,咱们当时都在场听着呢。”发型变得越来越像红色鸡冠的青年见自己的战友完全没有反应,不由得气恼地叫了几声,“……金京荣也只敢去抓殷熙正本人还有那些威胁最大的将军,他当时的表态是不追究其他人的责任。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明显地向外界表明他要清算这些人呢?是第九军开进首尔之后,那些手中掌握着军队指挥权的兵变参与者大部分都被逮捕了。”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倘若他们开着一辆豪华跑车去兜风,迎面吹来的凉风定能让麦克尼尔心旷神怡地和自己的同伴们讨论着对人生和宇宙的思考。如今,众人蹲在面包车中受着闷热空气的排挤,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的确,仅凭对出身的调查,我们并不能从指挥第九军的各个指挥官身上找到共同点;而他们相信服从金京荣的命令获得的利益比跟随尚且保留着部分实力的兵变集团更符合需求,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刹那间,麦克尼尔明白了伯顿的想法。如芒刺在背的恐惧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仿佛那无处不在的敌人已经来到身边一样。他不能输掉这场战斗,不见硝烟的对抗令他筋疲力竭。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清晰的画面,但麦克尼尔仍旧决定保持一如既往的谨慎。时机尚不成熟,况且他也没有完成将零碎的证据拼接起来的任务。
只有当他们真正进入陆军训练设施的废墟中之后,问题的答案才会出现在眼前。
四通八达的公路为他们提供了便捷的道路,一行人抵达忠清南道的时间比预想中的更早。麦克尼尔不想打草惊蛇,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去陆军训练设施废墟附近进行调查再决定用什么办法处理问题。倘若情况实在棘手,他就必须使用最终手段:让韩军介入,并把自己的全部工作成果拱手奉上。那不是麦克尼尔的本意,他要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换来更好的生活条件,白白出让功劳这种事更适合让那些大公无私的善人去做。
首尔以南的区域受到的破坏没有那么严重,部分是因为韩国人的空军成功地保住了制空权,另一部分则是由于朝军在补给条件堪忧的情况下很难继续向南突破。然而,若是因此便断言那些没有直接受到战火洗礼的地区看上去更好一些,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空想。在士兵和警察们的严密保护下走上街头领取生活物品的市民们那麻木而空洞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不必麦克尼尔添油加醋地描述,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他们确实不用面对着时刻丢掉生命的风险,但战争带来的苦难仍然一视同仁地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萧条的经济和战乱造成的额外风险使得无数家庭的积蓄灰飞烟灭,留下失去了生存能力的普通市民流落寒风中等待着奇迹的诞生。战争中涌现出了无数的英雄,生活却不会为受苦受难的人们提供额外的恩赐。每一个放下了全部尊严并沦为乞丐的平民都挣扎着尝试用1更体面的办法谋生:他们全都失败了,无一例外地成为了被人瞧不起的【垃圾】。
要不是当真走投无路,哪个正常人愿意做乞丐呢。
“别看了,咱们也没钱。”伯顿推了推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子停在旅店附近的麦克尼尔,“先保证自己不会饿死,再去救别人。连自己都活不下去却幻想着去拯救别人,这种人甚至配不上被称为煽动者,不过是无能的蠢货罢了。”
“咱们正适合做这种蠢货啊。”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在伯顿惊讶的目光中收敛了笑容并解释起自己之前的发言,“……我是开玩笑的。咱们先休息一段时间,我和伯顿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征兆,米拉去训练设施外围确认一下那些图像的真实性。如果属实,我们今天晚上就开始突袭废墟。”
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吞噬麦克尼尔。伯顿说得对,他们不能放弃对任何人的怀疑,哪怕是看似【正义】的金京荣。然而,麦克尼尔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连续两次看错人,上一次他错误地相信了亚当·希尔特的愿景,这一次难不成他又会被金京荣蒙骗?不,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也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坚信着自己不会犯下同样错误的麦克尼尔烦躁地将身躯向后仰去,暂时把思维的主导权交给空洞的直觉。
米拉和麦克尼尔打了招呼告别,快步沿着人行道向南方前进,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我看你这么喜欢享受奢侈的生活,当年为什么不在潜伏的时候直接投敌呢?”良久,保持沉默多时的麦克尼尔突兀地叫醒了正在打盹的伯顿,“你也别说我在开玩笑,我虽然直接进入了GdI武装部队服役,但我很清楚它和美军到底有多么相似。你若是想做个完全意义的好人,必然是不能得偿所愿的;可你要是彻底打算以为非作歹的手段捞取利益,又必然被那些虚伪的官僚送去监狱。”
彼得·伯顿不满地嘟哝道:
“就这种事?我还以为你有更重要的思路需要我帮着你梳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麦克尼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每次他感受到沉寂的热血突然被唤醒时,必然有更为严重的危机等待着他,“之前你说,不要放弃对金京荣还有他那些盟友的怀疑,我觉得很有道理。上一次我看错了人,这一次我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我可没说金京荣是幕后黑手——你见过使尽了龌龊手段却还能沐浴在光明中的人吗?”伯顿自问自答着,“没有哇,他们早就在学习和堕落的过程中被同化了。至于我呢,也不怕你笑话:我没有选择本土,也没有选择其他舒适的海外驻军基地,偏偏要去中东当卧底,就是要摆脱那些无处不在的垃圾。没了他们,我的生活过得更舒服。”
迈克尔·麦克尼尔瞥见一名警察走向他们的车子,不等警察接近,他主动放下车窗,友好地和警察交谈了几句,然后把车子开到了另一条街道附近的停车场中。
“不过,我去中东也并非全然是为了逃避。”伯顿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电子烟,“那几年GLA闹出的乱子太多,差一点让我都忘记我们刚刚在几年前就和Nod兄弟会在欧洲打得你死我活……去中东的时候,我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陆军上尉,等我回国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是上校了。要不是我算错了自己的本事,说不定我真的有机会当你的上司。”
麦克尼尔接过电子烟,犹豫了一阵,照旧还了回去。
“谢谢,但我不喜欢。”
“没关系,你有你的想法,我只是劝劝你多接受新的观点。”伯顿尴尬地笑了笑,“要是你一定让我讲讲是什么使得我没有被他们的荣华富贵所诱惑,大概就是信仰了。”
“信仰……”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我和我的朋友、亲人都是有信仰的人,不像那些无神论者。”
“啊!?”伯顿似乎为此而大吃一惊,“老弟啊,你又误会了。我说的是信仰,不是宗教。”
年轻的士兵以同样疑惑的目光望着伯顿。
“我觉得区别不是很明显。”
“这恰恰说明你没真正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伯顿哈哈大笑,“我虽然活得没你长久,但我毕竟比你早出生几十年,或许也能无耻地自称是你的长辈了。你站在我们合众国或是GdI的立场,看到的永远是别人想要你看到的。以前我的观点和你的差不多,直到我摆脱了这层过滤网之后,真正在【外面】生活的十几年让我了解到了许多真相。”
伯顿本来还有许多要对麦克尼尔说的告诫,他按照麦克尼尔的表现而适当地决定暂缓这种特殊的教育。论资历,彼得·伯顿自然赶不上詹姆斯·所罗门,若是他继续活下去,或许勉强能够和杰克·格兰杰持平。他对詹姆斯·所罗门和马克·杰米逊·谢菲尔德的了解完全来自于第一次泰伯利亚战争,而即便是这短短的几年共事时间也足以让伯顿看清对方的本质。那种只会出现在理想主义者身上的、以昭昭天命的色彩涂满整个人生的狂热,从作为白人的谢菲尔德那里传递给身为黑人的所罗门,再由所罗门传递给作为白人的麦克尼尔。把狂热和冷酷合二为一,则是他们的另一种共性。
考虑到自己随便说出被怀疑侮辱他人亲属的话可能招来严重后果,伯顿没有就这一问题继续深入研究。
“这就是推动着你去和遍地不义的世界斗争的动力。”伯顿指着外面匆匆路过的行人,“坦白地说,你跟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之间难道就真的存在什么冲突吗?没有,那个人肯定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他或是她又或者是他们对你造成的损害也完全是【无意】的。你有什么非得把他们消灭不可的理由吗?没有。虽然李林用一连串谜语警告我们,但眼下最大的危机已经被排除了,我可不相信他们有能力挑起又一次核战争。”
“可我相信他们本来不该是这副模样。”麦克尼尔仍然迟疑着,他担忧自己的武断决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对韩国人没什么额外的慈悲。即便如此,他们本该值得去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莫名其妙地成为战争的受害者。”
伯顿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心中刚刚升起的忧虑放下了一大半。
“没错。有能力去改变命运的人,也有责任去帮助无能为力的人改变命运。这就是你自己认可的一套契约……或许在别人那里不成立。”
“看来我误会你了,果然脑子里只装着夜店的人是不可能像你这样成为大名鼎鼎的战争英雄的。”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了,偶尔回忆过去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想我们的存在意义是被未来赋予的。还有一件事,我最近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想可能出错了。”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只有先知才会永远不犯错。
“……哪一件事?”伯顿一头雾水。
“殷熙正勾结李泰瀚并共同导演战争——或许他们的本意不是发动战争,只是各自推动局势变得更加紧张以便使得局势服务于自己的真实目的。但是,任中校最近的审问结果表明殷将军否认了其中的大部分罪名,简而言之便是他根本不承认自己蓄意策划犯罪。”
“哦,他自己不承认,谁会听呢?”伯顿仍然迷惑不解,“事情的逻辑又不是这样……所有罪犯都会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恰恰相反,任中校确实证明其中一些指控中的罪行是别人犯下的。”麦克尼尔忧心忡忡地望着伯顿,他想听听对方的意见,或许伯顿和GLA打交道十几年后掌握了更多的经验,“也就是说,殷将军恐怕确实不是阴谋的策划者,他只是个被人利用的野心家。”
被关进监狱的殷熙正坚称他的一切行动都只是临时起意或为了自保。按照他的逻辑,所谓的兵变是他前去责问李璟惠总统时恰好发现总统被吓得神志不清的应急处理方案,把自己的亲信调往首尔周边则是便于互相合作——他倒是聪明地没有否认自己借助在军队中的关系建立个人团伙的行为,却坚决不承认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发动兵变或提前知道战争即将爆发。此外,在元载勋被捕后,一直声称战争爆发当天的奇怪指令和他无关的殷熙正忽然洗清了部分嫌疑,这使得本来打算利用现成的罪证将殷熙正和他的同伙送去蹲一辈子监狱的调查人员惶恐不安。
既然殷熙正不是罪魁祸首,承诺扫清李璟惠时代的弊病的金京荣就不能使用诬陷手段,仅能根据已有的罪证来定罪。要是不能借着这次机会完全消灭殷熙正所代表的势力,金京荣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这些调查人员是不是太单纯了?”伯顿苦恼地挠着大半光秃秃的脑袋,“喂,把自己的亲信调往首都周边去担任实战部队指挥官,这根本就是为了方便使用武力达成目的嘛。如果是为了在人事和经费上做工作,完全可以安排手下去对应的部门,可他偏偏把亲信弄到首都周边拱卫自己,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然而,给一个人定罪需要的是证据,而不是常识。”麦克尼尔也感到失落,“如果他确实是幕后黑手,我也许还会对他保持敬畏;现在,不仅他在我眼里是个小丑,把他看得那么重要的我也是个小丑。”
“啊,还有一个可能的证据存在。”伯顿忽然想起了什么,“泄露作战计划。明海俊和我们说过,李泰瀚明确地表示作战计划就是韩国人而不是其他第三方中介给他的。制定作战计划的人没必要这么做,因为他完全能够直接在计划里设计致命的陷阱——拿着这份计划去筹备战争的人才更有嫌疑。”
“有意思,等我们从这里返回之后,我会想办法和任中校谈一谈的。”
晚上十点左右,米拉终于拖着疲倦的身躯返回了旅馆附近,向麦克尼尔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得知附近完全没有任何警卫或监视者后,麦克尼尔迫不及待地要求立即出发,他等不及要把自命不凡的怪物送去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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