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我这会正在推推车送乐乐去拍CT,他的头被摔伤了,医生怀疑颅内出血,现在必须立即检查。婶娘,我觉得乐乐摔得不轻,他头上现在都缠着绷带,一个劲地说头晕……我爸那边这会怎么样?吊瓶打完了吗?”
“完了,完了。医生催着让我们回家呢……”婶娘说。
李雨露把推车推到CT室门口后,一位护士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婶娘你别急,我已经到CT室门口了,我先挂了。等会我给你们叫个网约医疗服务车,你和叔叔先送我爸回家,我这会还在中心医院呢。”李雨露说完就挂断电话把乐乐推进CT室。“乐乐,别怕。妈妈在身边,你躺在这个机子上就行了,别怕!”
陈渊博被扶上CI机冰冷的扫描床上后,扫描床便开始了水平纵向运动,瘦弱的陈渊博在水平力作用下,渐渐移进了扫描架。操控室里的工作人员专心致志地操作着这台硕大的机器,具有几何放大功能的扫描架,做着旋转和前后倾斜的运动……李雨露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捂着嘴在机器旁轻轻啜泣着。扫描架里的X线、准直器、探测器在陈渊博身上悄无声息地掠过。
李雨露和托管学校老师带着陈渊博做完一项项检查时,那辆网约医疗服务车已将李明轩送回了家。李明轩更加担心外孙的情况,他一再要打电话问个究竟,婶娘和叔叔都劝他不要问了,这会露露一个人根本忙得不可开交。
“志豪这次出差怎么出了这么久?他要是还不回来,露露一个人怎么顾得住?”几分钟后李明轩不无怨言地说,“他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这个时候出差……唉!我得问问,问问情况。”
李明轩让婶娘帮他拿来手机,他拨通了女婿陈志豪的手机,开门见山:“志豪,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后天上午10点到紫华国际机场。”电话里传来陈志豪的声音。“对了,爸,你脚上的伤好了吗?”
“那就算了,你安心出差吧,后天回来了再说。”李明轩不想让女婿分心,不想影响他的工作,叹了口气便挂断电话。
还在医院陪着乐乐的李雨露牵动着婶娘的心,把李明轩送到家后,她说什么也要去中心医院找露露。李明轩也要去,婶娘和叔叔都劝他不要去,他的脚根本还走不成路,李明轩让他们用推车把自己推去医院,但婶娘和叔叔都劝他不要去。
“一个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女儿,一个是我一手带大的外孙,他们现在都在医院里,乐乐的伤情又不明,你说,你说留我一个老头在家里干什么吗?不是让我干着急吗?”李明轩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腿膝盖,眼睛里泛着浊泪:“这成天都是些什么事嘛……这,这关键时候我这腿……我真是个窝囊废,真不中用了……”
“有你弟在家陪着你。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家呢?”婶娘说。
“我是担心乐乐……”乐乐……”李明轩终于哭了。
最后,婶娘还是说服了李明轩,她答应一到医院就赶紧把乐乐的情况告诉他,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隐瞒。婶婶知道陈渊博就是李明轩的心尖尖,女儿李雨露又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们都是李明轩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他们的一丝一毫,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七旬老人历经沧桑的心。“人越老,心越小。”婶娘越来越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内涵。
看着李明轩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佝偻着背,耷拉着脑袋,神情游离,婶娘心里真不是滋味。老人内心的孤独她不能理解,但老人孤独落寂的神态,不禁叫她落泪。
一系列检查做完后已是晚上七点左右。紧接着,医生的《诊断证明》也渐渐形成:1、开放性颅脑外伤:左枕部硬膜外血肿、颅骨骨折、颅内积气、脑脊液漏、头皮挫伤;2、其他器官损伤待排。
李雨露拿着《诊断证明》手都在发抖,医生要求患者立即入院以免延误治疗。向日葵托管学校老师也都傻眼了。这份《诊断证明》在他们手里传递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最后,这张纸传到了婶娘手里,婶娘认不了多少字,对这些专业名词也看不太懂,她可怜地将眼睛睁提老大老大,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问医生:“严重吗?”
“现在必须立即治疗。不排除手术……”医生说。
“什么?”婶娘脑子里嗡地一下掠过了电波,皮肤松驰的脸一下子缩成一团,成了皱皱巴巴的蔫土豆,胸口喘着沉闷的粗气。紧接着,眼泪就从横一道、竖一道布在眼圈周围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突然,婶娘冲到那几名老师跟前怒吼起来,脸色青紫。李雨露第一次看到了婶娘跟母狮子一样威武和疯狂。“你们是怎么搞的?把孩子送到你们学校,居然能摔成这样!我……我告诉你……要是我孙子有任何问题,我跟你们没完……没完……呜呜……”
楼道里回响着婶娘的怒吼声
“这……我们也不知道会……会摔成这样……”几名老师在她的咆哮声里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一阵发作过后,婶娘抹了把泪水,缓了缓说:“那我们就听医生的吧,赶紧办理入院手续。
“哦!”李雨露这才回过了神,准备去窗口缴费。
“你们谁是学校负责人?”婶娘一把拉住李雨露。她的目光射向几名托管老师,目光如剑,摄人心魄!
“我……我是向日葵托管学校的校长,我……叫……季菲。”干瘦低矮的女人说。
“那好,季校长!你们现在就去给孩子办入院手续,去缴费。”婶娘说。一个步伐上前,堵在她面前。干瘦低矮的她犹如一个小孩子。婶娘的愤怒让她有些害怕。
“什么?我们缴费……阿姨……我们……我们也没钱……再说了,刚才的许多检查项目都是我们缴的费,你们家长只缴了一部分……”季菲吞吞吐吐地说。
“谁是你阿姨?别耍嘴皮子,既然你是校长,那你就要为这事负责,你这会啥也别说,现在就缴费,去!”婶娘说。
“阿……阿……是这样,这位老人家,孩子摔伤了我们心里也很难过,也很同情陈渊博,可是……可是,这费不应该由我们缴……”季菲怯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