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远处海天相接处传来尖锐哨音,又有两名身披紫袍的怪人踏着浪花疾驰而来。
他们脚下踩着用渔民尸体炼制的鬼面帆,一人手持一根乌黑长棍,棍身刻满诡异符文,另一人手拿一柄折扇,扇面绘着百鬼夜行图。
紫袍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已至纵剑门一众剑修面前,手中长棍横扫,棍风如龙卷般撕裂空气,一名剑修还未来得及举剑格挡,头颅便如西瓜般爆裂,红白之物四溅。
另一人展开折扇,扇面百鬼图骤然活了过来,无数如黑丝般的元气雨点般倾泻而下,纵剑门剑修见状长剑当空,剑气交织如网,却仍有三四人被黑丝贯穿,惨叫着坠入海中。
莫岱岩目眦欲裂,放弃防守,全力进攻。他手中长剑一刺,剑气如虹化作一道流光,直取紫袍人咽喉,然而对方身形诡异,竟如烟雾般消散,再出现时已在莫岱岩身后。
长棍横扫,莫岱岩刚刚避开,却被另外那个持扇紫袍人偷袭,黑丝元气缠身,顿时口中鲜血喷涌。
“纵剑门......绝不会放过你们!”
莫岱岩拼尽最后一口气,捏碎一枚传讯玉简,玉简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乌云之中。
然而,未等他自爆,紫袍人的长棍已贯穿他的胸膛。
余下的纵剑门剑修试图突围,却被一众黑衣人死死缠住。
海面上剑气纵横,血雨纷飞,一名剑修被链镰缠住脖颈,生生勒断咽喉,另一人被飞爪贯穿胸膛,心脏被掏出,还有一人被水蛇术困住,活活溺死在海中。
最终,十六名剑修无一幸免,海面上一片血红,残肢断臂漂浮其中,鲨鱼群闻腥而来,撕咬着尸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葬剑峰顶,剑庐中,东方式开的手指紧握着朽木剑柄,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目光宁静而深邃,透过群山望向黑暗中的远方。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眉尖一挑,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愠怒,侍立一旁的许无依手中竹简突然哗啦散落,几片竹叶飘落在胡同袍的肩头。
东方式开一步迈出,已消失黑暗中,即使目力过人的许无依,也只看到群山万壑中一缕淡淡的残影。
莫岱岩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回纵剑门,白云峰、寒泉峰、翠竹峰、松峦峰等地纷纷响起哀钟,钟声悠扬,在黑夜里响彻群山。
不多时,葬剑峰下火光迤逦飘来,白云峰长老邵清颜、寒泉峰长老齐妙人、翠竹峰长老花想容、松峦峰长老叶长离、落凤峰长老萧布衣等六峰长老齐聚一堂。
纵剑门是流传千年大派,宗门底蕴深厚,除了各峰有传功长老,据说还有几位不世出的老祖在五老峰上闭关。
“萧布衣与众位兄弟拜见门主,莫长老惨遭毒手,请门主为莫老弟主持公道!”
落凤峰长老萧布衣是个急性子,刚登上葬剑峰顶,就冲剑庐大声喊道。
白云峰长老邵清颜上前拦住他,对着剑庐躬身施礼,朗声道:“启禀门主,莫岱岩长老为奸人所害,此事如何处置,还请门主示下。”
“各位长老叔伯,此事师尊自有计较,诸位请回吧!”
剑庐中迎出两名白衣负剑青年,正是许无依与胡同袍,两人是自幼便跟随东方式开的剑童,对纵剑门诸长老最是熟悉不过,对着众人一一作揖道:“师尊已下山去了。”
“啊……门主下山了!”萧布衣瞪大眼睛。
“门主要亲自出手了?可惜啊……可惜!据说门主的“天地洪炉剑法”威力绝伦,可惜不能亲眼目睹……”
望着烛火在青铜蟠龙灯台上跳动,寒泉峰长老齐妙人眼神迷离,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玄霜剑柄上的雷纹,剑鞘与剑刃相触发出细碎声响。
话音未落,松峦峰长老叶长离腰畔长剑忽然嗡鸣,剑袍翻涌间带起一阵寒霜,说道:“是啊,门主剑法超然,已多年不曾出手,也不带我等观瞻一番……”
“大家不要忘了,莫长老与十六名弟子惨遭杀害,实乃我宗门奇耻大辱!”
萧布衣声音响起,剑庐霎时陷入死寂,唯有香炉里一线青烟兀自上升。
翠竹峰长老花想容指尖抚过腰间碎月剑鞘,幽蓝火焰在她瞳孔深处跃动,说道:“咱们大伙都去,助门主一臂之力!”
众人轰然称是,正要下山时,突然远方一道白色流光,如惊鸿般飞掠而来。
“你们各自守好山门,不得擅离!”
随着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落下峰顶,大步走来。
只见他身材高大,脊背微微驼起,一只袖管空空荡荡,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到下巴,犹如蜈蚣般布满脸颊,乍看之下有些狰狞可怕。
“彭老祖,您老怎么来了?”
萧布衣失声惊呼,急忙上前行礼,众人耸然动容,这才知道老人就是五老峰上闭关的几位老祖之一。
彭老祖捋着胡须,说道:“此番小莫遇害,敌人想必实力不俗,不过相信东方式开足以应付,你们不必担心。”
“老祖,究竟是什么人,与我纵剑门为敌?”
萧布衣禁不住出声问道,其他人也好奇地望向彭老祖。
“是海外不知岛的人……哼,这些人行踪诡秘,隐匿极深,据说三十年前曾颠覆大梁国朝堂,如今重现江湖,看来又要生出许多风波……”
彭老祖说完望向众人,沉思片刻,道:“小莫的修为境界虽不如你们几个,但以不知岛的实力,想要将他彻底灭杀,也并非易事……极有可能,是不知岛与天外之人勾结……”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萧布衣吃惊道:“天外之人?老祖……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看众人来了兴趣,刨根问底,彭老祖坐在花想容搬来的椅子上,目光悠然望向天际。
夜风习习,众人也随着老祖目光望向苍穹,天空如巨大的黑色幕布,一望无垠,无数繁星像闪耀的宝石,绚烂至极。
“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众多小世界之一,这青天之上另有青天,传说天有九重……在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也有修行者,而从那些地方来的人,可称之为天外之人……”
叶长离听得心神激荡,忍不住问道:“老祖,这天外之人,您可曾见过?”
彭老祖冷哼一声,烛台上的烛火寂然熄灭。
黑暗中,只听彭老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怒道:“老夫脸上的伤……和这条胳膊,就是拜他们所赐!”
众人大惊失色,只听彭老祖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纵剑门……与天外之人也颇有渊源,你们可知剑窟中的石碑上,刻的都是什么名字?”
说完这句话,他摇头笑道:“你们看不到名字,只能看到碑上刻的图画,对吗?……其实,石碑上刻有二十六个名字,这些都是千年来纵剑门惊才绝艳之人,他们将无上剑意,箴言融与碑体,只有领悟其中玄奥,得到剑窟传承的人才能看的到……最后一个名字叫邱剑来,就是独守剑窟中你们口中的邱老祖……”
众人相顾愕然,虽说当年他们进入剑窟领悟剑意时都见过邱老祖,可万万想不到,这位双腿尽失沉默寡言,从不出剑窟的老人,竟是如此了不得的人物。
彭老祖追思以往,悠悠说道:“几千年前,有一个叫上官苍穹的年轻人,在穹窿山上采药,突然间天地变色,雷雨交加,有一物如流星般从天上坠落……
他冒雨寻找,终于在山顶一个大坑中寻到了一柄断剑,显然是此物从天上掉落,将周围土石砸出了大坑。
他一番探查,发现断剑上散发着微光,突然脑海中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小家伙,按我指引的方向走,快……”
他觉得非常神奇,就按着断剑微光指引的方向走去,直到一个山谷深处的大洞中,里面尽是钟乳石,尽头最粗大的那个钟乳石下方,有一摊乳白色的液体。
他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你手中剑放进去……”
他依然照做,只见液体慢慢沸腾,冒出团团白雾,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液体逐渐消失不见。
脑海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不像刚才虚弱,让他在此等候。
只见断剑飞起,向洞外飞去,过了许久,又飞了回来,落回原处。
那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又变得虚弱:“小家伙,你太弱小,许多绝顶剑术说与你,你也听不懂学不会,我现在传你一套当年主人在人仙境时所创的剑术,你记下后,去洞口那里,我已雕刻了九幅主人战斗画面的石碑,虽不完整,但也能从里面领悟出剑意,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造化了。好了,我灵力已耗尽,等这灵钟石再次分泌出灵液,我才能苏醒……”
上官苍穹默记剑术后,就守在洞内观摩石碑,日夜苦修,三年后,他领悟了剑意,再三年,他剑法初成广收门徒,创立了纵剑门……他就是我们的开山祖师——上官门主。
上官祖师临终之际,把名字与毕生所学融刻石碑,补全了部分并不完整的石刻,当初那柄断剑曾言,能够领悟剑意,得到碑刻传承,才能补全大道,终有一日,凌跨九天之上……
如今,那些石碑上已刻有二十六个名字,他们无一不是我们纵剑门几千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