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线好了!”服务员边说边走过来,“清汤谁的?”
“我的,谢谢。”郭冰舞说着,微微点头。
店里的音乐换了一首。余正夏记得他妈妈给他听过,不过仅仅一次,所以印象不深。尽管如此,一听到一群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大男孩不停唱着“pickme”“Ipromise”之类的英语单词,他仍马上回想起来,这首极尽青春活力的歌,是最近一个选秀节目的主题曲。
“这儿居然也能播《制造101》。”贝程橙惊奇。
“嘘……”郭冰舞竖起长长的食指,放在嘴边,声带的振动换成了全凭气声的耳语,“一拉家闺女要参加这季101。”
“真的吗?”选秀节目并不是贝程橙主要的兴趣爱好,但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好奇心,“确定?”
“确定,”郭冰舞的声带依然不敢发声,“我听小课一个同学说的。一拉家闺女跟她表姐一个高中的。”
“天呐……”贝程橙来秋常读高中不过十天,就被一个不大不小的八卦砸中了,吓得她没夹住要夹到小碗里的米线,“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郭冰舞在胡说八道。”言道明笑嘻嘻,“明天愚人节,她闲得无聊,想提前庆祝下。”
“不是愚人节!我说的是真——的!”
郭冰舞的嗓门不受控制地大了些,引得他们前后左右桌的食客都看过来。
“小点声。”余正夏有点严肃地对着郭冰舞说。
“好的,好的。”郭冰舞低下头,应该是醒悟到自己的失态。
“咱怎么庆祝愚人节呢?”贝程橙往碗里重新夹米线。
“这还不简单,”论整蛊,言道明总能迅速想到金点子,“明天凌晨零点整,咱每个人准时给余妹妹发一百条‘余正弦,你鞋带开了’。”
贝程橙恨不得笑得前仰后合。
“余妹妹又在画他的画,画到深夜,”言道明装出深情的样子,像在朗诵语文课本上歌颂母亲的诗,“忽然,他一下听到不知多少声微信提示,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收到了500多条……”
“我画画都把手机调静音的好吗,”余正夏稳准狠地往言道明的整蛊计划上泼了盆冷水,不,冰水,“我画画的时候手机都离我一米开外好吗。”
“就你不爱玩手机,”言道明嘟囔,“哎,余妹妹。”
“叫我余妹妹干嘛,”余正夏满心无奈,“你才妹妹呢,你全小区男的都是妹妹。”
“一双大眼亮晶晶呀。”
言道明所言不虚,余正夏的确有双好看的大黑葡萄眼睛,动不动就闪闪发光。带上眼镜——虽然只是十个学生六个戴的方框镜,那双眼睛里,光彩变得更加耀眼了,透过眼睛看去,里面似乎有宝石碎片。
“满天都是小星星。”贝程橙顺口接道。
“去去去,好像我跟你是对象似的。”余正夏露出嫌弃的深情。
“哎,余妹妹啊,咱说正经的,”言道明回到正题,“你天天画那些插画,可以试试投繁书上啊。我听说他们有征稿活动,被采用了能拿好几百块呢。”
“以后的吧,来日方长,现在这水平不好意思拿出去丢人,还不如多练点速写。”
余正夏的确觉得,现在他在繁书上的那点微小成果,不好意思在五人帮里讲出来。他繁书上的那些作品,算不上得了太多浏览人气和赞,评论下面也还有不少“这里那里都还有待提高”的意见。至于征稿,他回回都参加,却只有那么几回被选上。繁书网上这些事,余正夏谁都没告诉,除了他妈妈,不,就算对他妈妈,他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说过有次他画的女神雅典娜放在繁书上,被拿去作了本地一组乐队的出道专辑封面,作为报酬,他拿到整整一千块。听闻这个喜讯,他妈妈心花怒放。
“你什么时候注册繁书了,告诉我们一声啊,”言道明继续说,“要是需要投票,我们给你拉。”
余正夏没马上说话。
“冰舞怎么就吃一口啊?”贝程橙发现,对侧的清汤锅里,米线没少多少,跟压根没吃似的。
“小鸟胃,没办法。”郭冰舞说完,嘴角稍稍翘起。
“啊,还以为你光顾着听我们唠,没心思吃呢,”贝程橙说起刚才对郭冰舞的误会,“你们学表演的都这么浪费粮食吗?”
“你要是天天早上都得盯着体重秤,你也会浪费粮食的呀。”郭冰舞话里透着点大义凛然的味道。话音刚落下,郭冰舞仿佛有点后悔。
“这样啊……”
贝程橙还是头回亲身与表演生打交道,她只听她小学时喜欢的明星说过,学表演的要时刻严格管住嘴,却从未真正见识过。
“我还行,我虽然浪费粮食,可好歹能在外头吃,”郭冰舞语速突然加急,“臧臧才惨呢,他吃饭离不开基地食堂。”
“是啊,我也看到了,他天天中午都得跑去吃,”贝程橙点点头,“滑冰的非得管饮食管这么严吗?”
“当然了,不管这么严,就会一不小心吃到兴奋剂成分,就会药检不过关,就会搭上运动后半生啊。”
郭冰舞嘴上说着,眼睛却注意到,余正夏的眉头不寻常地皱了,好像一大张软软的、薄薄的草稿纸,被谁粗糙的大手狠狠捏着,旋即缩成一小团。
“那宁泽涛的瘦肉精也是这么来的?”贝程橙回忆起之前的一件事。
“今天太热了,店里都没几个穿外套的。”
贝程橙环视四周,的确没什么人穿外套。可有没有人穿外套,和宁泽涛的瘦肉精有什么关系吗?莫名其妙。
“余妹妹,你咋也学郭冰舞,吃不下去东西了?”言道明仍在嘻嘻哈哈,“是想起立几了,还是突然就对榨菜过敏了?”
对,我想起立几了,也突然就对榨菜过敏了。我但愿如此。余正夏没好气,却无法露出半分。
“哎,《时间树之光》好像要出新版动画了,”郭冰舞想出了个她满意的话题,“好像叫什么《时间树之光:精英》?”
“只是说打算拍动画而已,离真出来还远着。”十分钟前余正夏还在就语文题跟贝程橙谈笑风生,不知何时,他话语里的生气仿佛一下被抽走,抽得干干净净。
“咱还是打赌,臧晓宇要是过来吃面,一顿能吃几碗吧。”言道明脑袋一转,转出别人想不到的话题,“我赌四碗。”
“四碗不够,最多五碗。”余正夏说着说着,忍不住笑。
“对对对,我也赌五碗。”贝程橙积极参与赌局,“你们说咱赌什么好?”
“郭冰舞还没赌。”言道明提醒她。
“上回打赌还没完事呢,”郭冰舞说,“这回年级第一会是谁呀?”
“提名贝大学霸。”言道明又不正经了。
“不不不,拒绝捧杀。”贝程橙摇摇头,两臂打出一个大大的叉。
“谁真要提名你,”言道明摆出嫌弃姿态,“我只提名金妍尔。”
“同上。”
“同上。贝程橙,你赌谁?”
“从感情角度来讲,我想赌金妍尔来着,但是,这回英语题挺难的,对她不是个利好,”贝程橙不怎么装大尾巴狼,但只要她想装,就一个顶俩,“我个人倾向于在钱真洋和鲍可娜之间选。据钱真洋说,她地理选做题选的旅游地理,答题卡上却涂自然灾害了,按她的性格,应该不是假话。综上所述,我赌鲍可娜。”
“切,你财经评论员啊?”言道明真想斜眼看她,“对了,小宇子要赌谁?”
“干嘛明知故问,我替他赌了,金妍尔。”余正夏顺畅地接话。
“那好,四个金妍尔,一个鲍可娜,”郭冰舞当起计票员,“谁赌中了,大伙儿集体请他吃饭,行不?”
“晓宇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好吗?”余正夏小声疑问道。
“没事,我在咱群里通知他就好了。”言道明满不在乎。
“赌完这个,咱再来赌理科班谁年纪第一呗。”郭冰舞越来越感兴趣了。
“哈哈哈哈……郭冰舞,你是不是……哈哈哈哈!赌上瘾了?”言道明笑点高,却还笑得差点上起不接下气。
“就赌上瘾了,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