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
孙老师合上手中的英语《高考必刷》,放进亮黄色手提大皮袋里。她小步走下讲台,走出教室,八厘米的尖高跟噔噔噔的,直响。
“总算活过来了,”言道明刚从英语习题课上的半梦半醒中出来,“哎,小宇子,咱去上看美女啊?”
“他有什么美女可看,”郭冰舞揶揄,“全校所有女生女老师加起来也比不过金妍尔美。”
空气瞬时快活起来。
“郎君有意,娘子无情啊,”言道明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所以,小宇子,你要多见识见识别的美女,不能总吊在一棵树上。”
“余正夏?”贝程橙怕他们两个忘记带上余正夏,“你跟不跟他们一起去看美女?”
“不去,我对美女不感兴趣。”
余正夏桌上摆着张练到一半的极简速写,速写画上是危安俯首做作业的背影。被拿来当速写用纸的泛黄草稿纸上,墨绿色的铅笔画啊画。
“呦呵,余妹妹,”不用说,会叫同桌余妹妹的,除了言道明,不会有别人,“你对美女不敢兴趣是吗?那你对帅哥感兴趣不?楼上看帅哥,风景独好。”
余正夏摇摇头,一脸嫌弃,笔尖并没停下来。
“昨天,我听班里两个女的聊天,她们一个劲说你和臧晓宇很搭。郎才朗貌。”话音未落,言道明乐得嘎嘎的。
“胡说八道,你才跟臧晓宇很搭,你们全小区都跟臧晓宇很搭,”余正夏乐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对女的不感兴趣,就得对男的感兴趣,是吗?”
“是的,”言道明点头点得跟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似的,“莫非……我们的余妹妹是无性恋?”
“没,我性别男爱好女,不过,高考还没考完,暂时不想找对象,”余正夏画速写的手慢了些,但没有停,“还有,言道明,以后别叫我余妹妹了好不?”
“不好,”言道明不多言,“余妹妹啊,你怎么想的,居然为了个破高考就放弃找对象。我告诉你啊,吃鸡诚可贵,高考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
“你这么改,裴多菲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言道明频频打岔,余正夏画不下去了,只得陪他同桌聊。
“裴多菲是谁啊?”言道明眼睛转了转,问,“我就知道贝多芬。”
“余正夏语文全年级第一,肯定知道裴多菲是谁。”郭冰舞眼里微微闪着星星,“我想听你讲。”
“哎,言道明,你这个死宅,居然有脸给人家讲爱情哲理?”还没等余正夏开口讲匈牙利爱国诗人裴多菲,贝程橙就抢先说,“你谈过对象吗?除了你妈,你就没拉过女人的手,对吧?”
“有的。”
言道明看贝程橙的样子充满自信。贝程橙愣住几秒,她真想不到言道明居然谈过恋爱。
“我小姨。”言道明成功骗过了贝程橙,他得意极了。
“这个不算。”贝程橙反应果断,“有本事你再说一个。事先说好了,幼儿园阿姨之类的不算。”
“你们俩还打不打算让我喝口水了?”臧晓宇在一边抗议,“听你俩说话,我怕把水喷出去。”
“他俩一天就知道拌嘴。”郭冰舞插话。
“哎哎哎,余正夏,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问你,”言道明生怕忘掉自己脑海里要问的问题,“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贝程橙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寻常。侧头一看,郭冰舞嘴角的惯常略翘见不到了,只剩下张发呆的脸。她似乎屏住了呼吸。
“没有,真没有。”两秒过去,余正夏摇摇头。他的确没有喜欢的女孩,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对。言道明一这么问,他心上就浮现出翟美人的名字,条件反射般。他算是喜欢翟美人吗?不,不可能的,翟美人女神模样的身影,离他太远太远,他哪里会喜欢上她。他没资格喜欢她。
“余正夏,看你这样子,你心上肯定有人,”言道明止不住他的笑嘻嘻,“只是你不肯跟我们说。”
郭冰舞的脸色重重沉了一下,不过,没过多久,就又雨过天晴了。
“别闹,我真没有。”余正夏大声否认。
“余正夏,你连个令你心跳的女人都没有?”言道明不敢相信,“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言道明,你是不是个男人?”余正夏反应敏捷,立马反问,“从来都没听说过你喜欢哪个女生。”
“我喜欢北小鸟,”言道明早有答案,“别拿纸片人不当人啊。”
“谁管你在二次元有没有对象啊,”臧晓宇毫不在意,“现实里有对象,才是真的有对象。”
“言道明,你好好听听臧晓宇怎么说的。”贝程橙一脸郑重其事。
“我就不听,就不听,”言道明露出赖皮蛋的微笑,“对了,小宇子,听说金妍尔和她对象分了,你要不要再试试看?”
“言道明你净骗人,”臧晓宇拉拉两边嘴角,“她还在跟那个打冰球的甜甜蜜蜜。那个打冰球的还要在北京等她一年。”
“他是定下来去北京了吗?”郭冰舞早听闻蒋臻宇要去北京那边训练了,不过她并不确定。
“是啊,”臧晓宇脸上,是装不尽的羡慕与惆怅,“他应该就是去北体大了,去北京那边训练,再代表北京世纪打比赛。”
“世纪俱乐部?”贝程橙语气有些犹豫,“世纪俱乐部不是在河北吗?”
“是你记错了,世纪就是在北京,”臧晓宇马上提供科普服务,“他们的花滑跟冰球都老厉害了。”
“去年男女单人滑全国第一都是世纪的。”郭冰舞跟着他说。
“他们的冰球队更厉害,蝉联两年全国第一,”臧晓宇满心崇拜,“简直了,孤独求败。”
“臧晓宇,世纪是怎么把蒋臻宇挖走的?”郭冰舞疑惑不解,“从省队挖人到俱乐部,可不太容易呀。”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滑短道的,”臧晓宇耸耸肩,“冰球的事儿我也不太知道,基地里面好几个说法,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唉,我也想和金妍尔一起去大帝都啊……”
“我说,你们两个还不去看美女?”贝程橙脸上挂着道浅笑,“快上课了吧?”
“我看看的。”
言道明看到,离上课只有一分钟了,一脸的失落。
“就剩一分钟了,不去了,去了没多久还得下楼,”言道明忍痛说,“下个课间再战,下个课间再战。臧晓宇,下个课间走起啊。”
“可拉倒吧,我啥时候答应过你要跟你去看美女了?”臧晓宇努努嘴。
“你一下课就答应我了。”言道明说着,嘴角一斜,“我听得可清楚了。”
“拉倒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臧晓宇连连摆手。
“哎呀,臧晓宇,一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言道明一个劲地引诱臧晓宇,“说不定,你会在窗户旁,邂逅新的爱情。”
“言道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又是贝程橙打趣的笑。
“我是一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艺青年。”言道明张口就来。
“去去去,你旁边那个真正的文艺青年都还没说自己文艺呢,文艺这俩字儿轮得到你吗?”
贝程橙不想听言道明自吹自擂。此时,言道明旁边那位“真正的文艺青年”,正往速写上危安的头发处添上最后几笔细节。
物理老师进来了,板着张脸,胳膊下夹着本会考大卷子。
“坏了,大卷子忘写了。”言道明哭丧着脸。
“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
四声调侃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