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真凛低下头,一双小猫般的眼睛聚精会神,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讲桌上《新文报》的体育版。
余正夏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就往讲台方向走近几步,想知道这帮女孩子们为什么要围在一摊发灰报纸旁。报纸上好像有一名短道健儿的身影。他再凑过去几步,想知道那是不是臧晓宇。
“余正夏!”臧晓宇的好朋友来了,鞠真凛当然欢迎,“臧大帅哥上报纸啦!你不看看吗?”
“早知道了。”
鞠真凛还未开口时,余正夏就在报纸上看到了护目镜遮不住的俊朗面孔,心想,上报纸的果然是臧晓宇没错。臧晓宇早就在五人帮的微信群里讲过,他马上就要登上秋常市本地报纸体育版,那叫一个洋洋自得。臧晓宇还在群里发了他即将登报的照片和新闻稿,美滋滋的。余正夏看见,报纸上那张大幅照片,果然就是臧晓宇发给他们看的那张:一米八八的矫健身姿,顶着标号“30”的头盔,身着紧身运动衣,一条大长腿蹲在冰面,另一条大长腿向外伸去,戴上白手套的左手掌撑在冰上,在划过弯道处,那份飒爽,好似在冰场上刮起一阵风,强而有劲。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名穿着不同款运动服的小选手,不知他们来自哪国。
“哎,余正夏,”鞠真凛激动得有些话不成句,“你是不是你们值日组组长来着?”
“对啊,”余正夏回答着,不知道鞠真凛所问何意,“怎么了?”
“拜托,”鞠真凛带些期待的眼睛在笑,“可不可以让你们组负责扫讲台的待会儿再过来扫?谢谢。”
“我们还想再在这儿聚众庆祝一会儿。”站在女生群里,安佳仁转过头来,补充鞠真凛所言。
“好的,”余正夏哪愿扫班里这么多女生的兴,“我这就找她商量一下,商量完就告诉你们。你们这可是庆祝大帅哥上报纸,她肯定不带不同意的。”
“好的,谢谢语文课代表。”道谢完毕,班长又钻回女生堆里,和她们一起讨论臧大帅哥有多厉害。
“不客气。”
余正夏说完,就陷入了惊讶里。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沉稳的安大班长,居然也会和别的女生一样迷上臧晓宇。他心里的安大班长,不是在一脸沉稳地看管自习纪律,就是在埋头不语,研究作业上的某道难题。假若班长没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那她一定会在老师办公室,或者二十班的教室里——不是在问作业上她答不对的问题,就是在帮班主任和各位科任老师干活。综上所述,他实在没法把他认识的安大班长和今早这个臧晓宇热情粉丝联系到一块去。余正夏想起句不也许太妥当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早,他有了机会,去看到班长的另一面,真是长了见识。
组里扫讲台的值日生还没来,余正夏只得先回到自己座位上等她。他时不时抬头,向教室门口望望。他没等到她,却等到了危安。危安个子小小微微摇着头晃着脑,她背个和个子子形成鲜明反差的卡其色大书包,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像每个早晨那样,掏出政治笔记,开始一个劲默背,仿佛与座位旁那些为臧晓宇着迷的女生彻底绝缘。估计她是班里唯一一个对臧晓宇登报无动于衷的女生了,余正夏想。
“……臧晓宇参加了上届青年冬奥会的比赛——天哪,太帅气了!”
鞠真凛读着读着,不忘自顾自地插进去点评。
“大姐,你又不是才知道他上过青冬奥,”在鞠真凛旁边,鞠纱来摇摇头,说,“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那当然了,一想起他上过青冬奥赛场,我就要激动死了!”
鞠纱来发现,她无法平息姐姐过于激动的心情,只好闭嘴,什么也不说。
“……臧晓宇在青冬奥会的三项个人比赛中,均获得了前六名的好成绩……哇哇哇,太棒了!”鞠真凛接着大声念报纸,声音里的激动越来越控制不住。
“姐姐你刚才差点就念破音了。”纱来快忍不了姐姐这副恨不得丢掉所有理智的样子了。
“好像有人开门了。”
一团十六班女生们的说话声里,安佳仁貌似察觉到了什么。她小声说完,就抬头往门扇处看去,不再低头看报纸。看到那是谁以后,她第一个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很快,整群女生都开始了热烈欢呼。
“臧晓宇!”
“臧大帅哥!”
“臧晓宇你好厉害!”
“臧臧我们爱你!”
“臧臧,听说你上新文报了?”
女孩子们蜂拥而上。
“臧晓宇,你这张太帅气了。”安佳仁的称赞脱口而出。她指了指报纸上臧晓宇在冰上的身影。
“滑短道的都帅,比如我。”臧晓宇说着,微微甩动头上的短发,一脸认真,好似陶醉在自认的帅气里。
安佳仁噗嗤一笑,她身后几个女生也跟着她笑。
“前面那些个女生什么情况?”
贝程橙也到教室了。过个几秒,她就弄明白了,她们是在热烈庆祝臧晓宇上了报。她也跟着他们一块,看报纸上墨印的臧晓宇。贝程橙万万想不到,她头回看秋常市着名报纸《新文报》,居然是因为臧晓宇。
过了不知多久,讲桌旁那些个女生才肯放臧晓宇走。还没等臧晓宇回到座位,他就发现有个人在盯着他,一脸吃醋。
“哎,贝程橙,你说为什么她们都这么喜欢臧晓宇,不喜欢我啊?”言道明一边发问,一边盯住意气风发的臧晓宇。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贝程橙忙不迭地嫌弃起言道明,“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哪个女生会喜欢你啊。”
言道明愣住了。他那副样子,太明显了。
“唉,明明我是咱们年级绝地先锋打得第一好的男人,可为什么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啊?”言道明一脸落寞。
“什么?你需要女孩子喜欢你?我没听错吧?”贝程橙差点把嘴里的美年达喷出来洒上一桌,“你不是有你家北小鸟吗?”
“光一个北小鸟哪能够。”言道明不假思索。
“怎么,你还想有个三妻四妾不成?”贝程橙表示出不屑。
“你们干什么呢?”
没想到阿长居然到班里来了。讲台周围那些女生,纷纷吓得呆若木鸡。
“不好好学习,围着讲台干嘛呢?”
阿长快步走上前去,粗糙的大手一把抓起整份《新文报》。
“这种跟学习无关的东西,我没收了。”
仅一句话,报纸无情地被阿长判了死刑。
“安佳仁,第一节下课去我办公室。”
阿长依旧面如铁色。安佳仁显然有些害怕,但阿长才不管她。
“第一组扫讲台的是谁?赶紧把讲台收拾干净了,听见没有?”
在阿长的严厉注视下,一个留着不长不短马尾的女生,匆匆到卫生角拿起扫帚簸萁,扫起讲台的地,一下,两下。
“变态。”贝程橙想来想去,发现只有这两个字能精准描述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