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师说起相较而言虚无缥缈的高三一年,同学们并没多么强烈的反应;当她把高三一年具象为一本语文《五三》,教室便泛起微微骚动。
“《五三》是不是那个大厚本子啊?”言道明眼前马上跃出校门口书店里成摞成堆的大紫砖头,“无聊。”
“对,就是那个大厚本。”余正夏悄声回答道。
“高三好可怕,”贝程橙嘟囔一句,“练习册有那——么厚。”
“贝程橙,你这种大学霸真知道高三有多可怕吗?”言道明又是羡慕又是惆怅。
“知道啊。还有,我连小学霸都不是。”对言道明“大学霸”的形容,贝程橙早准备好了标准答案,“哎,我想起件事,挺好玩的。”
“说呀。”
“我前几天去门口买文数五三,”贝程橙谈论起来,轻松加愉悦,“然后我发现一堆五三A版……”
“嗯,然后呢?”言道明打岔,“然后你在五三旁边遇到一个101小哥哥了是吗?”
“你咋就知道打岔?本老娘不喜欢什么101小哥哥,什么小哥哥都不喜欢,本老娘只喜欢西木野小姐姐,”贝程橙暗暗责怪言道明的打岔水平,“接着讲。刚好旁边是个导购小姐姐,于是我问导购小姐姐,这摞五三怎么是A版,难道是还有B版吗?导购小姐姐说是。我又问她,A版和B版有什么区别吗?你们猜,她咋说的?”
“咋说的?”言道明往贝程橙的座位伸伸脑袋。
“她说,A版是高考之前用的,B版是高考之后用的。”
大约两秒的沉默。沉默不过两秒,被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打破。
“谁高考完了还看五三啊?”言道明乐得肚子疼。
“这种人还是有的,”余正夏悠悠说,“又不是没有那种考完高考还对高考意犹未尽的。”
“余妹妹想象力真丰富,”言道明又差点大笑,“反正我是想不出来,有谁考完了还愿意受这种虐。哎,贝程橙,A版和B版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好像是A版比较简单,B版比较难,”贝程橙话里含混着点犹豫,“网上说法挺多的,我没太搞清楚。”
“A版的比较偏重基础,B版里的题就属于拔高类的了,”余正夏想说说他所知道的,“B版里有前一年各地的高考题。”
“这样啊,”言道明点点头,又想起个令他不太明白的事儿,“对了,贝程橙,你这么早买数学五三干嘛啊?学校会统一订练习册的,做学校订的,不就好了。”
“省实验高三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十六班的贝程橙又一次不得不吞下她后半句话:省实验老师教高三数学根本不行,按着老师计划走、按部就班地做学校订的题,根本不够,必须再自己买别的练习册练才行。她心想,对省实验普通班的绝大多数学生来讲,大概学校老师的教学水平已经够了。似乎只有她一人明晓,跟安岭省实验的高三数学教学相比,省实验的根本就难以望其项背。
果然,她话音刚落,四张布满不解的脸看着他,仿佛在异口同声:咱们省实验明明水平很不错啊,省实验的高三怎么了?
“大家先安静一会儿!”
讨论声越来越吵,裴老师只得出面维持纪律。余正夏把食指竖在嘴边,对他的小伙伴们做出“嘘”的手势。没几秒,教室又重归平静。
“咱学校今年打算全年级统一订五三,当然,是自愿的,谁不想订,也可以不订。”
裴老师讲着订五三,臧晓宇完全当作耳旁风,他又重操旧业,研究起手机上的小猪蕾琪。他旁边的郭冰舞,也不关心什么五三。她只是想,前排传来的洗发水的味道真好闻,应该是男士洗发水的香味吧。
“咱今年的五三呢,市面价是六十多块钱,但咱学校和出版社商量好了,订的时候是以六折的价格订,打完六折是四十块,你们交四十块就行。下课课代表统计下咱班订五三的人数,钱明天收。”
接收到裴老师的示意,余正夏连忙从恍惚走神中出来,点点头。
“咱学校订的这批五三,大概六月末、七月初的时候,会到大家手上。有着急想早点弄到本五三的,可以先借本去年的五三看看,或者买本今年的五三A版,”裴老师脸上,是个带点歉意的礼貌微笑,“不着急的呢,咱们就先稍微忍耐一下,因为每年的五三B版都得等头一年高考完事过后一段时间才能出。明白了吗?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现在问。”
台下大多学生,要么无所谓,要么似懂非懂,没有手举起。
“没什么不懂的,那五三的事就先说到这儿了,”裴老师低下头,翻开一本似乎没什么折旧的大卷子,“咱还得讲讲会考语文。大卷子翻到第六十八页……”
“讲那么多语文会考题干嘛,”哗啦哗啦的翻卷子声里,含着贝程橙一声咕哝,“会考一百分和六十分有什么区别,能及格不就好了。再说了,谁会考语文都能不及格啊?”
“臧晓宇他就能啊,”调侃完后桌的言道明一脸邪笑,“他连司马迁和司马光都分不清。”
“拒绝抹黑,拒绝抹黑,”臧晓宇双臂立马打了个叉,“再说了,我早就能分清司马迁跟司马光了。”
“臧晓宇他还有这事?”看贝程橙的脸,她像是发现了片新大陆,“来,给我讲讲。”
“我都不知道,我也想听听。”郭冰舞忙不迭地凑热闹。
“郭冰舞你咋还能不知道呢?”言道明没成想,郭冰舞居然能把这么好笑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应该是我……忘了吧。”郭冰舞有些羞。
“咳咳,”言道明学起老教授的模样,咳嗽两声清清嗓,“下面呢,我就来讲讲,臧晓宇是怎么把司马迁和司马光整混的。”
“你哪个大学的教授啊,这么说话?”贝程橙边说边忍不住笑。
“我家里蹲大学校长,”言道明努力装作一副真当上了大学校长的样子,逗得贝程橙嘎嘎直乐,“好了,接着说。话说,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一次语文课,语文课上,我们敬爱的、亲爱的、伟大的裴老师——”
“——说重点,说重点。”贝程橙责备着,嘴角上却是消不下去的笑。
“好吧,贝程橙要说重点,咱就说重点好了,”言道明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有点没劲,“话说,裴老师点名叫臧晓宇写作文,我们的臧晓宇如此写道……”
郭冰舞回忆起来了,回忆起当时班上众同学笑得东倒西歪。她笑个不停,笑声越来越大,差点要打断言道明讲话。
“……有这么一位文学家,他虽然屡次遭受宫刑——”
“——哈哈哈哈哈!”贝程橙死死捂住嘴巴的手,也没法阻止她放肆大笑。
“贝程橙,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言道明板起脸,没板上两分钟,又忍不住发出“噗”的一声。
“不能。形象是什么,可以吃吗?”贝程橙装得懵懂。
“好吧,形象的确不可以吃。”言道明无奈,只得打算继续讲臧晓宇的作文,“臧晓宇写道:有这么一位文学家,他虽然屡次遭受宫刑,却依然身残志坚,不屈不挠,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史记》,为万世所敬仰,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他的名字就是——司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