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儿臧晓宇恨不得钻桌底下去,郭冰舞捂住嘴巴抿抿嘴,余正夏呵呵乐了几声,贝程橙和言道明则笑成了东倒西歪。
“还什么‘屡次遭受宫刑’……”言道明一巴掌重重打在臧晓宇坚实的后肩上,“小宇子,你知道什么是宫刑吗?”
“宫刑就是宫刑啊,”臧晓宇打了个直球过来,“写作文写得上宫刑两个字不就行了,有必要知道宫刑具体是啥吗?”
“余妹妹啊,”言道明嘴角一笑,余正夏预料大事不妙,“来来来,你语文好,你来给小宇子讲讲什么是宫刑呗?”
“教室里讲这个好像不太好。”言道明的同桌面露难色。
“哎呀,你就讲吧,教室里除了咱几个没人在听。”言道明一个劲儿鼓励他同桌开口。
“不不不,还是不要讲比较好。”
“没事的,没人会管,你就讲吧。普及语文知识,就靠咱年级的语文大才子了。”言道明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得了吧,我才不是什么语文大才子。”余正夏这些天来都没什么好心情,现在却也被言道明给逗乐了。
“不,你就是,你不是,年级里就没人是了。”
“好吧,那我来讲。”
贝程橙兴致勃勃,她想听年级里的语文才子会怎么讲宫刑,犹如搬个小板凳坐下好抬头去听叔叔阿姨讲故事的小朋友。
“宫刑,其实就是俗称的腐刑——”
“——停!请问什么是腐刑?”言道明差点乐得吐不出话。
“腐刑就是宫刑。”
“那请问,什么又是宫刑呢?”
“宫刑就是腐刑。”
“语文大才子,我告诉你,你别给我玩嘴皮子游戏啊。”眼看要陷入无止境的死循环里去,言道明赶紧刹住余正夏的车。
“你就相信我吧,我真没在玩什么嘴皮子游戏。”
“你怎么就知道说腐刑跟宫刑这两个词?没劲。”
“因为我就知道这两个词啊。我比臧晓宇还强点,起码我既知道腐刑,又知道宫刑,臧晓宇他只知道什么是宫刑,不知道什么是腐刑。”
“余正夏,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看来,要叫你好好解释什么是宫刑,得需要臧晓宇好好揍你一顿。”
“言道明,你逗谁玩呢?”
“你俩有完没完,”臧晓宇嘴角一撇,他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化作不耐烦,“到底什么是宫刑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余正夏,班里有同学在语文知识的掌握上遇到了困难,身为课代表,你还不赶快帮人家掌握知识点去?”
“还是你来讲吧,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懂得多。”
“你那是错觉,我一点都不懂。”
同桌两人陷入了扯皮,一时僵持不下。扯皮的末尾,迫于言道明的施压,余正夏还是讲了。
“宫刑就是把那部分给去了。”
意外的是,余正夏一言简意赅地讲起来,便大大方方,一点都不扭捏,也一点没有想拿宫刑取乐的样子,仿佛他只是在向大家介绍一种普通的汉代刑罚,而并不是什么宫刑——然而这表象完全是他好不容易一鼓作气装出来的。一讲完,余正夏就想和臧晓宇一起钻课桌底下去。
余正夏没讲几个字,但贝程橙似乎对这番讲述相当满意,继续嘎嘎直乐。郭冰舞面无表情,不知是她不懂,还是她不觉得好笑,还是她觉得好笑却不敢笑。
“贝程橙你能不能有点节操,能不能有点下限,”言道明嫌弃着,像是见了英语卷子一样,“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能不能矜持点?”
“老娘不知道矜持是什么,矜持早被老娘吃光了。”贝程橙好不容易刹住嘎嘎的笑。
“行,贝程橙同学,你最厉害了,你连矜持都能吃。”
“对,我是最厉害的,你才知道啊?”贝程橙得意地笑,笑得真把自己当成个女英雄了。
“小宇子啊,直到知道什么是宫刑了不?”言道明想看看他同桌的科普成果。
“知道了知道了,别再提这事儿了,成不,大哥?”臧晓宇终于意识到他写作文的时候犯了个多大的错,一时半会儿羞于接受。
“咱先别聊了吧,”余正夏觉得,他们聊这么久不太好,“老师都讲好几道题了。”
五张嘴闭严了。
“……本文多次提到李元洛先生的《穿越唐诗宋词》一书,有什么作用?”裴老师低头照本宣科,哪管什么交头接耳、玩手机、趴桌睡觉或者是吃零食。
“我去!这套卷子都快讲完了!”臧晓宇忙把大卷子翻上几页,从一套卷的开头翻到裴老师讲的位置,“咱五个可真能聊。”
“可不是嘛。”贝程橙一脸的快乐,“余正夏,你有大卷子标准答案吗?我想对对。”
“我没有标准答案啊,咱大卷子的标准答案都被老师撕掉私藏了。”余正夏爱莫能助。
“唉,真是,我还以为课代表能幸免于难呐。干嘛把标准答案都撕了啊。”贝程橙接受不了裴老师的逻辑。
“可能是怕做作业的时候直接照标准答案抄吧。”
“这我也知道。可想抄答案的怎么都能抄,就算抄不了大卷子附带的答案,也能抄网上的答案啊。真是不懂。余正夏,你借下你的给我看呗。”
“算了吧。”
“我们都相信你做语文题能百发百中。”贝程橙脸上挂满期待。
“别的,我准确率哪有那么高。我先找班长或者危安参考下答案,然后再给你借鉴吧。她俩上课肯定会认真听讲,肯定会把裴老师讲的答案记得一字不落。”
“也行。那就这么定了。”
“好的,就这么定了。”
“你们看这套卷的作文题,”余正夏和贝程橙谈着正事,撞进来言道明没头没脑的一句,“我觉得特别适合臧晓宇。”
“怎么了?”贝程橙也学坏了,学会了言道明不怀好意的奸笑。
“在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从古至今有无数英雄人物,他们为了祖国,为了正义,不畏艰险,不惧牺牲……”
仅仅念个作文题,言道明的脑袋却不住地晃,陶醉地晃,有节奏地晃,晃得贝程橙没眼看了:
“停停停,言道明,你给我好好读!”
“……他们也不乏儿女情长,有普通人一样的对美好生活的眷恋。”言道明不理睬贝程橙,摇头晃脑依然没停,不住地晃,陶醉地晃,有节奏地晃,“中华英雄令人钦敬,是一代有一代华夏儿女的榜样。请以‘假如我与心中的英雄生活一天’为题,写一篇记叙文。”
“这题目怎么了?”
“那是你太缺乏想象力,”言道明一想到脑袋里新想出的鬼点子,就忍不住要笑场,“臧晓宇他可以写和司马光生活的24小时。”
“和司马光生活的24小时又怎么了?”贝程橙邪笑着明知故问。
“他可以这么写:早上、中午、晚上,他亲眼看见司马光遭受了一遍又一遍的宫刑——”
“——言道明你有点文化行不?那是司马迁,不是司马光,你能不能行了?”臧晓宇抢话头抢得飞快,“再说了,我可没亲眼看见谁受过什么宫刑啊,你才亲眼看见司马迁受宫刑,你们全家都亲眼看见司马迁受宫刑。”
“你有什么脸说我司马迁司马光不分?”言道明占据嘴仗的绝对优势。
“司马光真可怜,本来不关他半点事的。”余正夏就司马光的惨痛经历做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