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错落有致的音阶,全校学子都熟悉的《致爱丽丝》。
“下课吧,”裴老师说着,收拾包的动作比同学们还匆忙,“作业是下一套会考大卷子,周四上课讲。”
“危安?”余正夏立刻捧着有指节厚的大卷子过去。
“什么事?”过去差不多三秒钟,梳双马尾的小个子姑娘才慢吞吞转头,样子活脱脱像《疯狂动物城》里的办事员树懒。
“帮我个忙呗,我上节语文课没听,想找你对对答案。”余正夏脸上一堆不自在。
又过去差不多五秒钟,危安迟迟没开口。
“不好意思,我记的答案也不太准,我也没认真听来着。”
余正夏又一次认识到她在座位上一座就是一天、成绩却迟迟提不上来的原因:她看似全情投入的用功学习,其实大半都浮于表面。余正夏也又一次认识到班里女孩子们排斥危安的原因:无论多简单的话,危安都得反应上几秒才说得上来,这幅模样,非要被当成脑子迟钝不可。真教人除了叹气,就是叹气。
“那好吧,我再找别人,谢谢你了。”余正夏不失礼貌向危安道别。
“不客气。”
危安愚钝是愚钝,可她是个讲礼貌的好姑娘,大概是因为她在安大计算机学院担任院长的父亲。
余正夏本来是不打算找危安的,他打算找的是班长。可班长不知是去帮老师干活了,还是和她的小伙伴们去上厕所了,总之,班长现在不在教室,他也就只好先找危安了。危安靠不住,他还能找谁?要不要去二十班找金妍尔?不行,找金妍尔还不如直接找裴老师。他为难之际,大班长安佳仁回来了。
“班长好!”余正夏又赶忙向安佳仁座位凑过去,“打扰一下,我上节课没听讲,想找你对下上节讲的大卷子答案,谢谢!”
“好啊。”
安佳仁放下桌上做的半篇完形填空,低下头在书桌里掏语文大卷子,掏出来翻到裴老师方才讲完的那套,卷子上,红笔记下的答案和一大长串一大长串的解析,都仿佛印刷在卷子上般。她大概是十六班里写字写得最工整的女同学——贝程橙还没转过来的时候是这样。
“谢谢。”余正夏往自己卷子上记完他上节课错过的答案。
“不客气,”安佳仁说完,却没把头直接转回去接着看她的完形填空,“哎,语文课代表,你怎么上课不听讲啊?”
“咳,被言道明唠嗑带跑了。”
“我就知道。他一个人唠的嗑,能顶全班剩下四十七个。你还有啥事么?”
“没了。”
“那拜拜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好,拜拜。”
余正夏回到座位上,忙把他那本记了答案的大卷子递给贝程橙。
“感谢感谢,非常感谢!”贝程橙笑说。
“不客气。哎,你们几个都订不订语文五三啊?”
余正夏拿起张纸,拿起根笔,开始统计起订五三的人数。
“我不订,我不订。”臧晓宇眼睛离不了省实验贴吧。
“你不订啊?”余正夏觉得有点意外。
“怪不得裴老师说要订五三,你半点触动都没有。”郭冰舞一副“原来如此”表情。
“我们走体育单招,不跟你们一块高考。”臧晓宇毫不掩饰。
“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言道明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你羡慕个啥啊,有种你也一天陆地训练训练个没完没了。”别人一表示羡慕臧晓宇不用高考,臧晓宇就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好。
言道明不吱声了。
“臧晓宇不订五三,”余正夏在那张手写名单上臧晓宇的位置打了个叉,“剩下你们几个都订五三吧?”
“都订都订。”
郭冰舞说完,轻轻惆怅。她要是能和臧晓宇一样,进花滑的省队,该有多棒。那曾经是她初三之前最大最美的梦。造化真是弄人。原本臧晓宇只是个短道界的边缘人物,她才是有望进花滑省队的希望之星。后来,花滑冰场节节败退的她,只得选择走不喜欢的表演道路,而臧晓宇却进了青少年省队。她多希望,进省队的,也可以是她自己。
“好的,都订。”
余正夏又低下头,往名单上四个名字后面挑了四个勾。郭冰舞望得出神,带点躲闪。
“哎,贝程橙,我想起件事,”余正夏走远时,言道明说,“咱上次打的赌忘了吗?”
“咱俩打过赌吗?记不得了。”贝程橙试图装失忆。
“少装蒜,”贝程橙装的失忆被言道明一眼看穿,“咱俩上回打赌阿长会不会来教室,结果阿长来了,你赌输了,你该把英语笔记借我。”
“我英语笔记都被寝室耗子吃了。”贝程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逗我玩呢?省实验鼠灾都猖獗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住?麻溜的,英语笔记借我。”
“我十几年的英语笔记多了去了,你是要借那本?说不出来具体哪本,我可不借。”
“好吧。”
言道明托起右腮,稍稍沉思。
“就借你初三总复习那本好了。”
贝程橙想,倘若她现在嘴里正喝着可乐,肯定会喷出来的,喷得她英语卷上到处都是。
“言道明,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贝程橙只觉不可置信,下巴张得快脱臼了。
“我没开玩笑,我真没开玩笑。我英语太差了,得从初中的开始补。”
“你还知道你那英语得从初中开始补啊?”贝程橙半开玩笑地戏谑,“好吧,你想借初三的,就借初三的。不过我初三的英语笔记被我当草纸了。”
“不会吧?”
“逗你玩儿的。等我回寝室找找——”
“——等等,回寝室找找?贝大学霸真用功啊,都快高三了,还忘不了初三的笔记。”
“你以为高考就考高中三年学的?高考也会考初中的东西,不过可能不一定直接考。还有,我不是什么大学霸,连小学霸都不是。”
“行,你思想觉悟高,我是比不了了。”
“不是我觉悟高,是你觉悟太低。”
“好,是我思想觉悟太低。”
“你思想觉悟本来就低。对了,言道明,你要借多久?”
“借到天长地久。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的英语笔记绝。”
“滚一边去。”
第三节下课不久,余正夏统计好了班里谁订五三谁不订五三。除了臧晓宇和三姐妹的大姐二姐,大家都订五三。他又想起前一天裴老师对他的嘱托,便去二十班找他们班语文课代表去。
天热了,二十班教室门敞开着,不过余正夏没直接进去,而是先在门扇上敲了敲。
“请进!”
余正夏这才把头探进教室,对坐讲桌正右侧的那个瓜子脸小女生喊:
“你好,找你们班金妍尔。”
“金妍尔她不在,她上厕所去了,待会儿回来。你先等一会儿吧。”
“好的,我先等一会儿。”
“余正夏,我可以问你道题吗?”钱真洋那样子仿佛见到了巨大的救星。
“有题尽管问。”
“是这个……”
钱真洋“噌”地举起她自己额外买的语文练习册,上面是道她怎么弄也弄不明白的社科文选择题。
“这个啊……这个我也不清楚,题似乎出的有问题。”
接着,余正夏开始向钱真洋详细解释,为什么他会觉得这题有毛病。
“啊,明白了,谢谢!”
“不客气。还有,以后最好别做社科文的模拟题了,模拟的社科文出题总会带点错,容易把人带偏。我都是只练高考真题的,反复练。”
“知道了,谢谢你!”
既然长期霸占全年级语文第一的人这么说了,那她可得赶紧消化吸收,赶紧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