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期中家长会仅剩五天。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言道明边打绝地先锋,边唱儿歌,唱得五音不全,听众们脑袋疼,“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落地就成盒……”
“别嘲笑人家变盒子了,先想想你的英语课文吧,”贝程橙从课文段落里抬起头,看一眼后排的言道明,“今天英语早自习,老师肯定得查,肯定得查到你。”
“你忘啦?今天没早自习,”吃鸡世界里,言道明继续征战地图四方,“被实验模拟占了。”
“对对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贝程橙钻出大段大段的英语课文,把英语必修一塞进书桌,“太好了,早上不用背课文了。”
“喜大普奔,喜大普奔,”手持手机打游戏的言道明念念有词,“今早不用上早自习了,今早不用上物理课了。哎,贝程橙,我考考你,你知不知道‘喜大普奔’具体是什么意思?”
没说几个字,言道明就憋不住哈哈笑。
“喜大普奔就是喜大普奔啊。”贝程橙有些糊里糊涂。
“喜大普奔,意思是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言道明俨然中文系老教授的架势,“你快说,我是不是小百科全书?”
“小百科全书在那边,”贝程橙左手指指余正夏,后者在对着大卷子上物理大题的空白绞尽脑汁,“人家早知道了,只是从来没显摆过。是不是,余正夏?”
“我还真不知道喜大普奔具体什么意思,今早才知道。”余正夏实话实说,又低下头,接着绞他的脑汁。
贝程橙有点失落,言道明却立刻趾高气扬。
“管好你的尾巴,”贝程橙不悦,稍稍拉下脸,“天花板都快给你翘破了。”
“你胡说,”言道明玩手机玩得投入,手像是用502胶粘到了手机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嘴,“我是人,没返祖的人,我没有尾巴。”
“刚才我看见教室里有条大长尾巴,”贝程橙还是有点不爽,想批评言道明一番,“难道不是你的?”
“胡说,哪有什么尾巴,”言道明说着说着,忽然就喜笑颜开,把手机屏拿给贝程橙看,“看,我又吃到鸡了。”
“不就是吃个鸡嘛,有啥了不起的,哼。”贝程橙更不爽了。
“贝程橙同学,你是不是自打玩这游戏以来,一直都没上吃过鸡?”言道明反驳得不慌不忙。
“吃过。”
“那是有我这个吃鸡王者带你飞,带你打双排,不然,你一次鸡都吃不上。”
贝程橙稍有些恼羞成怒。
“嘘,小点声,小点声,”贝程橙恨不得找根针缝好言道明的嘴,“我都玩了小半年了,还没自个儿吃上鸡,别让别人知道。”
“好,我不说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擦黑板去了。”
“去吧,拜拜。”
言道明放下手机,看着贝程橙擦黑板的背影,带些兴奋,又带些紧张,还带些想入非非。全蓝的校服,套在贝程橙的小骨架上,松松垮垮,反衬出身形小巧。她擦掉上周五黑板上残留的选择题答案,乌黑的娃娃头短发轻轻移动;她擦掉黑板上林大俊不成行不成列的粉笔字,纤细柔弱的脖颈来回晃荡;她擦掉黑板上画得规规矩矩的坐标轴、椭圆、抛物线,伸出手指,白幼纤长。望着望着,言道明不禁笑出声。贝程橙手中的黑板擦,擦压轴题题目擦到一半,忽地停下。她转过她的娃娃头来,果然是言道明在笑,他笑得再小声,她也听得见。贝程橙想调侃他一番,但是,上周五阿长刚刚讲过严防早恋的事,倘若她和他当着全班说笑,怕是会被当作顶风作案。她只是扬起嘴角笑了下,仿佛在说,看什么看,你在十六班都待了快两年了,没看过女生擦黑板啊。笑完,她又迅速收敛了笑容,转回头去,继续擦压轴题。
“稻子和程橙怎么就能聊得那么欢,”言道明入迷的样子,郭冰舞全都看在眼里,心里的不甘心,像小小浪花,一浪接一浪,“而我……”
郭冰舞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件烦心事了,待会儿有会考实验模拟,好像是两人一组做实验,她正好可以跟她前桌一组,看他做实验的样子。想到这儿,她的小忧愁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心里涂满少女的粉红色。
敲门声响,学校的值周生进来了,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前面的是个长腿长手的姑娘,扎着半丸子头,长着低配版黄圣依的脸,上面全是热情洋溢;后面的姑娘个字矮些,不高不矮的马尾,用白蝴蝶结扎起来。
“‘金钱豹’三个来了两个,”好事的言道明点评道,“就差姓金的了。”
“言道明,你再敢跟我提金妍尔,我就跟你绝交。”坐他后面的言道明表示严正抗议。
“我就提,怎么的?”言道明说着,右手转着笔,笔杆像风一样转,“绝交就绝交呗,我不稀得跟你这种考三百多的人处。”
“考三百分怎么了?”臧晓宇向课桌里看去,桌洞里,正播放着他妹妹拍的小视频,“到时候我又不用这分上大学。”
“行,还是大佬你厉害,不用跟我们一起高考,太羡慕了。”言道明半开玩笑。
“我还羡慕你们呢,”臧晓宇说着,接着看他的小视频,“不像我,动不动就被教练罚个十圈,我已经被连着罚一周了。”
言道明说不出话了,连忙把视线投向来查卫生的两个姑娘。低配黄圣依在班里过道上来来回回走,看看地上有没有没扫干净的地方;白蝴蝶结则是用手摸黑板下方的粉笔灰槽,从黑板这边一直摸到黑板那边,摸完,再俯头看看五指。不多会儿,她们就走了,去下个班检查卫生。
“太好了,今早咱们组没事,不会被扣分了。”
两个姑娘一字未说,但贝程橙看得出来,她们对十六班值日生的表现应该还算满意,应该是没找到什么扣分的地方。要是每天都没被扣分,贝程橙他们组就能逃脱再值一周的厄运。贝程橙暂且松了口气,开始掏她的书包。
“大家安静下,咱现在去物理实验室。”
个字矮矮的寸头男生一声令下,全班非但没安静下来,反而变得更热闹了,热闹得像儿童节时的游乐园。
“安静!安静!”寸头男生怕没人听得见他说话,有点慌了,“咱今天是三门课的实验一起做,别忘了带课本!对了,还有上周老师发的三张空白表,都别忘了!”
教室稍微安静,过了不久,又回归到菜市场状态。
“哎,咱学校物理实验室在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哎呀,没事的,反正咱待会儿跟着大队伍走,不会跟丢的。”
“我还一次没进过实验室呢。”
“我也没。”
“我也没。”
“我也没。”
“也不知道实验室好不好玩。”
“是啊。哎,你说,咱能不能做实验的时候玩玩手机?”
“你做梦吧?肯定有实验老师看着。”
“好吧。唉,人生真是没意思,连手机都不能玩。”
“是啊,累觉不爱。”
“对了,你们看没看上周101?”
“阿长都说了,班级里不许讨论什么101,你还敢顶风作案?”
“阿长现在又没在。”
“开玩笑的。”
“徐静雨跳《Sugar》跳得可甜可甜了。”
“对!可甜可甜了!徐静雨戴眼镜可好看了!”
“我发现她戴眼镜比不戴眼镜好看。”
“对,我也发现了!”
“不但跳得甜,动作也到位。其实她跳那种帅气的舞也挺好看的。”
“你说的是不是她跟薛山支一起跳的那段?”
“对啊,特别好看,帅——炸——了!”
“你们都看没看这集花絮?”
“没看,我正片都没看。”
“我就看了正片。”
“花絮看到一半就被我妈妈给抓了……”
“不哭不哭。”
“没事,亲爱的。花絮怎么了?”
“徐静雨在花絮里讲她怎么在一拉店里当童工。”
“真的假的?”
“我花絮一眼没看,别骗我。”
“真的,她还说……”
全班同学吵吵闹闹着,收拾着去实验室要带的东西,三五成群走出去。到走廊里,他们并成两排,消去所有的声音,轻声轻脚,往教学楼大门行进。言道明和贝程橙一排,郭冰舞和余正夏一排,臧晓宇和班里另一个高个子男生一排。
“嘘,安静点!”队首的物理课代表竖起食指,举到嘴边。
贴在中庭的期中大榜被收走了,现在,贴大榜的位置,是一面大大的留言墙。小纸条聚满整整一墙,五颜六色,全都是对高三学长学姐的祝福,对十几天后大考的祝福。十六班两路纵队路过留言墙的时候,臧晓宇有些想看,又不是很想看。内心一番拉扯过后,他还是看了过去。纵队离留言墙的留言有些远,他只看得见周五下午第二节课后金妍尔在左下角贴的那张荧光橙纸条,看不清那上面具体写着什么。但一见到那一小条荧光橙,臧晓宇就回想起纸条上秀丽的行楷:
“还有三百八十多天,我也要祝福自己,一定要去到北京。加油!”
行楷写得好看,可惜,却是给她男朋友看的。
那天下午,一见到她笔下的行楷,臧晓宇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他想,这感觉大概比较像前一晚宿醉过后,第二天醒来时的感觉——实际上,宿醉过后的难受,他根本没亲身体验过,仅仅是听队里成年了的师兄讲过。那是一次日常训练的间隙,师兄跟他说,宿醉是件特别令人难受的事,头疼,口渴,眼睛肿,仿佛掉了地狱。臧晓宇倒是没有头疼,没有口渴,也没有眼睛肿。但他坚信,他心里难受的程度,不比师兄口中的宿醉差。他已记不得,他是怎么出教学楼,怎么出学校大门,怎么走路到基地,怎么在基地训练,怎么从基地回到家的了。周五的下午加晚上,他都在求而不得的强烈情绪中度过。别的事情?没在他心里留下半点印象。有这么一瞬间,臧晓宇甚至想过,要冲到留言墙前,一把扯掉荧光橙色的贴纸,再把贴纸撕个稀巴烂,随便找个垃圾桶,把碎纸屑丢掉,或者,冲着留言墙狠狠砸一拳,痛痛快快。周一,一见到留言墙,臧晓宇心里又冒起了火,费好大力气才扑灭它。
“唉,高考马上就要到了。”臧晓宇耳边,郭冰舞低声说。
“是啊,我们寝室马上就要空了。”她身后,贝程橙也低声说。
“嘘!别说话!”
物理课代表是个千里耳,听见队伍后面有小蟋蟀叫声般的讲话声,连忙回头提醒,生怕有谁见到十六班队列里有人在说话。他一回头,队伍后排就安静了。
队列出了教室,行往实验室所在的综合楼。
“综合楼好破。”贝程橙不满地咕哝,“简直配不上我们美美的三座教学楼。”
“唉,年久失修,没办法。”郭冰舞摇摇头,“这楼好像是九十年代建的,到现在都没翻修过。”
说话声开始复苏。队伍里,三个女生聚堆讨论101,四个女生聚堆议论臧晓宇,鞠家三姐妹聚堆讨论郭冰舞以后交的男朋友会不会高达一米九,而贝程橙和言道明在打嘴仗瞎胡闹,话题漫无边际。
“别说了,小心被教务主任啥的看到。”
物理课代表忍无可忍,他可不想因为管不了队伍纪律而被阿长请去友好交流。
课代表有令,贝程橙只好闭嘴。队伍很安静,她甚至能听见远处杨树新叶间乌鸦嘎嘎的叫声,传遍整片树林。
“哪儿来的乌鸦?”
贝程橙真不知道,为什么校园里会突然冒出只乌鸦。她也不是没在城市的街边、公园里听过乌鸦的叫,见过乌鸦涂得漆黑的影子,可她长这么大,也只是听过、见过两三次而已,相当罕见。贝程橙细细听,确定她听到的叫声的确发自乌鸦,而不是别的什么鸟。乌鸦,自然是不详之鸟。贝程橙想,她这下惨了,下午孙老师抽背课文,一定会抽到她,而且一定会让她第一个背。
队伍踏进综合楼的大厅。贝程橙管不上什么乌鸦不乌鸦的了,趁队伍缓慢移动的功夫,她打量起大厅右侧的指示图。哪层楼里有哪些房间,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综合楼一共有七层,一二层是物化生计算机还有地理的实验室,三四层是广播室和其他一些社团的活动室,五六七层都被航空航模馆给占了——究竟是有多少架航模要放啊。
“本校建立了全国中学规模最大、标准最高、适应性最强的航空航模馆,拥有高端航模50余架,总共价值……”
队伍往前走,等不得她,她也只好放下好奇心,放弃阅读,迈开大步跟着走,好不被前面的长队落下。
“实验室在几楼来着?”细碎的说话声里,贝程橙问。
“谁知道啊。”言道明两手一摊,“你们谁知道?”
“我们到了。”
队伍拐了个弯,郭冰舞看到一块牌子,忙指给其余四人看。门边,木头牌子上,标出“物理实验室(一)”。果然,这儿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排在队伍最后,跟着前面的学生,一点一点靠近门口。忽然,队伍最前方变得有些混乱。
“什么情况?”贝程橙如条件反射般,想到几分钟前的路边鸦叫,“乌鸦一叫,铁定没好事。”
“不知道,”言道明首先接过她话头,“可能是搞竞赛的在用,不让我们进去吧。”
一条长队,就这么在综合楼的走廊里硬杵着,除了课代表和排头几名同学,剩下的,都一脸的懵。
“向后转向后转!去化学实验室!”
排头和排尾瞬间对调。物理和化学两门课的课代表,都急急跑到臧晓宇前面,带领大家向反方向走。
“大哥,啥情况啊?”见了物理课代表,臧晓宇马上问。
物理课代表解释了几句,臧晓宇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哥,你能不能说人话?听着有点不太懂。”臧晓宇话里半带调侃。
“大哥,我说的就是人话啊,你听不懂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物理课代表捉住右眼镜腿,扶扶眼镜,话里也半带调侃。
“我来翻译下吧,”言道明毛遂自荐,“实验室设备坏了。”
“就这么点事啊,那还说这么复杂干嘛。”臧晓宇说。
“大哥,不得跟你解释下来龙去脉啊?谁知道你连这么简单的来龙去脉都搞不懂啊?”
“好吧,恕我愚钝。”
“臧晓宇,你什么时候会用这种词了?”
“我一直就会用。哎,汤哥,化学实验室在哪儿?”
“二楼最里面。”
没走几步,十六班同学们迎来另一列队伍,同样排成两路,看样子,他们刚从一个实验室出来,要往另一个教研室去。他们与十六班队列迎面而遇,恰似两列相向而驶的列车。他们的纪律管理似乎相当松散,比十六班还要松散,在走廊里走的时候,叽叽喳喳充斥整个队列。
“看,最前面那个就是我们初中的奇葩,我以前跟你说过。”叽叽喳喳里,一个朴实脸女生小声说。
“你是说梳两条马尾那个?”另一个朴实脸女生问道。
“嗯,她初中的时候就一天到晚傻了吧唧的,我们全班都被她烦了个遍,被她烦完了,还不好意思说。你看,现在她走路的样子,还是傻了吧唧的。同情死十六班那些正常人了。”
“她烦你们,那你们就孤立她呗,这还不简单?”
“你想多了,我们已经孤立她了,可她不知道我们嫌弃她啊。你都已经对她非常不耐烦了,可她就是看不出来,非要你往身边凑,非得你当着她面骂她一句,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安大附中全市数一数二,也能有这号奇葩?”
“咳,有关系呗。她爸是安大院长,牛叉透顶。”
“唉,这种孩子,净糟蹋家底。”
“可不是咋的。要我是她爸,我非得再要一个不可,不然,等爸妈老了,退休了,谁还能给她擦屁股啊。”
“啊……不行了,说得我好气,咱还是说点别的吧。”
“嗯,说点别的,别谈什么奇葩了。那啥,你三元对称不等式……”
这队学生走出大门口,从综合楼里消失了。
“一班的。”等一班学生都走过去了,言道明对贝程橙悄声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班的?”贝程橙略有不解。
“最前面那个,就是那个一班的冯昌磨,”言道明脑袋向她靠过去些,“就那个老考理科第二的,眼睛挺大的,个子特别特别迷你。”
“啊,冯昌磨。”
大家进了化学实验室,两个课代表双双找到讲桌旁一名衣着简朴的年轻女老师,向她反应物理实验室的突发状况。
“两个人一桌,自由组合!”
实验室里闹哄哄,老师却没发脾气,似乎挺好对付。看来,课上可以偷偷玩点手机。
“我去找鞠小妹了,拜拜。”
扔下句话,郭冰舞扬长而去,看似相当潇洒。剩下四人,两两成伙,余正夏和臧晓宇都把成双对的机会给了言道明跟贝程橙,自动自觉。
“大家都先安静一下!”
没想到,老师其貌不扬,声音却这么动听。
“可能大家会对实验考试有些陌生,甚至有些担心害怕,尤其你们文科生,”自我介绍完,老师接着说,“其实,实验会考非常简单,就做那三个实验,都是之前书上讲过的,而且,我们马上就要进行实验模拟,模拟完了,大家就能上手了。三个实验都挺好做的。”
“形式主义。有做实验的功夫,还不如多看会儿历史。”听完老师讲,贝程橙觉得,所谓的实验会考,简直就是在浪费她宝贵的生命。
“大家都围过来,我先给大家演示三个实验都怎么做。”
女老师身边围了一群学生,乌泱泱的,从里到外,形成好几道包围圈。贝程橙站在包围圈最外面,和言道明一起。言道明在看历届世界杯十佳进球,贝程橙则是点进智乎,百无聊赖地往下刷,满屏幕“成为高考状元是怎样的一种体验”“英语考到130分以上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手贱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之类一系列以体验二字结尾的问题。
“实验一,向试管中倾倒适量的碳酸钠溶液,有三个要点:第一个,拿掉了瓶塞,记得瓶塞要倒放,标签向着手心;第二个,试管稍微倾斜,试剂瓶口跟试管口紧挨上,再把残液刮落到试管里面;第三个,倒完液体了,咱再把瓶塞塞好,放回原处……”
冗长的操作讲解开始了。贝程橙刷智乎刷得不亦乐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一点也不担心到时候做不出实验来,反正,看看前后左右的同学怎么做实验,照葫芦画瓢,就能差不多了。能上会考考题的实验,肯定简单透顶。毕竟,总不能因为一个实验考试过不去,就让学生会考不及格吧?
贝程橙刷着刷着,刷到智乎刷不出来了,她就自己主动找东西看,找高考文综突破260的学习方法,找高考三千五百词的记忆小窍门,找《瘟疫乐园》的游戏的攻略。当然,老师讲的东西,偶尔也会飘进她耳朵里,大多是她不太明白也不想搞明白的词汇,像什么三氯化铁啦,硫氰化钾啦,氢氧化铝啦,过氧化氢啦……诸如此类。一堆词汇之间,穿插着老师往黑板上写化学式时发出的“噔噔”声,似乎还穿插了一阵热烈的讨论,但贝程橙忙着偷看手机,没工夫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你们每做完一个实验,就把表上对应的空填好,举手向我示意,等我看完你们的实验结果跟记录了,告诉你们可以做下一个了,再做下一个,千万千万不要跳着做。都听懂了吗?”
贝程橙终于得到了解放,像笼子里的小鸟察觉到有人正打开笼门。
“听懂了!”
“好了,现在开始做吧。”
包围圈散了,学生们回到各自实验台前,开始做三个实验。与其说他们在做实验,不如说,他们正在实验室里,搭建着一个新的菜市场。十六班的学生,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入学起就如此,一遇上脾气好点的老师,就释放他们爱讲话的天性,尽情释放。
会考实验考题,果真容易透顶。仅靠旁观后排两个同学的操作过程,贝程橙就掌握了前两个实验的全套步骤,顺带着迅速教会了言道明。
“第三个实验……”贝程橙拿起表,看空白表上印好的题目部分,“设计实验检验溶液中存在三价铁离子……我看看余正夏他们怎么做的。”
她一迈出步子,一看到余正夏的实验台,一刹那间,就后悔了。余正夏的实验做完了,试管里盛着小半管的血红色,液面在轻轻晃来晃去。天旋地转的感觉向她袭来,她呼喊不得,想赶紧把腿退回去两步,赶快坐回刚才坐的位子。但她没时间了。还未等她找到自己的椅子,她眼前便一片黑,似乎坠到了大坑里,深不见底。除了留存的一点听力,她无知无觉。
“老师,有人晕倒了!”
听完言道明惊慌至极的呼喊,她便什么也听不到了。醒过来时,原先站着的她躺在一张硬板床上,热闹至极的实验室,也换成静得要命的小房间,除了陪她的几个小伙伴和医生护士,便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