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这么闹闹闹的,还让不让我不看城市速递啦?”钱真洋提意见道。
“你看你的城市速递呗,”鲍可娜满不在乎,“谁叫你围观我俩闹的。”
“那就叫旁观,不叫围观,好吗?”金妍尔赶紧纠正,“就小猫一个人,怎么围观啊。”
“人家都说‘强势围观’,哪有说‘强势旁观’的。”鲍可娜似乎觉得,她的用法才是对的。
“你开心就好。”金妍尔无奈说道。
“秋常地铁三号线将于今年十月三十一日试通车……”电视上,《城市速递》娓娓道来。
“快看,小猫,你的地铁三号线。”妍尔指指电视,似乎忘了鲍可娜要抢她面吃的事儿,“这下小猫也能坐地铁到学校了,跟我一样,哈哈。”
“妍尔,你家也在地铁站附近吗?”鲍可娜问完,迅速凑到金妍尔面碗附近,闻了闻榨菜肉丝儿的扑鼻香气。
“对啊,就在一号线北边起点那儿,北环城路,坐半个点儿就能到,”金妍尔说,“你不是去过嘛。”
“忘了,还不行啊?”鲍可娜又作势要往金妍尔碗里抓面条,被金妍尔果断一把推开,“哎,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儿。”
“啥事儿?”金妍尔问道。
“咱还没去小猫家里作客呢。”
说完,鲍可娜便觉失言,下意识想捂住闯了祸的嘴巴。当然,她没去捂,捂了也没用,话都说出来了,不能再收回去了。
“算了吧,我家里稍微有点乱,”钱真洋赶忙给鲍可娜搭好台阶下,“尤其我房间,不适合外人居住。我又懒得收拾。”
“好吧,你懒得收拾,那就算了,”鲍可娜赶紧迈上钱真洋给她搭的台阶,“地铁三号线车站好漂亮啊。”
鲍可娜所言不假。荧屏上,已经大概修好的三号线站台,涂装的精致程度,远远胜过省实验旁边的一号线站台。
“哇,轨道交通八号线更漂亮!居然面积还这么大!”
电视上出现八号线始发站的建筑设计图,引得鲍可娜连连惊叹。
“唉,对比起来,一号线站点真是渣渣。”等《城市速递》里关于新建线路的部分播报完,鲍可娜总结道。
“大姐,一号线最先修的,跟后修的比,肯定是渣渣啊。”金妍尔觉得这理所应当。
“好吧,”鲍可娜说,“唉,好想体验一把放学回家坐地铁的感觉啊,走几步,进去,出来,再走几步,直接到家。”
“我还好想体验上学放学有人车接车送的感觉呢,”金妍尔忙跟着说,“每天上下学,都有一站式服务,不怕刮风下雨,也不怕大雪”
“什么一站式服务,堵车式服务还差不多,”鲍可娜开始她的抱怨,“你天天早晚坐地铁,是没体会过早高峰晚高峰有多堵,从基地,不,体育中心,坐到省实验,能堵整整半个点儿,都够睡个回笼觉了。”
“这也还好呀,”金妍尔有点不明白,鲍可娜有什么好抱怨的,“睡回笼觉也能在车上睡啊。”
“车上根本睡不着觉,好不好?就那么坐着,哪能睡着觉啊。”鲍可娜说,“再说了,又不是不能坐地铁。”
“可是早晚高峰地铁也堵啊,人挤人。”金妍尔又说,“说不定,你在体育中心那儿上,连车都挤不上。”
“咱秋常又不是大北京,地铁不至于连挤都挤不上吧,”鲍可娜怀疑,“在地铁上再怎么挤,也就两分钟的事儿,还不堵车。”
“我跟你说,可娜,晚上放学还好,早高峰的地铁真——的——很——挤,好不好?”金妍尔反驳,“每天早上分分钟被挤成肉饼,好——不——好?差点要被拿去夹汉堡了。”
“那你不也是每回等到了车以后,都能挤上车?从来都没有挤不上车的时候吧?”鲍可娜说道。
“我是从省实验到北环城路,不,说错了,我是在省实验跟北环城路之间坐地铁,你那是省实验到师大站之间的路段,好不好?”金妍尔“据理力争”,“你没见过早上师大站人有多多吧?每次到师大站,每次车开门,都有一堆人在门口吵吵,上不去上不去上不去。”
“唉,好吧,大街交通一班黑,好累啊,感觉不能再爱了。”鲍可娜继续盯着金妍尔的面,可怜巴巴的,好似向主人讨吃食未果的小狗狗,“哎,刚才说什么西站?”
“说三号线能到西站,你们议论的时候,电视上刚说完,”钱真洋向鲍可娜解释,“哎,咱火车站为什么要分秋常南站、北站和秋常西站?”
“不知道呀,”鲍可娜说着,又玩玩长长了的睫毛,“妍尔知道吗?”
“好像西站是专供高铁动车用的,”金妍尔说得不太肯定,“但好多高铁跟动车都在秋常站停啊。那还设置西站干什么?”
“谁知道了,”鲍可娜两肩一怂,“哎,咱市是不是还有南站跟北站?”
“南站?北站?”钱真洋一脸茫然,看样子打算来打岔,“可娜,你该不是金鱼吧?刚才不是你说的南站北站?”
“我刚才说的,不是南站跟北站。”鲍可娜隐隐觉得头疼。
“你别不承认啊,”钱真洋赌气似的开玩笑,“刚才你说的南站跟北站,我听得一清二楚。刚才该给你录个音的。”
“小猫,我没骗你啊,真没骗你,”鲍可娜不知该怎么跟钱真洋解释这个误会,脑壳儿越来越疼,“来,语文课代表,你肯定语文学得好,你来跟这个无知的少女解释解释。”
“不是,凭什么这种脏活累活,就得给我干啊?”金妍尔放下筷子间夹起的面条,说,“你知不知道,调教一个无知少女,需要耗费一个人多少脑细胞?再说了,你能不能别胡乱杜撰,我语文成绩跟你差不多好吗,为什么你非要说我语文学得好?”
“金妍尔,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调教’来着?”鲍可娜眼神一亮,眉毛一挑,发出“嘿嘿”两声轻笑,似乎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对不起,我想歪了,亲爱的。”
“唉,你呀,不该有的见识太多。”金妍尔忍笑评价道。
“调教就调教呗。能想歪到哪儿去呀?”钱真洋脑袋稍稍一歪。
鲍可娜笑得东倒西歪,金妍尔筷头的面条,也“嗖”的一下溜回碗里。
“啥都别说了,”鲍可娜艰难地在自己的哈哈大笑中挤进一句话来,“每回看到钱真洋,我都会更加坚信,这个世界上,纯洁到不掺一丝杂质的女生,的确是存在的。”
“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鲍可娜的话,简直说到金妍尔心坎儿上了,说得金妍尔放下筷子,直拍巴掌,“总结得太精辟了,来,让我们把掌声送给这位小姐。”
“啪啪啪啪……”
金妍儿鼓掌时,鲍可娜也开始为自己鼓掌,越鼓,越起劲儿。
“行了,行了,别鼓了,再鼓,你手都要鼓掉了,”金妍尔示意鲍可娜,赶紧停下,“你那双纤纤玉手,还等着表演火鸡舞呢。”
“懂点欣赏吧,亲爱的,”鲍可娜又开始了她的哀求,“我表演的不是火鸡舞,是正宗现代舞,好吗?”
“你自己穿得跟火鸡似的,还怨别人管你叫火鸡,不叫你火鸡,叫谁火鸡啊?”金妍尔底气十足。“再说了,全年级都管你叫火鸡,你干嘛就揪着我不放?”
“揪你,咋的?”鲍可娜顺口接道。
“再揪我消不死你。”金妍尔轻松将球打回去。
“我就坐在这儿不动,看你俩约架。”钱真洋乐得颠儿颠儿的,大白蝴蝶结一蹦一蹦。
“呀,看来小猫也不是一窍不通呀,”鲍可娜向钱真洋转过头去,说,“还知道这个梗儿呢。”
“咱刚才怎么扯到这儿的?”金妍尔发现她们三个聊跑题了,却不知道是从哪儿聊跑题的,想溯源寻根,“咱原本是想聊什么来着?哦,对了,捋清楚了,原来聊的是秋常南站北站,是吧?”
“对对对,”钱真洋回忆起她心头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我听你们讲什么南站,什么北站,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妍儿,你来讲,我在一旁听着就行了。”鲍可娜忙跟难度系数高的任务撇清关系。
“唉,怎么摊上这么个欺负人儿的主。”金妍尔无可奈何道。她又面向钱真洋,做好怎么讲对方都没法听明白的准备。
“咱一般说的‘秋常南站’跟‘秋常北站’,其实是秋常站的南站房跟北站房,说白了,就相当于两个分开的车站,组合在一起,指的就是俗称的秋常站、老火车站,就是宽城区那个特别特别大的车站,坐火车去外地,大多情况,都是上这个车站去,”金妍尔边讲,边慢慢捋顺思路,讲课期间,时不时会有比较久的停顿,“‘秋常站南口’和‘秋常站北口’,还有‘火车站南广场’和‘火车站北广场’,大概也都是指火车站南北两片儿区域。咱一般坐火车,都是从南广场那边进站,然后再进行检票之类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程序……”
“……啊,我是听说过北口、南广场之类的,”钱真洋浑浊的眼神,变得稍稍清晰,“妍儿,具体哪儿是南、哪儿是北呀?我怕一到火车站,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你手机里装个指南针,就知道东南西北了。”鲍可娜插话道。
“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好不好?”金妍尔不愿和鲍可娜这种随意打岔的多做纠缠,“非得让咱小猫跟个猴儿似的,拿个手机指南针,晃来晃去的,叫火车站那么多人看她笑话?再说了,小猫连微信都是我给安的,你叫她装什么指南针,她上哪儿懂啊?”
“我给她装个指南针不就结了,没事儿的,放心,”对金妍尔所谓的困难,鲍可娜半点儿不以为意,“两分钟搞定的事儿。”
“好吧,你开心就好。”金妍尔决定,她要摆脱鲍可娜,她要接着好好讲正课,“咱继续,别理这个打岔的,她脑子有泡,不是一天两天了。”
“哎,你脑子泡是不是多得数不清了,还说我脑子有泡?”鲍可娜反击。
“别理她,咱接着讲,”金妍尔说着,看着钱真洋对她点点头,“建得比较老的站房,叫秋常南站,南站最上边有个大钟;建得比较新的站房,叫秋常北站。一般都是去秋常南站取票进站。到时候,你万一想去南站,却一不小心到了北站,也可以走两个站之间的地下通道,只是通道比较长,走道儿大概得五分钟,腿可能会比较累。记住了吗?”
“嗯嗯,我记住了。”钱真洋似乎在拿个小本子,空空如也的手心,似乎有根笔,在不断把金妍尔所说记下去,勤勤恳恳。
“这个是咱一般说的‘秋常南站’和‘秋常北站’,但你要是在地图上搜‘秋常南站’跟‘秋常北站’,会搜出两个离得比较远的站点,秋常北站在宽城区,在很偏北很偏北的地方,差不多北湖公园那个位置,周围一片荒芜,好像只办货运,人没法儿在那儿上下车;秋常南站大概在咱市的西南边,周围也没什么东西,”金妍尔想,既然要给钱真洋扫盲,她得用她所能想到的最精准却又最简洁易懂的词汇,“到时候,你要坐火车,想去秋常站南站或者北站,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被地图导航拐跑到我说的这俩地方了,理解了吗?”
“嗯……大概能听明白,但还得再消化一会儿,”钱真洋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唉,跟你们一比,我有好多东西都不知道呀,真烦人。”
“我们也不知道地理怎么上八十五啊。”未作太多思考,金妍尔便安慰道。
“用得着跟她讲这么多嘛?”在鲍可娜看来,方才,金妍尔跟钱真洋讲了太多不必要的话,“告诉她,南站北站指的是南站房北站房,不就完了嘛。跟她说这么多,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听不懂。”
“你只跟她说,北站指的就是秋常站北站房,那她要是被拐到北湖那个货运站,你负责呀?”金妍尔冲鲍可娜皱皱眉。
“当然是我负责呀,因为,我是她的女人,”鲍可娜的声调开始不由自主地拐弯,“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天天唱歌跑调,还天天这么爱唱歌,”金妍尔不禁唉声叹气,“唉,谁给你的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