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神火了,彻彻底底的红了,红红火火。不管高二高一还是初三初二初一,不管校长老师还是学生家长,一夜间,全都知道了华神何许人也。华神以前只是博学楼里个子小小、貌不惊人的姑娘,除了高三的文科生们,几乎没人知道她能考出一卷极佳的成绩,现在,她却成了整个省实验最受瞩目的人物,高考过后,她再没来过学校,可她却无处不在。
“祝贺我校学生崔华荣获安岭省高考文科状元!”
周一一大早,学校的围栏上,便贴出红底黄字的告示牌,“高考文科状元”六个字,灿烂得像六月下旬热辣辣的阳光。
“省实验今年居然出状元了,”上学时分,一位出来遛弯的老大爷见了学校贴出的大幅喜报,便感慨说,“都多少年没出了。”
“可不是嘛,上回出状元,都三十年前的事儿了,”另一位同样出来遛弯的老大爷也说,“真是不复当年荣光了。我还记得,以前省实验净跟外国语比,不必别的,就比谁出的状元多,外国语爱出文科状元,省实验爱出理科状元。到现在都不行了。”
“对,现在外国语也不行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最开始发话的老大爷不禁感慨,“现在省实验理科还不如文科呢,我看文科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上清华北大的,理科一年都没有。”
“省实验还不算太糟,外国语那才叫糟呢,”另一位老大爷说,“我看外国语每年发的榜,他们每年能上一本线的都不太多。”
“外国语有保送,每年文科理科都有保送到清华跟北大的,保送的跟高考的加起来,跟省实验也差不太多。”
“那些保送的水分太大,我听说啊,外国语保送到985的,要是走正常高考,能上一本线就不错了。”
“外国语管得太松,比省实验还松,上哪儿去要成绩啊?要我说,跟安大附中似的,从初一开始,天天学到晚上九点,就好了。”
外国语保送?好像是什么可以替代高考的东西。算了,不想这个了,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听着两个老头唠嗑,余正夏迈进了学校大门。
到处都是横幅,到处都是华神的名字,到处都是学校的祝贺。博学楼上拉着庆祝高考状元于省实验诞生的横幅,笃学楼上也有一条。余正夏心生好奇。他绕着校园走了一圈,顺便散散步。昨天晚上降了温,今天早上空气很凉爽,散步正合适。果然如他所料,校园里的每栋楼,都挂出了祝贺的横幅,勤学楼,逸夫综合楼,食堂,体育馆,宿舍楼,都是。学生们,老师们,教职员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张口高考状元,闭口学习方法。哪怕只是闻闻校园里面的空气,余正夏都能闻出来华神的气味。华神给整个省实验留下了金灿灿的传说,据他目测,这么一则传说,至少要在省实验延续个五年八年的,代代相传。
“真是,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那什么的差距还大。”
默念着不知被默念过多少次的话,余正夏进了教室。一群平日里并不怎么爱学习的同学们,也变得张口华神闭口华神,仿佛《制造101》结束了,世界杯也比完决赛了。
“咱们省状元有没有什么八卦?”闹哄哄的教室里,一位女生问道。
“应该好像没有吧。新转来那个贝程橙是她室友,你找贝程橙,应该能问出点儿来。”女生的同桌回答说。
“不想找那个贝程橙,一看她就来气。”问问题的女生不高兴了。
不一会儿,郭冰舞背着她新换的书包来了。余正夏留意到,书包和之前那个是一个风格,应该也是一个牌子的吧。
“嗨!”
看了眼余正夏,郭冰舞便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看臧晓宇贝程橙言道明他们三个有没有来,似乎是在找她的救命稻草。余正夏不太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只是回应了她的招呼。
“外面全都是咱学姐的条幅,你看见了吗?”郭冰舞努力去直视余正夏的眼睛,可她的黑眼珠却不受控似的频频溜到别处去,一而再再而三。
“条幅挂得整个省实验都是,肯定能看到啊。”看到郭冰舞的扭扭捏捏,余正夏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郭冰舞嘴唇张了几次,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视线也掉到她的课桌上,不敢去望她前桌黑黑的大眼睛。
“你说,你要是考上清华美院了,学校是不是也能像这样贴一堆横幅啊?”大约五六秒过后,郭冰舞才发话。她似乎并没在跟她前桌说话,而是在跟她的课桌说话。
“首先,我得敢报清华,其次,我得过清华的专业线跟文化线,”余正夏真心觉得,郭冰舞想得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得考清华美院的专业第一,光进了清华的线也不行,咱学校年年都有进清北的文化生,可也不是年年有横幅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清美考了专业课第一,咱省实验也不会挂横幅的。”
“为什么啊?”郭冰舞睁大眼睛,视线刚和她前桌的视线碰上,就迅速躲掉了,犹如一头小鹿,看到了正在四处搜寻它的猎豹,便一蹦接一蹦,逃跑到茂密树林间。
“咱学校不是隔壁艺术实验,不靠培养艺术生体育生什么的当招牌。”想了半天,余正夏才说。
“这样啊……”郭冰舞缓缓点点头,时不时看着余正夏的面庞,时不时又让眼神从余正夏脸上溜走。
“冰舞,咱学校现在疯了,学校里面贴的全是华神。”
贝程橙的声音传来。郭冰舞赶紧看向贝程橙,就像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嗯,我也看到了……”
郭冰舞立刻丢下她前桌,转头就和贝程橙相谈甚欢。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前桌在想,也许,是时候该跟郭冰舞说些什么了。想到登校日闯进十六班教室的社团学姐,他又没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