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课下课,贝程橙对着手机,恨不得笑成猪叫。
“身为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笑得淑女点儿?”言道明对此非常不满。
“你快看这个表情包,”说着,指指屏幕,“上届高三都传疯了。”
言道明伸头看去。只见屏幕上有个白色的小正方形,上面画了个熊猫人,熊猫人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女生的脸,旁边配了两行字:
“转发这个表情包,你也能当高考状元。”
“这……算不算侵犯人家师姐肖像权?”沉默好一会儿,言道明才问。
“不算,”贝程橙一边说,一边点开微信,“我这就把表情包放班群里,当锦鲤了。”
“对啊,可以当锦鲤,”言道明把脑门一拍,大声说,“你有多少她的表情包?”
“没多少,也就四五个。”贝程橙回答。
“这已经很多了好吗。待会儿给我发过来呗,我也要设成头像。”
“好嘞。”
短短一天时间,不同种类的华神表情包,已经攻陷了许多高二学子的朋友圈,以及不少班的班群。除此以外,老师们、学生们、家长们,全都在一窝蜂地议论状元,从状元的家庭出身,到状元平时喜欢在食堂打什么菜,全都在他们的讨论范围。
“知道吗,我刚才去趟厕所,听的全都是状元如何如何,”下午第一节课,上厕所回来的言道明如是说,“唉,咱学校简直了,出个高考状元,跟国足世界杯夺冠似的。”
或许是受到了华神的鼓舞,臧晓宇学习的动力愈发足了。就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阿长,也在一节历史课临下课时好好夸了夸他:
“你们要好好向臧晓宇学习,人家小测验成绩提高非常快。”
“他原来才几分啊,当然提得快啊。”他前面的言道明有点不服气。
“最近这段时间,他天天都到办公室问题,都快把办公室当他家了,”阿长继续讲,“臧晓宇都知道好好学习,你们怎么就不知道?”
言道明拼命憋笑,憋得相当痛苦。
铃响了,阿长宣布下课。
臧晓宇拼命吃着知识点,恨不得一口吃出个大胖子。与此同时,余正夏在为会考物理做着最后的冲刺。明明还要给高考六门课查漏补缺,明明还要加强素描速写色彩的术科基础,可他依然能保证两天一张文科物理卷,经常问他同桌物理题怎么做,问得言道明心烦气躁。他能保证物理及格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他的物理真考出了要补考的成绩,宋头会一直找他麻烦,找到余正夏补考及格为止。本来精神就够紧张的了,干扰能排除掉一个是一个。臧晓宇做集合题做不下去的时候,会伸过头看看忙于算滑块加速度的余正夏;余正夏卡在受力分析上的时候,也会扭过头,看看正在手机上翻单词卡片的臧晓宇。
会考前一天的历史课上,班主任拿了张表过来。
“我手里是会考的座位表,”班主任说,“待会儿下课,我贴到前面去,看看自己坐在几班教室第几号。咱考试是在博学楼,就是高三那栋楼,别走错了。”
“我们都知道高三在博学楼,老师,不用你特别提醒。”言道明有些不耐烦地想。
“学校还发了张考试时间表,待会儿我跟座位表一块贴上,”班主任继续讲,“咱考试一共三天,前两天是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的会考,最后一天是信息技术和理化生的实验课……”
班主任又讲了些关于会考的注意事项。讲完,她开始讲课,讲上节复习课的课后习题。
下了课,班主任往黑板上贴好了座位表和时间表,一堆学生跑过去看。
“哎,这啥座位表啊,看不出按什么拍的。”臧晓宇挤在围观座位表的人堆里,嘟囔着。
“估计是随机排的,”同样挤在人堆里的言道明说,“余妹妹都排到五楼去了。”
“那上楼岂不是很费劲?”臧晓宇问道。
第六节下了课,臧晓宇照例背上书包,跟其他几个小伙伴道别。
“余正弦,好好考,被不被宋头找上门,就看明天的了。”臧晓宇又跟余正夏多说了几句。
“明白,”余正夏收下臧晓宇的关心,“你也加把劲儿,学好了,女神肯定会找你的。加油。”
“加油。”
臧晓宇伸出手掌,跟余正夏击了清脆的一掌。
晚上十一点半,余正夏完成了会考前最后一晚的挑灯夜战。其实他还想挑灯夜战下去的,只是,如果他再不睡,第二天考试他就没精力了,搞不好会一睡不起。要是缺考了,那可就真的糟了。合上物理错题本,带着些许的不甘心,他躺到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没等手机铃响,余正夏提前半个小时醒过来。屋外热,屋里更是热上加热。仅仅是六月份,天气就已经跟蒸笼似的了,他实在不知道,今年的七月份他该怎么过。
和屋内屋外空气一样燥热的,是他的忐忑不安的心。明明五月末月考的时候,他已经能考出接近七十分的成绩,可他还是有些担心,害怕会考考不到及格线。
余正夏记不得自己怎么走到了博洋路站,怎么坐上了33路公交,怎么在省实验中学下了车,怎么进了原来高三十七班的教室。他的脑袋,一半分给不安,一半分给物理必修一必修二和选修1-1所有他不会的知识点。
进了教室,他侧头看了看黑板上张贴的第十八考场座位表——高三十七班的教室,就是这次会考的第十八考场,他不太清楚,明明是十七班,为什么对应的是十八考场。座位表上有他的名字,他确认没走错。找好自己的座位,余正夏觉得压力有点大,便出了教室,走到走廊上,手拄在窗台上,想对着五楼的窗外风景散散心。忽然,他听见一阵少女的轻柔喊声。
“余正夏!”
她喊出了他的名字,喊得有点怯生生。是郭冰舞。余正夏昨天在座位表上见过她的名字,她考场不是在一楼吗?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余正夏愣了愣神,说,“你不是在一楼考吗?”
郭冰舞眼睛不住地眨。
“我也在五楼考的,”眨完眼睛,郭冰舞尽可能自然地说,“表上写错了,阿长后来告诉我的,在五楼考。”
“好吧。”
和郭冰舞聊了干巴巴的几句,又跟她互相道过了加油,余正夏回到考场里,发卷之前,他得多看几个知识点。
他不知道,目送他进了教室以后,郭冰舞才匆匆忙忙下了楼梯,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那就是她的考场。进了考场,她才发现,除了姗姗来迟的她,其他二十九个考生都早就到齐了。监考老师正在往每个人的课桌上发卷,见她正往全教室唯一一张空桌一路小跑,便凶着脸埋怨道:
“就差你了,赶快到座位上,别耽误考试。”
郭冰舞到了她的座位上,眼前并不是桌上放好了的考卷,而是五楼窗户旁余正夏的样子。监考已经宣布开始答卷了,他的面容,却迟迟伫足在她脑海中,消失不掉。
与此同时,五楼的那间考场里,余正夏正在草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式子。真没想到,到了考场上,他做起物理题来,竟然比之前几天顺手多了。虽然他这张物理卷子依然做得磕磕绊绊,但都不碍什么大事。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物理强化习题训练,他居然能答出这个水平。他不再是那个期末物理全学年倒数的他了。交上卷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能稳过及格线了。回了家,他把所有带“物理”两字的教材、大卷子、《宏博教案》,都堆到一个角落,等有空了,他要把这一大堆东西拿到博洋路上的收废纸的小贩那儿,卖点钱。一座不算小的山头,终于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