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坤记大排档。
倪永孝、三叔、韩琛,同桌而坐。
“这么多年来,爸爸习惯来这里吃宵夜,今晚我们办完事,也照例来光顾一下......”
说着话,倪永孝亲自倒酒。
韩琛双手接过杯子,迟疑道:
“老板,你真的要选择雷天佐?暹罗人那边,让了三成利润呐!”
三叔没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着不解。
倪永孝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雷天佐返港不足一个月,做了很多事......”
“我想问问你们,他做的最牛的一件事是什么?”
圆桌上,三叔和韩琛对视一眼。
韩琛摊手道:“杀靓坤咯!”
“呵呵呵......”
倪永孝笑着摇头道:
“是荃湾销烟呐!”
“荃湾销烟?”三叔和韩琛一脸疑惑。
倪永孝推推眼镜,沉声道:
“暹罗人为什么非要杀雷天佐不可?”
“是因为牙猜?还是因为靓坤?”
“都不是!”
“死了一个靓坤,还有无数个靓坤!”
“死了一个牙猜,还有无数个牙猜!”
“只要走粉的地盘还在,生意还在,暹罗人根本不缺下家和代理人!”
“你们真以为,暹罗人那么讲义气啊?颂猜和牙猜,真的是亲兄弟?”
倪永孝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暹罗人必杀雷天佐,因为他销烟!”
“这是一个信号,禁毒的信号!”
“八年前,雷天佐在关二哥面前发下毒誓,如果他们家赚走粉的钱,他生儿子没屁眼!”
“靠!”倪永孝忍俊不禁。
“这个扑街,对自己都这么狠......”
摇摇头,倪永孝感叹道:
“于是这八年来,荃湾清一色,是港岛唯一无粉无糖的地方!”
“今晚,雷天佐扫清铜锣湾,于是从今天开始,铜锣湾无粉无糖!”
“看懂了吗?”
“雷天佐打下哪里,哪里就无粉!”
“他的地盘越大,暹罗人的生意就越小!”
“这,才是核心矛盾!”
倪永孝的话掷地有声。
“对暹罗人来说,只要生意还在,做生意的人是谁,没所谓!”
“不管是靓坤还是牙猜,是我们倪家还是东星,没所谓的!”
“不管人怎么变,港纸不会变!”
倪永孝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月,前后不到一个月!雷天佐就让暹罗人损失了铜锣湾这块油水地!”
“各位,扫毒组混了这么多年,他们始终办不到的事,雷天佐不到一个月就办到了!”
“呵呵......”倪永孝的眼中闪过寒芒。
“如果你们是暹罗人,你们杀不杀雷天佐?”
三叔和韩琛这才明白。
哪有什么兄弟义气?
讲到底,都是利益!
韩琛眉头紧皱,疑惑道:
“老板,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通!”
“出来混的,走粉卖糖都很正常!这个雷天佐放着发财的生意不做,到底是为什么?他跟钱有仇啊?”
倪永孝喝了一口啤酒,缓缓道:
“比起雷天佐禁毒,还有一件事更奇怪......”
三叔、韩琛齐齐看向他。
倪永孝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铜锣湾,向来是洪兴的眼珠子,比尖沙咀还要繁华!”
“这么重要的地盘,雷天佐说拿走就拿走!”
“蒋天生屁都不放一个!”
“请问,这是为什么?”
倪永孝灵魂发问,韩琛和三叔都是一怔。
“对啊,之前我们还以为,洪兴是在筹备人马,缓一缓再开打......”
“现在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蒋天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听说洪兴内部已经开始议论了!北区的黎胖子、香港仔的大飞,还有西贡的陈浩南,都很有意见!”
“但是蒋天生就是不为所动,确实很奇怪啊!”
倪永孝拆开一包三五牌香烟,散出去两根。
烟雾弥漫中,他缓缓说道:
“蒋天生这个人,一直想要洗白。”
“这些年,他最愿意结交两个方向的人。”
“一个是西面的鬼佬,另一个是北面......”
“我的两个朋友,查到蒋天生最近在和一个叫作‘大圈豹’的人来往。”
“这个人,从北面过来......”
三叔大惊失色,第一次开口道:
“阿孝,你是说......洪兴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北面?”
倪永孝点点头。
“只有这一种可能!”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值得蒋天生放弃铜锣湾?”
听到这儿,韩琛也明白过来,失声道:
“是了!对上了!”
“难怪雷天佐不赚走粉的钱,还要拼命禁毒......”
“搞了半天,原来他是北面的人!”
说到这儿,韩琛恍然大悟!
头皮发麻道:
“我明白了!老板,难怪你选雷天佐,你看中的是他的身份!”
倪永孝举起酒杯。
“砰...”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香烟放在烟灰缸上,倪永孝挽起白衬衣的袖子。
“三成利润,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雷天佐,我当然会选择利润......”
“但是暹罗人,说破大天也只是一群躲在金三角的虫子,它们拿什么跟港岛的未来比?”
韩琛的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
“老板,还是你看得高、看得远!”
说罢,他又蹙眉道:
“不过你也说了,暹罗人一定要杀雷天佐!我们不肯帮手,他们一定会找东星社的!”
“呵呵呵......”倪永孝笑起来,不屑道:
“东星五虎啊?一个照面,就被雷天佐弄死两个!到现在尸体还在差馆里,没人敢去认领!就这?他们也配跟雷天佐动手?”
“放心吧阿琛,其他人可能看不懂,骆驼是个老江湖,分得清哪头轻、哪头重......”
......
元朗,桥头围。
东星社陀地。
长长的会议桌后面,头把交椅上。
骆驼双目凸出,死不瞑目。
雷耀扬扭了扭脖子,揉了揉手腕。
司徒浩南咬牙道:
“我说你们怎么敢欺师灭祖!原来有老板撑腰!”
沙蜢踹了骆驼的尸体一脚,愤恨道:
“阿南,明人不说暗话!我金毛虎沙蜢等这一天很久了!”
“当年我大哥傻标,被洪兴陈浩南当街叉死!我把陈浩南抓回来,洪兴大佬b过来讲数......”
“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个位置!大b拿刀捅了自己一下,就那一刀,换了我大哥一条命!”
“骆驼这个扑街,当场就把陈浩南放了!靠!我大哥白死了?”
“这么多年,我沙蜢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挑那星!我他妈出来混的,大哥被人杀了,老大不准我报仇?”
“操你妈的,那我为什么要认他做老大?!”
雷耀扬微微一笑。
“阿南,其实社团里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们东星五虎,随便哪一个单拎出去,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可是这些年,我们跟着骆驼,得到了什么?整天窝在元朗这种乡下地方!”
“阿南,跟着骆驼,你一辈子也打不进铜锣湾呐!他老了!他怕事,他怕死啊!”
“我也不瞒你,乌鸦和志伟,早就想做这件事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被雷天佐弄死了......”
“另外,下面的兄弟也都对骆驼不满!谁愿意窝在元朗受穷啊?大家都跟你一样,做梦都想打进铜锣湾!”
说着话,雷耀扬走到暹罗人身边,笑道:
“正好,这次颂猜先生过来,同我们达成了交易!”
“只要我们东星社做掉雷天佐,颂猜先生就帮我们成为港岛最大的捞家!以后所有的粉,他让利三成!”
“三成?!”司徒浩南一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雷耀扬敢铤而走险,在这里做掉骆驼!
财帛动人心!
心念一动,司徒浩南质问道:
“难怪乌鸦会突然截杀雷天佐,你讲清楚,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哈哈哈哈哈......”
雷耀扬慢慢踱步,优哉游哉道:
“这怎么能叫搞鬼呢?我不过是跟陈天雄商量了一下......”
“其实按照原计划,他们截杀雷天佐不成,引发大d报复,骆驼就不得不接招,荃湾一定和我们东星打起来!”
“到时候洪兴、和老福,甚至是和联胜内部的林怀乐同时发难!整个港岛打作一团!你司徒浩南就趁乱杀进铜锣湾!那么骆驼也不用死了!”
“只可惜啊......”
雷耀扬嗟叹道:
“谁也没料到雷天佐下手那么狠!一个活口都不留!乌鸦死了,这些事只能我亲手做了......”
说到这儿,雷耀扬已经走到阿彬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笑道:
“唉,这件事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雷天佐......”
突然!
雷耀扬手臂一绕!
环住阿彬的脖子!
咬牙道:
“阿彬,既然你老大笑面虎已经死了,你就下去继续帮他开车吧!”
“欺师灭祖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啊!我只能灭口了......”
“你放心吧,颂猜先生的手下,刀法特别好!”
“分尸这种事,分一个也是分,分两个也是分!到时候你和骆驼混在一起,也算对得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