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门里边的墨香便涌了上来,还有一种沉腐的、古旧的味道,盖过了墨香。
坐在座位上的老人,年纪不过五十出头,头发已经半白,但是一双眼睛精神明亮,让他看着不像是很老气,他穿着一身绯色的官袍,花纹比之前见到的几位学士要繁复些,腰上系这一个金鱼袋。
“咳咳......”他咳了两声,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一张脸长得倒是和晏玉文很像,只是性子是完全不同的。
江承旨看着他,问道,“我知道你是谁,只是你知道你是来做些什么的吗?”
“翰林院修撰。”他答道。
“不是,不是......”江承旨连连摇头,“修撰人人可做,只是你就想做一个小小的修撰吗?”
大晋的翰林院修撰历来只有状元才能当,没有科举时即使职位空缺,也不会另外找人补上,他却说人人可做,足见他对于状元这个名号是多么的不屑。
“不想。只是下官也明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下官不敢想那么多。”
“呵呵,新官上任第一天这官场的那一套就学起来了......你倒是个实诚人。”江承旨挥了挥手,让他过来,他这才走上前去。
江承旨指着案上纸上的字,让晏修之看,他这才看了起来,那是新法的一小部分内容——
诏令天下,除去法定的税项,不准再收苛捐杂税;除去法定上奉,不得再有盐铁使每月向宫中送钱......
这只是一小部分,但只从这里,他好像就看见了这位新皇的勃勃野心,他要当个圣主明君,在史册上留下一笔名垂青史的功绩。
江承旨看到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了变化,笑着道,“你觉得如何?”
“晚辈不敢妄加议论。”他低着头道。
江承旨站起身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背,“你说,但说无妨。”
“此乃天策。”他答道。
江承旨听到他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继而问他,“所以你可想......一起来做这件事?”
“愿尊圣意。”晏修之恭恭敬敬地再行了一个礼。
江承旨拉着他再说了几句话,他便退了出去。
门口的王奇像是一直在等着他,见他出来了,就问他,“你可想明白了?”
“嗯。”他淡淡地点点头,抬眼望了一眼翰林院四角的天空,长安二月的日头不暖人。
去年此时他还在菩提寺抄佛经,那时候倒没有想到今日便成了翰林院的一员。
“多谢王大人引路。”晏修之离开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让王奇十分惊诧,张嘴就问,“你认识我?”
晏修之回道,“晚辈不认识王大人,只是晚辈的父亲说过王大人的事......”
“你这小子脑子倒是灵光,只是这官场肯定是不如沙场好混的......”他拍了拍这个比他还要高上一点的年轻人的肩背,小声附在他的耳边说道,“......这里不用刀刃,也是能杀人的。”
说完,他捋着胡子走远了。
小院里徒留下一个有些单薄的青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