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三年的十一月,细雪落满了长安,在那银白的景象里,连同那朱红的宫墙与金黄的琉璃瓦也一概被压了下去。
谢姝翘首以盼地等着西北战事的转机,将那件为晏修之制好的衣裳抻平,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想着可能要等明年转凉的时候才好送出去。
“杏儿......”她叫了两声,却没有人应她。
虽然她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她做事,但是这种叫了没人理的时候还是少见的。
她将那衣服折好收了起来,出门去寻杏儿,就看见门外站着尔福,还有一干御林军,杏儿跪在院子里的雪地中,头上是磕破了的血迹。
谢姝认识那站在首位的御林军,应该跟守将军府的是同一批人。
她笑着问尔福,“尔福公公,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还带着这些人,怎么?是要来捉拿本宫不成?还有本宫这宫里的小宫女是犯了什么错,让她跪在这雪地里,若是冻坏了膝盖骨怎么办?”
尔福目露不忍,但还是清清嗓子,说道,“谢姝,还不跪下接旨。”
谢姝皱着眉头,也没搞明白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姝捂着自己空落落的胸口,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在她预料之内的事发生了。天空刚停下的雪花,不知何时慢悠悠的又落了下来。
落在她尚存温热的机理,消融成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她只听见了那如当堂一棒的那句“......谢安现伏罪已诛”
“......朕念容妃温顺尔嘉,特网开一面,褫夺妃位,打入冷宫,贬为庶人......”
......
“谢大人,选一样吧。”
一名身着着青绿色官服的官员,面露不忍,看向了狱卒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鸩酒,一截白绫,一把匕首。
谢安看见了托盘上的东西,没有半分恐惧,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咳咳......”
那位官员看了一眼身着一袭白衣的谢安,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派兵去捉他时,原以为他应该已经跑了的,没想到他抱着那只与他衣袍颜色一样雪白的猫儿,在那竹林中静静地等着他们。
像是已经知晓要落幕了的看客,那般地平静,除了那双如古井无波的眸子,好像也就那苍白的脸色能昭示些什么。
他说,“等等,等我给它喂了食,就跟你们走。”
官兵们面面相觑,那名官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怀中的猫儿蹭着他的手,不肯吃东西,最后还是在他慢条斯理地劝说下,才吃了一点东西。
他们从天明等到天黑,终于抓住了这位曾经才情无双、风姿斐然的长安第一公子。
现在,在这昏暗的大牢里,谢安慢慢地抬手从盛着鸩酒的杯子抚到那支寒光凛冽的匕首,像是在斟酌那种死法才算是死得其所。
最后,他选了那杯鸩酒。
因为给死囚犯送的鸩酒,竟然是用琉璃杯盏盛的,这属实是太过于奢侈了。
他在这一刻还是笑了出来,想起了许多年前,谢姝给他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