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说话,背对着她。
近距离看,他身材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整个人都像一堵墙,又冷又硬,又宽又高。
真的太像了。
宋未雨紧紧攥着手心,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不知被什么力量牵动着,她一步步往男人面前走去。
可走到离男人最近的地方,她又停下来。
如果真的是他,那这辈子,还要认识么?
男人根本没管她的问题,整个人冷漠到连头都没回,直接拎着冲锋枪就离开了。
走路姿势也像,不会这么巧吧?最主要的是,陈放也习惯在作战靴的刀槽里,插一把钢鹰短战刀。
陈放,是你么?
宋未雨紧紧咬着下唇,竟然不知不觉咬出血,等到血腥味弥散在口腔中,她才恍惚回神。
“陈放……”
她痛苦地小声呢喃,却不知道她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小声叫着:“陈放……陈放……”
她选择了傅海棠,把陈放独自抛在了另一个世界的19楼病房。
他是不是还固执地等在那里,等她醒来?
一年多了,她的陈放,还傻傻地把他自己埋在那间惨白的病房么?
宋未雨突然不敢去想,为什么?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她不直接死掉,偏偏要留着若有若无的心跳,给那个固执至死的男人一丁点儿希望?
这一丁点儿星火不足以点燃任何东西。
但却是陈放心脏持续跳动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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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平行世界,京西19楼医院。
他寸头长了些,可以梳成三七分的背头了,整个人也没了冷硬的气质,温雅随和了不少。
发间不少白发,眼尾也多了几条细纹,仅仅一年啊…
但岁月不败骨相,他五官优异,就算有了衰老的迹象,也是那个让人一见心动的成熟男人。
他没有穿黑色衬衣,换了件灰白色的针织羊毛开衫,里面套着白色t恤。
这么儒雅,实在不像他会喜欢的装扮。
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他抱起床上只有心跳,没有任何意识的女人,放在轮椅上,头部固定在椅背。
推着她往楼下花园里走。
一路上他温柔地跟她说话,跟已经很熟悉的医患人员打招呼。
走到一丛奥斯汀旁,摘下枝头最艳的那朵放在她腿上,又蹲下身子把飘到她嘴唇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老婆,花开了,夏天快到了。”
轮椅上的女人皮肤苍白地几乎透明,皮下的青脉描绘出血管走向,她轻轻阖着眼,依旧回答不了他。
他吻了吻爱人的唇,依旧冰凉。
阳光下,她精致地像个瓷娃娃,这一年她的容貌被定格,但他却老了许多,有时出来散步,刚来的病人会以为他推着女儿。
他就笑着解释:“这是我老婆,她停在岁月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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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宋未雨做了很凌乱复杂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傅海棠被人绑在椅子上,挣扎得浑身是血;一会儿是陈放握着刀冲进那个幽黑的小巷,在她濒死前向她奔去。
一会儿是傅海棠痛苦却释然地割腕,一会儿又是陈放挡在她面前,被子弹击中胸口。
……
她甚至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在一黑一灰两套西装前不知所措。
脑中晕眩,转而梦见自己跟傅海棠翻滚在气氛旖旎的婚房里,灯光昏暗,落地窗前全是潮气。
可透过反光的窗户,她却看见陈放满是伤疤的胸口,就紧紧贴在她的背后。
耳边的声音一会儿低沉,一会儿粗哑,她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宋未雨猛地惊醒。
窜起上半身惊恐地喊:“不要两个人!”
她被汗水浸透,颤抖的尾音消失在帐篷里,帐篷又埋藏在无边黑夜里。
宋未雨忍不住掉泪,紧紧抱着自己,把脑袋埋进双膝,蜷缩成一个没有安全感的西瓜虫。
帐篷外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或许是那半杯伏特加实在太浓烈,以至于人进来了,她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