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妄已然在和离书上落了名，旁边那块空白，是留给她的。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口中有了些咸味。
茫然向她袭来，不知是因为和离一事而难过，还是因为她如今是何微月的身份，即使和离，也无家可回而难过。
白以云没料到厉无妄会如此绝情，之前的浓情蜜意像是假的一样。
或许楚澜说的没错，只是新鲜感罢了。
白以云拿着和离书回了屋，走到床边坐下。
不管怎样，这和离书，她是万万不能签的。
厉无妄写在上头的名，一笔一划都像锋利的刀刃。
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起身将那和离书放在桌上。
她要出府走走，在这待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经过书房时，她遇到了刚从书房出来的厉无妄，还有他身后的祁野。
二人一时相望不言语。
只剩祁野摸不着头脑。
许是觉察到了气氛不对，祁野小声问她：“王妃，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反倒是厉无妄先开了口：“王妃这是去哪？要回家了？”
白以云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出府散散心，不行吗？”
她想厉无妄出声挽留一下她，也许她的心会软，那就不走了。
但是没有，厉无妄一声不响从她身旁经过，目不斜视。
白以云重新抬起脚，一刻不停出了府。
刚出府，白以云便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明玉道：“你，不许跟着我。”
明玉只是低着头道：“王妃，这是王爷的命令，请王妃不要让奴婢为难。”
白以云第一次用称得上是凶的语气跟明玉说话：“谁来都没用，我说了，你，不许跟着我。”
说罢，她转头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一下，明玉依旧站在原地，好像被她唬住了。
成功了。
她把头转了回去，有些沾沾自喜，看来她还是有一些威慑力的。
但是越走越不对劲，感觉身后还是有人。
猛然停下转过头，便看到少年尴尬地笑着：“小王妃姐姐，你听力真好，我走得这么轻你都能发现。”
其实白以云没听见，只是感觉而已，她疑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祁野走近她：“你只说了不让明玉跟，我又不是明玉。”
白以云没好气道：“好，现在开始，你也不许跟。”
少年不管不顾：“那不成，我听王爷的。”
“你是他的...”
狗吗？
最后两个字白以云出于教养没有说出口。
祁野一脸茫然问道：“是什么？”
白以云摆了摆手：“没什么，你老是跑王府来做什么？”
“我在家里老被说教，来王府躲躲清净，王爷不说我。”，少年一手叉着腰，一手摸着后脑勺，没心没肺无烦恼。
“哦。”，白以云随意应道，心中想着一会儿应该怎么甩掉这个小尾巴。
她转过身闷头走着，走到街道。
京城的街道如往常般热闹非凡，但即使她身处其中，也感觉不到这热闹和她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前头零星几人站在墙前看着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也走上前去，往墙上看去。
只见那墙上贴了一张布告。
布告已有好几处破损，只剩一角还粘在墙上，整张纸摇摇欲坠，不似刚贴上去的。
内容是重金悬赏，寻的正是高老爷。
“听说了吗？”，一旁看热闹的高瘦男子突然开口。
“怎么了？人找到了吗？”，另一个矮胖男子回应道。
白以云也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那高瘦男子答道：“找到咯。”
“谁找到的，那岂不是发财了，这赏金可不少呢。”，矮胖男子语气中说不出的嫉妒。
高瘦男子仿佛故意吊人胃口一般：“害，不是谁找到的，那高老爷自己回来的，吓人得很。”
矮胖男子催促道：“快说啊！你别卖关子了。”
“那高老爷啊，是人头回来了，身子没回来，那人头，被人拿一根棍插在高府门口，他女人见到的时候都吓晕过去了。”，高瘦男子一边说一边做着抹脖子的动作。
矮胖男子抱着自己发了个颤：“你说这高老爷得罪谁了？这般凄惨。”
高瘦男子感叹道：“谁知道，人被绑了，不要赎金只要命，唉，命啊！”
“听说那些歹人，官府找了好些时候了，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矮胖男子不屑道：“嘿嘿，那这些官可真是没用，不如赶紧下来，那位置让我上去坐坐。”
刚说完便被一旁的高瘦男子踢了一脚：“去去去，你这张破嘴，别瞎说话！”
白以云转头瞟了一眼站在后头的始作俑者。
祁野一脸无所谓，还有心情吹两声口哨，对着她，一副讨赏模样。
白以云看着不远处街道正中央涌动的人群，心中起了主意。
她快步朝着人群中间走去，凭着身量比祁野小，哪有空隙往哪钻。
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诶！小王妃姐姐！走慢点！你去哪？”
她在人群中穿梭了好一会儿，逐渐听不见祁野的声音，转头看去，好像也看不见他了。
白以云赶紧脱离人群，往人少的街道走去，又拐了好几个弯，确定祁野不会追上来了这才放下心。
现在所在的这条街道上的人并不算多，三三两两。
白以云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
前头有一辆马车。
突然，马车旁的宅子开了门。
“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一个粗壮汉子从里头走出，站在门口，手不断朝外挥着，话语很急，但并不是很大声。
紧接着，几个盖着白布的担架被下人抬出，每个担架上都是一具尸体。
熟悉的一幕让白以云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她绕来绕去竟到了孟家。
在那几具尸体之后，又出来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膀大腰圆，肚子犹如女子十月怀胎，丝绸衣衫仿佛都要被撑得爆开来，整个人身量不高。
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将一只手搭在肚子上转圈，嘴里骂道：“天天死天天死，家里人都要死完了。”
那粗壮汉子低下头，一脸为难：“掌柜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再这样死下去，都没人敢来咱这做活计了。”
掌柜，就是那个生意做得很大的孟掌柜吗？
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踮起脚，一巴掌招呼到了粗壮汉子头上，嘴上骂道：“什么都问我！花钱养你是吃干饭的吗？”
那粗壮汉子捂着脑袋一言不发。
肥胖的中年男人此时两只手搭在大肚上转圈，深深叹了口气，往马车离去的方向眺望。
待马车走远了，他才回过头，正巧与白以云对上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