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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起了风,佣人们将落地窗子一扇扇关好,偌大穆公馆在一场堪比闹剧的满月宴散场之后,陡然显得空旷而冷寂。

大厅里没有人。穆氏一家子都随大帅去了书房,总管事吴妈吩咐春髻、喜娟、碧莲三个留在楼下,春髻是大丫鬟中年纪最长的一个,资格也比较老成,见佣人们不留意,便悄悄问吴妈:“那个莫盈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怎得三少这样护着她?她果真是三少的女朋友?”

“她怎得成了三少的女朋友了?”喜娟耳尖,闻言立马凑过来道:“四少没上前线之前,有段日子被大小姐关禁闭在家,可是我天天给四少送得饭,我听见四少同韩作校发火,说大小姐无权不让他见莫盈——她明明是四少的女朋友才对呀?!”碧莲年纪最小,眨巴眼睛,一脸好奇道:“吴妈,说起那个莫小姐,也真是奇怪了,张统领那么凶的一个人,拿枪指着她的脑袋,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二少当时就站在我旁边,我看他脸都绿了。”

“嘴碎的小妮子,有完没完?还不快给我闭上!”吴妈一只肥掌子伸来,在三人头上各赏了一记爆栗,三人齐齐痛呼:“吴妈!”吴妈盯着一帮佣人们退了,这才板着脸训道:“敢情是平日里待你们太和气,你们便越发不紧着规矩了!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让我再听见一回,贬你们下去做帮佣是小事儿,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再赶你们出去!别以为我是在唬你们玩儿,夫人们没空管这些闲事儿,大小姐让我吴妈负责教管下人,我就不能不替大小姐把好这家里的关!”三人摸着脑袋听训,唯唯诺诺地应了。

吴妈骂了一顿,见天色渐晚,便吩咐春髻、喜娟核点礼单,将礼物分类并送到后院库房里,另问碧莲:“客人们全都走了?”碧莲答:“都走了。”吴妈点点头:“宴上闹了这么一出,大夫人都没吃什么,她胃不好,这会儿只怕又要不舒服了,我给她熬碗奶粥去,你上书房门口候着,以免里头吩咐茶水,记着,不许其他佣人们接近。”碧莲答应了,吴妈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叮嘱道:“不管你在门外听见什么,记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别学春髻喜娟她们顺嘴滑舌——懂么?”碧莲忙不迭答应,吴妈这才去了。

二楼书房里,穆宗淳坐在书桌后,面前分别站着张基重、三少、莫盈,门边,四少和二少并肩而立。

穆心慈则站在穆宗淳身边,按照穆宗淳的喜好,往紫金镂空铜香炉里,加上二两半分安怡香。

淡淡的香气渐渐溢满一室,沁入肺腑的刹那令人心旷神怡,穆宗淳背靠太师椅,两指搭着扶手,锐利如刃的视线往眼前一张张面孔扫去,半晌不发一言,然而那股子由内而外流露出来的威严,便在这一片沉默中压迫得众人不禁垂眉敛容,心中暗暗忐忑起来,就是前一刻踏进书房时仍怒火汹汹的张基重也住了嘴,枪支收进了枪套里,只一双眼珠子死瞪着三少不放——反观三少,此刻他虽放开了莫盈的手,但仍将莫盈护在身后,对一旁张基重的虎视眈眈置若罔闻,下巴微扬,坦然迎上穆宗淳的审视。

相对于三少的淡定,四少浓眉深锁,神情略显紧张;至于二少更不掩焦急,自上楼便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莫盈;穆心慈瞅瞅二少又瞅瞅四少,最后瞟一眼被三少护着的莫盈,心里一股压抑许久的怨气便‘腾’地蹿上来,满心懊悔当初听了三少的话,留下这个祸害,以至于今日让张基重钻了空子,利用她来搞内讧。

穆心慈看着张基重,不禁暗暗咬牙,这厮卖得什么关子,三少不会不清楚,自己更是心知肚明——那张茂虽是张基重的侄子,却是远房亲戚,年过二十方才进城投靠张家,与张基重的关系并不亲厚,而张基重又势力得很,根本瞧不起穷亲戚,就是碍着亲戚一场的面子,招了张茂入伍,赏他一碗饭吃,张茂为人机灵懂钻营,做了几年便借着张基重的名头慢慢升上去,被派到四少身边做副官,级别虽不高,但张茂在军中却挺能混得开,所谓人情世故便是如此,就算是张家门里的一条狗,到底还是冠着张家姓,总得给些脸面,而但凡不给脸面的,打狗便等于打主人,因此当初张茂被三少军法处决之后,唯恐张基重找三少算账,穆心慈从中很是费了一点周折,才将此事一笔盖过,传出去的消息只道张茂替四少驯马时摔伤不治,张基重人在前线,张家女眷们整日混迹牌桌不问世事,全凭穆心慈一句话,于是未等张茂乡下亲戚赶到,穆心慈便以天气转热、尸身不宜久候为由,自作主张将张茂火化下葬。

张基重得知张茂死讯之时,张茂已化成烟灰,即使心有怀疑,事后追究起来,也死无对证。

三少脾气耿直冷硬,与张基重不合已是军中皆知的事实,最初见穆心慈做足表面功夫,只道她忌惮张基重,十分不屑一顾:“谅张基重再嚣张,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狗腿子同我穆家翻脸。”然而穆心慈娓娓劝道:“虽说张茂一个狗腿子死不足惜,但如今前线吃紧,父帅仍多有依仗张基重的地方,你又何苦在这节骨眼上白送人一个借口,在父帅跟前拿捏你的不是,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你真要对付张基重,也得从长计议,何必急于一时。”闻言,三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则一声冷笑。彼时,张茂仗着张基重这个后台在同僚中态度嚣张,对四少却又唯唯诺诺极尽逢迎拍马之能,三少早已看不过眼;加上张茂暗中听命于穆心慈,监视他们仨兄弟,如此吃里扒外的行径更令三少为之痛恨——却不仅是痛恨张茂,更是痛恨穆心慈的目光短浅识人不清,须知那张茂毕竟姓张,一边向穆心慈汇报着,另一边,则向远在前线的张基重汇报大宅的一举一动,而这才是真正让三少对他下了杀心的缘故。

诚然,于三少而言,一个张茂死不足惜,虽不够格敲山震虎,但也算是给张基重一个下马威,否则张家还真当自己是穆军的半个主子,气焰高~涨,有恃无恐,只是,既然穆心慈拉下面皮主动开口,三少亦知她最重视父帅的看法,必是生怕届时张基重追究起来,父帅责她办事不力,难以坐镇大宅,又恐父帅发现她暗中监视胞弟们,疑她揽权心重。。。等等诸如此类不利于她的想法,三少估摸穆心慈那些纠结的小心思,未免同大姐分歧生隔阂,便顺水推舟,任由穆心慈善后,以一场意外结案。

却不料,张基重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风声,说是三少对张茂动用私刑,以至张茂枉死——竟然大摇大摆大张旗鼓地兴师问罪来了。

今夜满月宴,穆公馆聚集的是整个北都最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贵宾,张基重当堂抓凶,动静闹得这样大,不用传出去已叫人看了一场笑话,这且不算,张基重手里那三个师,人数庞大不说,又多是穆军中久经考验的老部将,如今外头局势不稳,若是这会儿穆军搞军阀势力分裂,那绝对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以也难怪穆宗淳动了真气。

“前方打仗打得我一把老骨头差点散了架,好不容易回趟家,搞个喜宴乐活一会儿,却叫你们给搅了。”穆宗淳开口,不疾不徐,脸色虽不至于难看,但沉沉的嗓音却像一把铁锤一下一下敲在各人的心头上,分量重得令人有些喘息。张基重觊觎穆宗淳的脸色,刚要发话,却被穆宗淳伸手一止:“得了,你们谁都别急着往对方身上泼脏水——心慈,先你来说予我听听。”张基重眉头一皱,却也无法,只能把话暂时咽下。穆心慈看了三少一眼,定一定神,应道:“父帅,这本是一个误会。”张基重一听便跳起来叫道:“哈?误会?我侄子都死了这还叫误会?大小姐,天地良心啊!”穆心慈道:“张统领,不知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兴许是误传,张茂之死纯属意外。。。”张基重闻言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大小姐,都这会儿了咱还打哑谜就没意思了不是?我既然敢登门讨公道,就决不会无凭无据地含血喷人!”

穆心慈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张基重眼风一扫,飘向三少:“张茂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骑马却是一流,只因他刚到我家时,成天游手好闲,唯一活计便是替我家的小子驯马玩儿,虽说后来跟了四少当副官,驯马技术上有所生疏,却也不至于轻易就摔断了脖子。。。大小姐,我可是找人查过的,如今虽说张茂被火化了没法儿验尸,但我手里倒有个人证,据说张茂死的那天根本没去驯马场,而是在小公馆里呆着,而后去了地牢,跟着三少也去了,结果没多久下面就传出一声枪响。。。”张基重指着莫盈:“当时地牢里关的就是这丫头,枪响之后,三少便带了这丫头上来,张茂则再没出现过,听说这丫头是四少下令关起来的,由张茂负责看守,但她最后却被三少带走了,事情显而易见——三少前去抢人,被张茂阻拦,结果三少就杀了张茂!”

室内先是沉默一瞬,跟着穆心慈便问道:“张统领所说的人证是?”张基重挑眉:“也不必瞒着大小姐,我手里的人证便是一直在小公馆里伺候的张妈,那婆娘胆子小,我吓吓她她就病了,如今正在我府上养病呢,若不是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我今晚定是带她一块儿过来对质的。”穆心慈心中一惊,张妈正是当时按她的吩咐给莫盈投毒的那个下人,事发之后便被她遣回远在南方的老乡,竟叫张基重千里迢迢地带了回来!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张基重瞅瞅穆心慈已有些难看的脸色,眯了眯眼,转向三少,语气颇为嘲讽道:“像三少这样顶天立地的军人,不是敢做,却不敢当吧?”

无视穆心慈使来的眼色,三少眉峰略扬,冷冷开口:“便是我杀了张茂,又怎样?”张基重瞧着三少那副惯有的倨傲模样,咬牙道:“好啊,你总算是认了!”三少颔首道:“就是你方才直接问我,我也是会认的。”张基重气得眼都红了,穆心慈看着穆宗淳益发沉下去的面色,心念电转间,看向三少身后的莫盈,状若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张统领还请稍安勿躁,此中确是另有隐情,起先为着大家面子上好看,也是因张茂已死,是以索性揭过不提——事实上,张茂于莫小姐关押期间欲行不轨,三弟规劝无效才动了枪子儿,张茂没能挺过去委实遗憾。。。但这也不能全怪三弟是不是?”

“大小姐,您这段子可真是编得容易啊!”张基重两眼一瞪,嚷道:“死丫头当时是四少的女人,张茂作为四少的副官,就是借他十个狗胆子他也不敢动四少的女人啊?!四少,你说句公道话,张茂是不是一直对你赤胆忠心?试问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背弃主子的事儿来?敢情他是被人公报私仇,喷血栽赃!”

“栽赃?”不等四少说话,穆心慈打断道:“张统领,张茂可是您的侄子,您又是跟着父帅打拼天下的老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会栽赃他?”

“可不就是他穆世勋!”张基重义愤填膺,指着三少喝道:“军中谁不知,你三少看我不顺眼已久!但你不服归不服,你也只管跟大帅告我去,又何必拿我侄子开刀!”张基重一张赤面越说越激动,对着穆宗淳一抱拳,大声道:“大帅,我膝下三子,两个死在战场上,一个病弱不起,我本是打算把张茂正式过继到我名下,为我传递香火,如今我后继无人,叫我如何同祖上交代啊?!”

见张基重虎目含泪,穆宗淳终于沉了脸色,抬眉看向三少,目光中多少含了责备之意,三少面上却一丝波澜也无,不疾不徐地道:“张统领言重了,你我于军务上时有不合虽是事实,但人命关天,我岂是滥杀无辜之辈?张茂作奸犯科,欺上瞒下,目无军纪,我处置他,乃是合情合理,并无滥用职权。”张基重冷笑:“我怎么听说,三少你是记恨我得了军需这块肥差,所以才跟我过不去?可是三少,这军需处处长的委任令乃是大帅亲自批给我的,也是我张基重半辈子戎马拼回来的地位,也许将来我得称三少一声少帅,但这也不表示你就可以不尊重我们这帮老头子了!要知道我们出来打江山的时候,三少还在襁褓里呢!”

“不知张统领听了何人的信口雌黄,竟对世勋有此误会?”三少闻言剑眉一挑:“若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在张统领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还请张统领三思而后行。”张基重哼一声,对穆宗淳道:“大帅,我是个粗人,玩不来绕肠子的说法,咱直说了吧,我知三少不满我吞了军需的油水,但是大帅,我们打仗不是光靠枪支弹药拳头武艺,我们要笼络人心,笼络地方那些小军阀,不给点好处怎么行?!打天下打天下,可不是全是用打的,有时候还得用买的用贿的,否则光靠我们三十八路军,成年累月的打仗,该死多少人?谁能挺得住啊?以前我们刚出道那会儿,拼死拼活那是没办法,但若是有法子减少流血,我也不想让我的兵作无谓牺牲啊!就是没读过多少书,我也听过‘不战而却人之兵’方是兵家上策!更何况那些地方官儿就吃这套!我们既然给的起,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单凭我们那点粮饷,还不够塞人牙缝儿的,我这才从军需里挪了点儿出来。。。是,我知道,以三少的清高自是看不惯我这下里巴人的做法,但是大帅,我这么做的目的,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穆军好办事儿嘛!我们集多点人马,壮大了声势,将来才好跟南边儿姓梁的一较高下啊!”

莫盈站在三少身后,看着三少的脸色渐渐转冷,嘴角紧抿成一条线,心知这是他怒极的表现,果然,张基重才说完,三少便喝道:“如此说来,张统领之所以结党营私贪污*,反倒全是为了穆军着想才出此下策,却毫无一己私心了?真正荒谬!”三少从牙缝里挤出‘荒谬’二字,踏前一步,厉声道:“若是我军将士的棉衣变薄、军靴穿孔、粥粮减稀,寒冬腊月,你让军士们如何迎敌作战?连我军将士的生活需求都保不住,何谈扩建人马壮大声势,还与梁氏较量?!笑话!”张基重脸色一变,道:“三少借着这次胜仗功勋,不是把这季冬棉粮草的监工督职给拿下了么?如果三少疑我有二心——大帅,干脆我就将军需这块彻底让与三少,如何?”

“基重,你也跟了我大半辈子了。”穆宗淳沉吟一会儿,却道:“我信你才将差事交给你,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三少闻言一怔,高声道:“父帅!”穆宗淳脸色微变,斥道:“在我说话的时候插嘴——是谁教你的?”三少一口气堵在胸口,恨恨地盯着张基重,只得隐忍不发。穆宗淳看了三少一眼,心道儿子毕竟是年轻气盛不够城府,尚非张基重的对手,被激了两句便忘了自己先前的叮嘱,不由暗叹口气,缓一缓脸色,对张基重道:“这话题扯远了,现在我们说回你侄子,当时我们都在前线,不知情由,如今大家回来了,确得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总不能叫你侄子枉死——世铮,当初莫小姐被关在小公馆,是你指使张茂做的?”四少颔首称是,穆宗淳便蹙了眉头,暗骂一声胡闹,又问:“张茂对莫小姐有不轨之举,你可知情?”

四少看了看莫盈,沉吟一下,回道:“父帅,张茂是个酒鬼且极其好色,平日里喝多了便爱串花巷子,兼之我离开小公馆前与小盈。。。与莫小姐有过冲突,撩了不少狠话,以至于张茂认为我打算将莫小姐一辈子关在牢里,便不拿她当回事了。。。当时若非三哥及时赶到,莫小姐就被张茂糟蹋了,张茂冒犯三哥,三哥教训他,理所应该,只是枪子儿无眼,想来三哥也不是存心要张茂的命的。。。三哥,是不是?”

三少与四少对视一眼,彼此不动声色,却是心意相通,三少在四少的注目下点了头,张基重见状在一旁冷笑道:“哼,一搭一唱,好个双簧,四少啊四少,好歹我侄子跟了你几年,你居然如此昧着良心说话?难为他待你一片忠心!”四少脸色微白,只道:“张统领,我所言皆是事实。”张基重一拳打在书柜上,恨声道:“你们姓穆的一个个互相包庇,串通起来害我侄子!如今死无对证,随你们信口雌黄!真真苍天无眼!”这时穆心慈突然道:“张统领若信不过我们,何不问问当事人?”穆心慈一个眼色斜向莫盈,慢慢道:“莫小姐,不如你来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茂可是对你不轨?我三弟可是为了救你,一时失手才错杀张茂?”

莫盈与穆心慈目光相交之际便已领会了对方的意思,陡然被点名说话亦是意料之中——须知此刻情景下,那张基重就算叫屈叫到穆宗淳面前,也不可能叫三少抵命,不过是借机打击三少在军中刚刚树立起来的军功威望,这才是张基重真正想要出气的地方,然而,穆心慈是绝不容许穆家利益受到一点点侵害的,若是这会儿让张基重的气焰压过三少,往后别说是军需,只怕旁的军务也要受其掣肘,那么三少四少好容易一战成名,用性命拼回来的功勋也就付诸流水一场空,一旦两个弟弟在军中落了下风,所谓一损俱损,再加上穆心慈在张茂一事上亦难辞其咎,往后在穆宗淳跟前的地位必定大打折扣,而那是穆心慈最不能容忍的。

所以,穆心慈巴不得马上找个代罪羔羊,将这把火引出去;所以,莫盈便成了穆心慈眼里最佳人选。

一边是穷凶极恶追魂索命的张基重;另一边,则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掌她生死退路的穆家。

虽恼恨穆心慈自私自利,但眼下却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莫盈心中雪亮——两权相害取其轻,且不问张基重会否再下黑手,三少若是陷入了麻烦,则更无人能保自己,此乃其一;卖了这个人情给穆心慈,便是缓解了与穆心慈之间的敌对关系,此乃其二。

其三,张基重来得蹊跷,仿佛事先安排,受人指使,至于背后那人是谁,莫盈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那人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莫盈拿定主意,便放开了三少的手,三少转头看向莫盈,目光中流露一丝疑问,莫盈不去看三少,只深吸一口气,昂首挺直了背脊,自三少背后挪步而出,三少见状脸色微变,未及阻止莫盈,便听得莫盈清脆嗓音在耳畔嗡嗡作响:

“穆大小姐,其实。。。事实并非尽如大小姐所言。”

“你说!”张基重闻言双眸睁大:“事实究竟是怎样?!你快说!我保你无恙!”穆心慈仍盯着莫盈,面色渐渐僵了,正欲开口救场,却听得莫盈又开口道:“事实是。。。那天我被张茂下了药,张茂欲对我不轨,我拼死反抗,拔了张茂的枪,若非三少及时赶到。。。”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语出乎众人意料:“我定是要再补上两发子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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