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龙似乎是翻了个白眼。
若离似乎也是翻了个白眼。
月小鱼的白眼还没完全翻出来,赵帛就已经开始接下去了下一句话,以此证明自己所言语的并非是想要如此片面的言语:“美人的说服力,总是要比一般人要强一些。但是首先,地有理有据。”
赵帛叹了一口气:“我怕的是别的事情。”
他说:“我怕容小龙被利用。毕竟不管容小龙到底之后有没有继承占卜的能力,这另说,可是,占卜的结果,会不会传到百官或者天下百姓的耳朵里,那能够决定的人,全天下,还能有几个呢?”
确实有如此的说法。
当年在北魏刚刚亡国不久的时候,三国君王相聚,等候容氏行文占卜之术,在场到底如何现在已经无人知晓。毕竟那都是宝成帝都不曾参与过的事情。
可是却被小杨先生皆知。
虽然小杨先生知道的内情,皆是方卿和那边听来的。
但是.......
容小龙喃喃自语:“我第一次听到容氏,被猜到自己的身世,是从一个鬼的嘴里听来的。”
周遭没有声音,三个人都在听容小龙且算的‘自言自语’:“那个鬼知道的事情,是从方大人那里听来的。”
容小龙说道这里,看到若离抖了一下。
赵帛咬着筷子,手倒是没抖,不过声音有点抖。
赵帛问:“那鬼怎么讲的往事?”
说出来对一对,说不定大家所听说的传闻都不一样。
容小龙印象深刻。
“卜卦。南顺的容国师擅卜卦,且卜卦凭的是家族相传的灵力,而且一代只传一个人。灵力能够在身上多久,不定,有的十年,有的五年,有的长一些,二十年。就拿容家的最后第二任族长,他是五十岁才被自己的哥哥传承到灵力,这一传承就传承了二十年。二十年后下一任族长却只有十七岁。两年后,南顺亡国,容氏最后一位族长容白被鸩杀,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容氏一族也被灭门。”
......
容小龙说道这里,问赵帛:“你听说过的容氏,是这样吗?”
赵帛摇头:“若是如此,那么岂不是这一代就是你继承了灵力?这分明就是假的。方大人在讹诈那个鬼吧?”
赵帛怕容小龙不了解方卿和,好心提醒道:“你不知道,方大人这个人,狡猾的很。我小叔叔告诉我,方大人不光能玩弄人心,阎王爷从地狱里爬出来遇到他都能被他给卖了。还帮他数铜板。”
容小龙对此表示同意。
于是继续回顾。
“当年北魏是四国之强首,忽然亡国,人人都认为是北魏惹怒上天。北魏短短几十年之内,由水草丰美之地渐被砂石黄沙掩埋,终成不毛之地,一个大国最后只留下一个石翠城,靠着一弯绿洲残喘。当年那四国之中,西奥最恨北魏,所以那些年更是趁机频频火上浇油,烧杀掠夺。完全不把战国盟约放在眼中,一心泄愤,唯恐北魏有喘息之机。”
“可是奇怪的是,一直到几十年后北魏彻底灭亡,石翠城宣布脱离北魏辖属,自立为城。西奥换了三届主君,他们连一箱财宝都没有找到,后来草原成了沙地,丛林化为戈壁,湖泊干涸,溪流断绝,最后的村镇成了鬼城,皇室的地基被埋在黄沙之下,就连北魏的老宫人凭着星象去定位方向都找不到皇城旧址。北魏皇城的消失就和国灭一样成了解不开的迷,成为所谓的天意。”
“四国盟约成了三国,三国在盟约之中定了君子协定,在三国使臣见证之下,由容氏的族长占卜,所获得的财富以国力平分。”
月小鱼笑:“平分?有意思。”
至于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罢了。
容小龙交代大概之后,又很诚实的告诉赵帛:“你说的没错,之后我告之方大人,他身边有鬼,而方大人却说,他早就知晓,因为他和佛果大师相识深交,佛果大师定然也告之了方大人。不过方大人看着好像不害怕。”
若离闷闷说道:“那是因为他明白如何控制鬼怪.......”
若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说道:“方府中,有很多暗格,格中供奉佛像。供奉佛像的屋子,鬼就不会进去。不过方大人的这个举动,只是为了不想别窥窃私隐而已。”
容小龙说:“可以理解,我也不想吃饭睡觉都被鬼给盯着。”
虽说也被定了好几回了。
头一回在破庙遇到杜衡就晕了老半天,那也算是半个勉强被迫的‘睡觉’,然后被杜衡给盯了半天。
之后他在连城客栈,半夜醒来,对上一张鬼脸。
容小龙这下算是明白那些仆从遍地的达官贵人的痛苦了。吃饭睡觉都有人时刻盯着,连半夜磨个牙都不能磨的尽兴。想踢个被子,估计还要被仆从给捂回去。
容小龙说:“那个鬼知道的事情,就是从方大人那里听来的。”
赵帛道:“听来那么长的东西?方大人可不是个喜欢没事讲故事的。”
容小龙点头,说:“为了诓我。故意给鬼讲了半真半假的事情。然后我上当,被方大人抓个正着。”
赵帛听得觉得好玩,不过观察容小龙的表情,倒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赵帛憋笑,安慰容小龙:“你被方大人给算计,不算是你傻。”
他还扯上了赵小楼:“我小叔叔时至今日,还能被方大人给玩弄的团团转的。”
容小龙抬头瞥了赵帛一眼,赵帛收到,同时鼓励他:“应该的。”
容小龙:“.......”
容小龙说:“不会告诉我,在座各位,只有月小鱼没被方大人给耍过吧?”
结果月小鱼低头喝汤。
容小龙:“.......”
行吧,都喝汤。
一顿饭的时间吃的很慢。足够卫华去而复返。
去而复返的卫华和其中一位护卫错开,犹豫了片刻才准备进门。容小龙的位置在入门的正方向。他看到卫华在门口擦拭了一下鞋底。
那个门外垫脚的垫子本来是一个麻做的袋子。那个袋子已经成了深色。
容小龙刚刚还记得,他饭前在门口蹭过鞋底,那个时候麻袋上紧紧只有一些尘土而已。尚且还能清除地看到麻色。
卫华不可能以一双脚的大小就把整个麻袋的颜色弄成深色,刚刚.......来去的不过只有两个侍卫。就是来送饭和除去碗盏的那两个人.......
容小龙忽然厉声开口:“卫华!把那两个人截住!”
卫华一愣,原本抬起的一只脚立刻顿住,只稍微停顿一瞬,立刻掉头往那两名护卫去的方向奔跑。
与此同时,就在卫华影子离开的那一刹那,不远处传来一声稀碎的破裂。是碗盘落地的声音。
容小龙和赵帛几乎同时拍案起身,冲了出去。月小鱼和若离稍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他们冲出小院,转过长廊,在那个长满荒草的院落中,见到了倒地的卫华以及那两个身形呆板的护卫。卫华被其余的护卫挡在身后,护卫手持弓箭,团团围住了那两个护卫。
那两个护卫,毫无任何反应。不害怕,也不反抗,而是如两个木桩一般呆立在那里。
赵帛和容小龙赶到的时候,卫华以及被扶起来。
赵帛赶紧检查一番。
发现卫华并没有收到内伤。立刻先松了一口气。
容小龙皱眉了半天,想了想,拉开了卫华胸前的衣服。
然后就听到赵帛倒吸了一口凉气。
卫华的胸前,一片可怖的青紫,还有一个很大的手印。
容小龙把自己的手比划在那个手印上,发现那个手印居然要比自己的手大了两圈不止。
看着,不像是那种正常的尺寸,反而像是虚肿所致的胖大。
容小龙问赵帛:“那确实是你家的护卫吗?”
赵帛说:“没错,他们两个是一对兄弟,成文成武。他们是卫华的师弟。”
卫华喘息:“如今不是了。他们,不是人了。”
容小龙把卫华的衣服给掩上,问道:“什么意思?”
“我原本是想要点穴,像要困住二人,可是他们两个人,毫无感觉不说,且刚刚一番接触,表皮冰凉,毫无脉搏。”
赵帛说:“死了?”
卫华不知道。
身后赶来的月小鱼道:“外面与常人无异,可在白日天光之下行走,无脉搏,不识人。”
若离听到,颤抖开口:“.......厉,厉鬼?”
一言既出,四方愣住。
赵帛本能想到的就是:“这厉鬼怎么如此之多?难道那次徐长生前辈遇到的厉鬼并非巧合?”
不是巧合,就是故意。
那厉鬼只怕不是无意中被徐长生瞧见,根本就是故意引开了徐长生。然后这另外两只厉鬼顺应而来。目的冲着谁呢?
另外三个人盯着容小龙看?
容小龙表面十分镇定:“我没听说过,厉鬼抓来容氏做什么?炼丹吗?起死回生?”
赵帛结果卫华手里的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说道:“与其想容氏对于厉鬼有什么作用,不如先想想,这个厉鬼是什么时候混迹到暗中护卫我的队伍中的。还有,他们到底是真的成文成武,还是厉鬼所假装?若是假装,这些时日,我的护卫都在和这两个厉鬼朝夕相处且一直都不曾察觉?”
容小龙摇头,还未说什么,就听到那前方传来动静。
就听到破风之声的同时,有人在嚷:“小心!避开!”
有个庞然大物,如山一般朝着侧身的容小龙扑来。
若离最先反应朝容小龙扑了过去。两人狠狠摔倒
错开了那座‘大山’。
定神再一看,居然是已经涨大了数倍的成家兄弟,只是如今那两个兄弟都涨大了不少,本来这两个兄弟不论身形还是面貌都很相似,如今再涨大一些,五官肢体就如泡发的馒头那样,松散不说,五官都给浮肿。
成文成武原本生的眼睛就不大,如今在肿胀起来,更加看不到眼睛了。
果然是冲着容小龙而来的。那个架势,就算是不把容小龙给砸死,看这个半天起不来的模样,那身上一对肿胀的皮肉,也能把容小龙给憋半死。
而且.......
容小龙尚未反应过来他和若离的样子,刚刚推开容小龙的若离就随着一声惊叫立刻又扎回去了容小龙的怀里。
那个成文还是成武,此刻还如一滩软肉一样的趴在地上,他的脸栽倒在地面,站着的人的位置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可是若离和容小龙看得十分清楚:他在啃食地面。
啃得迫不及待气势汹汹,连地下的草根都被撕咬了出来然后立刻吞下,甚至来不及咀嚼两口。而这一切,尚且不至于会惊吓到若离。
恐怖的还是他的脸。他的脸上的肉松垮脆弱,如放置很久的腐肉,就在刚刚和地面的摩擦中已经开始产生的裂横和残破。
那肉不堪一击一般,大快大块的从脸上掉落,露出脸皮之后的血肉,血管,牙床,牙齿,即便如此,他还在无知无觉得继续啃。
可想而知,若是刚刚容小龙没有避开,那么此刻落在嘴下的.......。
容小龙打了个冷战,立刻半抱半扶着若离连连后退了两步。
若离还死死地埋在容小龙的怀里不肯抬头,容小龙为了让若离从惊吓中缓和,他一边顺抚若离的后背,一边捂着若离的眼睛。
还有一个......地上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呢?
容小龙刚刚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赵帛正在弯弓搭箭,朝着容小龙的方向拉弓。
赵帛说:“别动。”
容小龙立刻不动。
他怀里的若离,不停的发抖。
破风之声是擦着容小龙的耳朵去的。
那甚至觉得那凌厉的风如一把无形的刀,割破了他的耳朵。
因为他的耳朵很疼,他用那只没有捂着若离眼睛的手一摸,半手的血。
身后,是另外一声的沙哑嚎叫。
容小龙回头。
正好看到那个‘人’出于疼痛,握住了刚刚命中左眼球的弓箭。弓箭有倒钩,又如此近的距离射入脆弱眼球,若是想要扒出来,若是在平常,如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他轻轻松松,毫无障碍,就把弓箭和眼球从眼眶中取了出来。
这个轻松的举动,就好像一只啄木鸟,从一个树洞里掏出一只肥大且流脓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