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面令在场众人皆生了呕欲,那个人,不对,已经算是怪物的东西,把自己的眼球拔出之后,毫不留情的往地上一掷,脓水四溅,差点飞溅到赵帛等的身上。
众人忙不迭的连连退后。
容小龙距离尚好,他一手捂着若离的眼睛,令若离成了在场唯一没有亲眼见证这个可怖干呕画面的人。可是她也知道此刻的情况不算是好。
因为容小龙的手下紧张到开始无意中用力,原本轻轻覆盖捂住若离眼睛的手也无形中增加了气力。
若离目不可视,耳朵里却听着一连串的惊呼和夹杂这诸如‘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是怪物?’‘闻所未闻’等等一些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的言语。
又想到刚刚她眼见的画面,心中恐慌,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
若离越是崩溃,越是无法镇定,越是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她恐惧到浑身都在颤抖,即便是容小龙的怀抱越发的紧张也无济于事。
她的眼泪逐渐透过容小龙的指缝渗出:“到底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若离死死攥着容小龙的手腕,手心冰凉一片:“是不是康乐所为的?是不是她!”
容小龙心乱如麻。
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者如何说起。
结果他的迟疑或者叫做沉默立刻给了若离一种判断:就是她说中了。
她猜中了,居然是康乐,果然是康乐。
一个人,若是坚信了一件事情,或者说心中本就对某个人某件事情带有偏见,是很难在遇到大事临头的时候把自己完整的置身事外的。也很难站在公正客官的角度上去理解整件事情和分析整件事情。
若离一开始就对康乐不满。
从赵家的护卫中,她得知了颜康背后的另有其人,也听说了赵帛和月小鱼的猜测。同时她也在刚刚,听到了容小龙的推测。
若是一切都为真,再联想到康乐的浑然不惧和对于颜康的损失的不在乎来看。康乐必然要么胜券在握,要么,留有后招。
胜券是什么?后招是什么?
这不是就来了吗?
对于若离来说,容氏是陌生又熟悉的,熟悉是因为她是血脉传承的缘故,陌生,是本能而全部的陌生。容氏的能力,容氏的本事,容氏的恐怖,容氏的神秘,于她来说,她的陌生程度,并不会比容小龙要少。
更何况,如今看来,容小龙知道的反而要比她多。
是了,容小龙开了眼睛,自然可以见到曾经和容氏交往亲厚又不在人世的鬼怪。他自然也可以从那些鬼怪中明白很多。
那么,容小龙会不会知道,这一切,这个一刹那之间就从人过度到面目全非的‘怪物’,是不是容氏的杰作?
若离脑子在一片混乱中回想到刚刚画面:是了,那个怪物,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容小龙。
他要容小龙,做什么?
为什么是容小龙?
是认出来?还是另有目的?
哀嚎之声依然不绝,容小龙带着她也隐约退了好几步远的距离。眼前有风声,有刀剑的声音,还有一些声音可怖的水声。她已经不再流泪,可是容小龙的手心,细细密密,全是一片润湿。
容小龙在紧张。
他紧张的声音在若离的耳边响起,声音很小,虽然清晰,却带着细微的颤抖:“若离,等下我松开你的眼睛,你往回去跑,去找妞妞。然后找个没有窗户的房子,躲起来。别出声。”
他说话间,一只手依然捂着若离的眼睛,一只手握住若离的肩膀,转了个方向。然后,松开了手。
若离睁开眼睛,她的面前,是那个很熟悉的,廊上挂着积着厚实灰尘的宫灯的回廊,回廊之处生了满园的杂草。只要跑过那个回廊,她就可以回到那个安全的院落中,找到阁楼上熟睡的妞妞,把绣楼的梯子放下。然后躲在黑暗中,她就安全了。可是她动不了,她的脚步宛如带了脚镣一般的沉重。尽管身后是杂乱的刀枪呼喊之声,鼻尖有隐约的血腥之气,她依然动不了。
她刚刚就察觉到,容小龙的身上,有很新鲜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吗?很严重吗?刚刚那个怪物做的吗?他如今伤势如何了?所以他刚刚忽然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和她同样的惧怕吗?而是因为受伤吗?
他被怪物抓伤要不要紧?这个怪物,如果是康乐作为,那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若是目的是容小龙,又怎么会伤了他?
若离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不禁回头,刚刚讲一个字:“你.......”
然后就立刻被容小龙给推了一把:“快走!”
若离冷不丁的被推攘,忽然一下子似乎被这一把推攘给推却走了,她气的眼前又泛起了泪,猛然回头:“凭什么让我走!凭什么我要独自偷生!”
她确实有些置气的成分在。可是就在她回头的刹那,她有一次的睁大了眼睛。
这一次,震惊的对象是容小龙。
容小龙如今十分可怖。
他不知道什么是什么地方出了血,淋漓的鲜血把他的小半张的脸给浸润,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若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半干的血迹,配合上另外一半正常的面相,显得十分的可怖,他的那一半的手上也是血,有一片血迹,如今还赫然半干的在若离的肩头上。
若离脱口说道:“是那个怪物做的?”
容小龙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不是,是误伤。被箭气误伤。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去躲起来。”
若离很是质疑:“误伤如此多的血?”
容小龙简略解释:“我伤到了耳朵,耳朵本就容易流血。你快走。”
这已经是第二次容小龙在催促她。
之前无论什么情况,容小龙都不曾如此过。
若离想要留下,但是到底,张嘴到一半,还是闭上了。
那怪物已经被逼到了稍远一些的角落。明显是落了下风。但是那怪物看着声势不减,不知输赢。
容小龙说:“不是什么危险,也不是怕你害怕,是.......恶心。会恶心。妞妞还需要一个人保护是不是?”
若离能听不明白容小龙给自己找台阶?
她俯身,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塞给了容小龙:“这把没毒。我还有一把有毒的。我会留着防身。你要注意。”
容小龙手里握着那把短匕,点了点头。
他看着若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提了一口精神,转身:所以,这怪物到底是什么?
厉鬼吗?
若果然是厉鬼,为何会在一刹那之间,变化如此铺天盖地?若是厉鬼当真如此,那徐长生如今如何呢?
若果然是厉鬼,厉鬼如何除?
那个丢了一只眼睛的怪物,已经被赵家的护卫等等,持箭逼到了假山之处。
赵帛道:“别碰他!用石头给我投掷过去!”
一开始赵家护卫还有说犹豫,因为他们是眼睁睁看着成文成武变成如此,心中之前兄弟之情还在,不可能真的立刻对此下狠手。
于是即便是接到了命令,依然把石头丢到了怪物的身上和手脚,并没有瞄准致命点,试图困住他的手脚,然后万一想想,是否有个解救的法子。
赵帛怒道:“你们在干嘛?!自己看看,他还是不是个人!他,还是不是个人!”
赵帛指着那个被假山一处的尖锐之处勾下一大块皮肉仍然活动如常的‘人’,也指了指现在被沙土磨得下巴露出深深白骨者,那半张脸只剩白骨的‘人’,还在原地,孜孜不倦,啃草食土。
赵帛厉声喝道:“这是人吗!!!江湖人侠义!江湖人仁厚!江湖人怎么样!要慈悲为怀,舍身饲虎是不是!你看看他们还不是人!”
赵帛如此问。
身后不远处,白骨者面前,有容小龙,短暂闭目沉思。
人。
成文成武不管如今如何。至少曾经是人。
再没有比自己更加清楚当时情况的了。
既然如此,既然他不曾见到成文成武的魂魄告状也不要紧,他可召之。
容小龙从口袋中一掏,掏了个空。无奈,转身走到回廊处,扯下一盏宫灯,宫灯落地,尘土满地,又呛人。但是容小龙仿佛并不在意。而是私下了一块尚且算是完好的油纸,他身上的血迹快要干了,他狠一狠心,又撕裂了自己耳朵的伤口,沾血在油纸上写下一个成字。
成字落下,容小龙又犹豫了。
成文?还是成武?
哪个是成文?哪个又是成武呢?
容小龙稍微犹豫,写下了成武。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血多,武字比划多。反正不写白不写。
容小龙写下成武两个字之后,赶快将油纸大概的撕扯成一个人形模样,贴合手心,阖眼念到:剪纸为骨,滴血成肉,呵气成魂,亡灵再生。
容小龙在闭目中,回想成文成武模样。
“成武......”
他睁眼,眼前空虚。
容小龙给整愣了。
他以为是自己刚刚太过于紧张,念错白纸通灵的咒语。
于是再来一次。
又是空虚。
这是怎么回事?
容小龙心中开始七上八下,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成武是寿终正寝?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见到成家的离朱啊?
只好寻成文。
总不能兄弟俩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来个天意注定的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他沾血,写下成文。
继续。
还是空虚。
真的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这么巧合吗?
这成家的离朱,还下手那么快?!这是什么尽职尽责的离朱!?
这引渡亡魂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大大方方带走成文成武不就好了?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呢?他半点没瞧见?
或者说,成文成武,是老早就死了?
在路上就死了的?所以离朱来引渡的时候,才不可能和容小龙打到照面?
容小龙心乱如麻。
他尚且还没来得及整理这番混乱的思绪,身后方位,又传来一片混乱的惨叫。
容小龙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写了成文成武的油纸也随着他的动作而飘落到地上去。被风给卷到了草堆中。
假山之处,护卫们已经四下逃散,动作敏捷,仿佛一个个都成了蚂蚱,一蹦三尺高那样。
赵帛的尖叫声在这片混乱中尤其明显:“这........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人群散开,容小龙看到了那令他们变身如蚂蚱的一幕:原来刚刚的时候,赵帛原想着,不管这怪物如何可怕,没了头总该会死掉吧?
于是就命令护卫讲其中一个怪物给逼退到假山那边,堵住退路。再命令赵家的护卫投石攻击,专门攻击脑门。原来还有些迟疑,之后渐渐大胆,一来二去,竟然真的把那个怪物的脑壳给打了下来。那个掉下来的脑袋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一只眼睛被赵帛射下来之后,另外一只眼睛也在眼眶中晃晃荡荡,像水缸里死掉的金鱼。
怪物的皮肉十分的松垮,基本和外形看着还可以其实内里已经腐烂的腐木差不多,被石头打一下就破裂,打两下就凹陷,再丢一块石头,连皮带肉的,黏糊糊的掉下来。
然后终于,整个脑袋再也无法支撑在脖子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脖子终于断裂,脑袋掉落,滴溜溜的滚了老远。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皆心道:总算是除掉了一个。
谁曾想,这个念头在心里还没来得及滚上一遍,那个没头的怪物就爬起来,朝着前方爬行而去。
断掉的脖子还在左右的摆动,仿佛像四下探查的头在左右张望。
怪物是在摩挲,摩挲他掉下的头。
他没死!
他弄掉了头也不会死!!
护卫中,终于开始有人心理崩溃,惨叫一声,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弓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个声音发出,那个身体毫无知觉,反而是那个头听到一般,一颗晃荡在眼眶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又很努力的往那个护卫的方向看去。
如果不是那个头不能自行的滚动,估计那个头还想朝护卫靠近一番。
那个护卫也不小心好死不死,和那个独眼对上了。就在那个瞬间,那个独眼‘眼前一亮’,嘴巴里开始哇啦哇啦的咋呼起来。试图引起自己身体的主意。
一边其他的护卫嫌弃这个头颅呱噪,正想壮着胆子上去踩一脚,忽然就感觉到一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如一座肉山那样朝他们扑来!
那个呱噪的声音,虽然并不曾被那个端头的身体听到,可是却被一边忽略啃草食土的怪物听到。那或许是怪物的言语和招呼,当场把那个怪物给召唤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