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对不起,少帅我怀孕了
翌日正好是周末,一辆白色的汽车从吴公馆出发,驶向英租界。
吴游是司机,吴父、吴母和贺知知同车。
吴父事先致电过爱德华先生的府邸,预约拜访。
他的拜访实在有些冒昧,一个工商部下面的商务司的区区副司长,爱德华先生已升任英国公使,正是城中最有权力的洋人之一,平素交往的至少是总长级别的贵宾。
好在这日公使馆刚好有一场午后宴会,爱德华先生只当他是听说了消息,削尖了脑袋想进来认识权贵,随口给了个宴会名额,却也吩咐他以后不要再拨打私宅电话,日后诸事需要向秘书提前预约。
这样的派头,让吴父羡慕不已,也更厌恶贺知知居然这么不识好歹,逼着自己得罪要人。
公使馆的拱形镂花金属大门前,门卫在为吴家的车开门时慢吞吞的,见车标也不是豪车,还流露出一丝鄙夷。
吴父自觉颜面无光:“你看我只是一个副司长,光是拜访都是豁出老脸,不可能把东西讨回去的。”
贺知知也看出来了这里等级森严,吴父职位不高,说话并不顶用,便点点头道:“这东西由我来讨吧!”
这种情况下,自己以女儿的身份讨回父亲的遗作更适合。
“你?”吴父瞪大眼睛,分明觉得她自不量力。
汽车驶进大门,距离白色城堡一样的主楼还有一段距离,两边是笔直漫长的花园绿植。
贺知知忽然一阵恶心欲呕,捂着嘴巴。
吴游赶紧停了车,嫌恶地催促:“你下车去吐!”
贺知知匆匆地跑入旁边的花园,扶着一棵树,难受地弓成虾米。
“不等她,我们先进去吧。”吴母看一眼大日头,坏笑出声,谁顶着太阳走一段路,非要中暑不可。
三人迫不及待先行入场宴会大厅,就这么把贺知知抛在了花园里。
“呕……”
花园里,贺知知吐得小脸苍白,今早吃的香酥鸭与鱼片粥全部吐了出来。这几日孕吐反应更加重了,她瘦得小脸尖尖的,我见犹怜。
呼呼。
贺知知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方才什么都没注意,现在却听清旁边的葡萄架下传来一对男女的争吵声。
“鄂东娇,你找死!”
她看见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掐着一个富贵女子的脖子,直接把对方整个人腾空提了起来。
男人背对着她,背影却有些说不出的熟悉,贺知知被他在英租界的公使馆还敢白日行凶的行为吓了一跳。
“最、最后一波余毒最难排除,是会……产生强烈的抗药性……咳咳,等药效化解,眼睛自然会恢复……”女子掰着男人的手臂,渐渐翻起白眼。
“我没有时间。”男人声音淡漠。
贺知知知道自己是个孕妇,不该多管闲事,可能会一尸两命,可是见到凶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她还是忍不下心。
确认自己躲好在树后,贺知知朝反方向投出一颗石头,营造有人经过的声响。
“啪嗒!”
果然,男人闻声侧过脸观察动静。
鄂东娇也抓紧这个机会,奋力地洒出一把姜黄的粉末,男人顿时觉得口鼻呛辣,瞬间身体乏力,手不由得一松。
好在他及时反应,立即屏息,片刻间,乏力感已经缓了过来。
但娇小的鄂东娇掉到地上后,早已趁机跑得无影无踪。
“啊!”树后的贺知知捂住嘴巴,后悔刚刚居然惊呼出来。
原因无它,只因为她刚刚看到男人的侧脸,竟然是厉堇元!!!
他逆着光,如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战神,他的眉眼鼻唇,自从那个夜晚后就一直在她的午夜梦回中时常出现。
他怎么会在这里!
鄂东娇逃跑的声音是一个方向,贺知知的尖叫声音是另一个方向。而厉堇元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贺知知的方向踏步而来。
长臂一伸,厉堇元拎起树后埋头躲着的女人。
贺知知浑身剧烈颤抖着,她不知道春风一夜后再相见,两人的第一句台词应该是什么。可她随即又想起,厉堇元那夜是失明的,自己认得出他,他却不可能认得出自己。
于是她壮着胆子抬起脸,与厉堇元四目相对。
她随即发现,厉堇元的眼神和上次来风月堂一样,墨色瞳孔不动如山,又是缺少焦距的状态。
联想起刚刚他和那女子的对话,贺知知立即明白过来,厉堇元这是清除余毒时,眼疾临时复发。
“我是今天参加公使宴会的宾客,我的公公、婆婆还有未婚夫都在里面等我,我要是不见了,他们会报案的。”
贺知知刚刚呕吐过,喉咙受过胃酸的逆流腐蚀,所以她的声音相当嘶哑,这也让她很笃定,就算凭声音,他也认不出是她。
“报案?”厉堇元丝毫没放在心上,大手猛地扣紧贺知知的脖子,“你听到了不该听的,必须死。”
他竟是打算直接将她在这里处死!
“不!”贺知知在呼吸困难间,大脑飞速运转着,抓紧他的手,“厉少帅,我可以帮您!”
“帮?”他语气讥诮,不信一个女流之辈可以帮他。
可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贺知知咬牙道:“是的,我可以!就凭我知道您今天为什么来参加公使的宴会!”
“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在考校她。
“我听闻最近的时事,您才打了大胜仗,一并吞并了莱省军阀于将和他死对头徐寻的地盘,但莱省向来是英国人盯着的,各路军阀身后一直有帝国列强的影子,代言着他们的在华利益。您刚动了英国人的走狗,现在又到英国公使的宅邸参加宴会,不是巧合。”
贺知知见厉堇元听得凝重认真,可见自己分析的方向应该没错,心中稍安,更加自信地侃侃而谈。
“既然不是巧合,所以,我猜今天的宴会,您和洋人各有目的。洋人的目的是,坊间一直传闻您重病,他们想看看您出席宴会的状态,若是重病,就趁你病要你命!若传言有误,您身体康健,再谈利益分割。”
局势的确如此,所以他即使眼疾复发,也必须继续赴宴,否则后患无穷。
厉堇元面露欣赏,捏了捏她的下巴:“继续说。”
贺知知想起那个事后清晨,厉堇元曾用手抚摸记忆她的面容,赶紧侧开脸,生怕他记起什么。
“而您今天赴宴的目的,要么是给他们投诚做狗!”
这句话胆大包天,激得厉堇元再次用力勒住她。
贺知知面色青紫,艰难地把话说完,“要么是……反过来震慑他们不敢动您!”
刚刚平复的胃部烧灼感因为厉堇元勒她的动作被刺激得再次浪起,贺知知拼死别过头,又呕出不少胃里的酸水。
他的军装上也飞溅了几滴,好在他看不见。
“对不起,少帅我怀孕了。”贺知知一边吐,一边道歉,生怕惹他一个嫌恶,自己直接丢了小命。